“什么阿泱?”

    水雾散去,方迎索性不再遮掩,她将手心朝上扶稳下巴,转头看向云语,“我像吗?”

    云语眼神躲闪,沉默不语。

    在看到方迎的第一眼时,云语还以为董如曼骗了她。她承认,一开始靠近方迎是想要弥补阿泱,多年来她陷入梦魇无法自拔,甚至想过自行了断。

    可异化三项的测验结果却将她狠狠打回原形,阿泱是普通人,而方迎的各项数据都表明她是结合体。

    万一呢,万一董如曼为了报复阿泱,把她改造成结合体了呢?

    满腔愤郁无法消解,云语只能麻痹自己,将方迎作为她赎罪的切入口。

    方迎本意只是调侃,没想到云语竟真的闭口不言:“……啊,真像啊?”

    “不是像,是一模一样。”董如曼危机感爆棚,她忍住浑身疼痛奋力站起身来,“不过我记得清清楚楚,她被威莫碾碎了每一根骨头,挑断每一根筋,混着衣物生吞了下去。”

    “那是威莫的第一场明星赛,阿泱的血浸满了他的鞋子和生死台。”

    “她不可能活着。”董如曼的声音冷静到可怕,“所以,你和阿泱什么关系?”

    非常亲密的关系,就差认识了。方迎总不能说,我前段时间刚刚来末世,根本不认识阿泱吧。

    方迎扭动门把手,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俩的关系,够你猜一辈子了。”

    介于云语的厌恶与压力,董如曼并未阻止二人离开,方迎把玩着两颗蓝宝石,在电梯下到三楼时冷不丁开口:“你把我当替身?”

    躲避了一路的大铡刀终于落了下来,云语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刚见面时,我惊喜又恐惧。”

    “我怕阿泱埋怨我让她遭受莫须有的伤痛,我欣喜着能在国邦好好弥补她。后来知道你并不是阿泱后,我依旧卑劣地把你当成我赎罪的工具。”

    方迎始终紧盯她的眼神让云语紧张万分,她不太自在地攥紧裙子,声音都带着抖:“方迎,我知道,谁被当做替身都不会舒服,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离开国邦。”

    “谁不舒服了?”方迎板着的脸俶然笑了出来,明眸皓齿的女孩总是笑得狡黠,“你们末世人很喜欢无条件奉献,是一种很神奇的文化。”

    “不过在得知替身这件事时,我有些不爽。阿泱是阿泱,我是我,你对我的好阿泱并不能感受到,我也不会替她说原谅。”

    云语手下的裙子越来越扭曲,被她戳出一个洞来,她像是一个犯人一般等待审判。

    “所以之后你要加倍对我好,感受到云语对方迎的好后,我不介意再接收一点阿泱对我的好。”

    “这是阿泱送给你我的礼物,我会将这份礼物返还给她。”方迎解开云语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将褶皱抚平,“她为了你,敢和十号主人对峙,她会希望你好。”

    “云语,生死不是你能决定的。”

    云语早在方迎开口时便泣不成声,她转过身去抹掉眼泪,直接开启身体虚化狼狈地穿过方迎,自顾自往前走:“好啰嗦,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呢!”

    ——

    国邦大学,神保实验室。

    “嘶。”云语迅速将胳膊上的阻断贴撕掉,“怎么比原来还疼!”

    方迎在一旁仔细核对信息,确定每一步都没搞错:“盛老师的手稿中是这样写的,我们没弄错。”

    由于没有实验体,云语承担光荣使命,主动注射丧尸病毒,测试二代阻断贴的效果。

    从胳膊中排出来的晶体仍然覆着一层绿色薄膜,但却要比之前见过的更加剔透。方迎切下一点晶体放入显微箱中,又把云语在礼堂内排出来的晶体放了进去。

    一分钟后,两份报告发入二人光脑中,结果显示,使用初代阻断贴的晶体,病毒密度要更大一些,因此颜色会更深。

    而方迎她们照葫芦画瓢发明出的二代阻断贴,并不能像初代那样一贴就能完全将病毒排出,云语见状,咬着牙又贴了第二张。

    这次排出的病毒就只有米粒大小了,方迎皱着眉头反复观看盛媛留下来的网课,在第三十五次拖动进度条时猛然发现她的口型对不上音频。

    “血……样?”

    方迎迅速检查自己的遗漏,可手稿中的材料板块并没有“血样”这一项。

    血样,到底是什么血样?

