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的装饰被表演者破坏,观众们非但没大喊退票,反而欢呼声更高。

    经过汗液和血液的不断侵蚀,方迎覆在卫乔思手腕上的水膜变得浑浊不清。此时卫乔思攥起拳头抵挡一号一击,到像是方迎亲手为她戴上的护腕。

    以她们俩的关系来看,这个“护腕”可谓诡异。

    但这次,卫乔思并没有应激性地排斥任何与方迎有关的事物,久未进食的她紧咬牙关,竭力不让自己倒下。

    “你没力气了。”

    一号的攻击接憧而至,卫乔思连连退却,她左手护上自己的右腕再一次躲过一号的攻击。

    现在对她最有利的战术就是速战速决,卫乔思像是一条蛇一般在台上游走着,时而贴着地面翻滚,时而又贴着一号的身与他擦肩而过。

    “七号!你遛狗呢!”

    楼上传来一句恶意的嘲笑,顿时所有拍卖者哄然大笑起来。卫乔思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像是单独为她开了结界一般,万物俱寂,唯剩对面强烈的呼吸声。

    “这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你不尊重我。”

    由于精神力过于强大,一号模型的全部养分都浇筑在了控制精神力上。长期缺乏营养的身心难以维继高强度的运动,他的呼吸短促,满脸潮红。

    “就因为你是定制品对吗?你根本不愁销量。”卫乔思的精神世界波涛汹涌,隐忍的太阳穴逐渐爬上青筋,可对面的一号依旧输出着,“就算客人看上了我,还要求把你带走。”

    “噗!”

    卫乔思终于扛不住巨浪般打来的精神力,她猛的向前喷血,手腕刺痛,她低头一看,只见上面那层混合了多种杂质的水膜正在慢慢蒸发。

    “她真的残忍,她怎么能要求我把你带走?”受体靠近波动母体越近,受到的影响便越大。但卫乔思却没了力气挪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号蹲在自己身边。

    “我真想杀掉你,还有两个丧尸,结合体和小孩。”

    “明明都不是人类,