    “白老师来电话了。”云语做出噤声状,接通电话,“白老师。”

    视频中的背景华丽,不像是医务室,白中鹭闻言点头应声:“嗯,我刚刚给你们发了地址,两个小时后到达。”

    方迎退出课程,果然发现白中鹭不久前发来的消息:“千景海酒店地下一层。”

    “精神力研讨会,邀请函一会由方块送到实验室门口。”白中鹭对着屏外点头,寒暄一会后又看向云语,“另外,酒店准备了一些茶歇,味道还不错。”

    画面外传来卫乔思的声音,白中鹭似是觉得有些尴尬,语气别扭:“先到先得,我抢不过他们。”

    还不等云语回答,电话便先行挂断。云语觉得有些好笑,对着在门口接收邀请函的方迎说道:“我还以为白老师很讨厌咱们呢。”

    方迎打开邀请函看了眼:“她只是对我们的检测数据抱有敌意,毕竟,咱们可是国邦内疑似为结合体的头号人物。”

    “别带上我啊,那是你。”云语装了些阻断贴跟上方迎,又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精神力保护专业唯二的两个学生居然是结合体头号嫌疑人。”

    方迎也跟着笑,她想起自己那89.99%,又想到周六日口中透明的灵魂。

    说不定,自己真的和结合体有什么渊源呢。

    ——

    千景海酒店位于希望城的心脏上,豪华程度堪比古人类时的宫殿。

    能被白中鹭夸赞的茶歇自然美味,方迎和云语站在餐台后,不动声色只动嘴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学术大牛。

    “来之前我查过了,精神力领域域面很广,我们只需要知道,丧尸精神力是底层,而丧尸精神力保护,更是底层下的第十八层地狱。”

    “除了卫老师和白老师,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我们带着潜在歧视。”云语优雅地擦掉嘴角的奶油,“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本领域只有咱们两个连复制品都做不好的水货。”

    如果只有几个人歧视,方迎只会觉得那几人没品。但如果所有人都歧视,那只能证明所有人都没品。

    方迎偷偷将游光放出来,想了想又把新朋友青柳放了出来。

    青柳鲜少以本体模样出现,它不太自然地缠在游光身上,不时偷吃点奶油。

    方迎兴致盎然地养着小异种们,对上一些不善的眼神时还光明正大地向云语指出:“那人一看就是赤裸裸的专业歧视者。”

    方迎从没想过掩饰,所以声音不小,一时间所有目光都刺向了发出不善眼神那人,尽管这些目光的主人刚刚还在发表自己对于丧尸精神力保护的不屑。

    顶灯很快暗了下去,将四面八方的恶意隐藏在黑暗中。刘校在台上发表感言,突然方迎听到右后方有细微的呼吸声。

    她猛然侧身,堪堪躲过针管,方迎打起十二分警惕辨别身边的异样,却再也听不到呼吸与脚步声。

    腰侧后知后觉有些疼痛,表皮被针头刮伤,皮下血点凸起,而云语也是同样的情况。

    二人商讨着,犹豫许久贴上了二代阻断贴。虽然对自己的研究不抱期许,但希望能顺利活下去。

    厅外只有一个出入口,同时伴有防御系异能者,每人出入都会自动传输到终端,身份信息也无法隐藏。

    那人一定是参会人。

    “现在,大家可以相互交流。”

    伴随着刘校讲话完毕,不少人都带着目的去交谈,方迎和云语猝然被一群人围了起来,美名其曰探讨保护丧尸这一论题。

    “丧尸保护是今年国邦大学的新开专业,听说连导师都没有?”

    “准确来说,原本是有两个的。只不过想要保护丧尸的两个老师在开学第一天被丧尸杀咯。”

    “在末世里保护丧尸,也不知道国邦到底怎么想的,不如把经费投入到我们异种抽取领域,这才是抵抗丧尸入侵的正确道路。”

    “你们俩研究出什么了吗?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正在偷吃的两人突然被cue到,方迎拍拍手放下糕点:“保护丧尸啊。”

    那人刨根问底:“我是说研究成果。”

    云语淡淡说道:“进度还可以。”

    明明出言不逊,侮辱导师,可那人被敷衍之后仍然红脸:“你这孩子,学术友好交流懂不懂?”

    其他人闻言纷纷应和:“现在小孩就是浮躁,还没到你们求着我们提供丧尸实验体的时候呢!”

    “看看,那具丧尸本来被你们国邦预定的,但我现在反悔了,你自己去和刘校解释吧!”

    那人所指处的那具丧尸实验体颇为完美,倒像是一个真实的人泡在水里。

    方迎腰侧的伤口突然有些刺痛,她缓步靠近丧尸,隐约间好像看到它睁开了眼睛。

    “方迎……”

    “方迎,保护我……”

    二人双手隔着玻璃相触,方迎眼前一片模糊,她俶尔用力咬下舌头,血腥味将神智唤回。

    “咔哒。”

    绿色晶体从方迎腰侧掉落,一路滚到实验罐前,而面前的丧尸依旧安详地禁闭双眼。

    她试探着敲敲玻璃:“你刚刚说话了?”

    丧尸:……

    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冲入脑海,但这次方迎却是听不太懂。她思绪万千,忽而在身后听到一句熟悉的话语。

    方迎猛然回头,只见一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站在云语面前,递出一张名片。

    隔着那人,方迎的视线和云语碰撞,云语抿着唇,将名片推了回去。

    正是这一举动,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

    和身后的声音应对。

    那丧尸不知何时又悄然苏醒,二人声音同时传入方迎耳朵。

    “pexhewma。”

    保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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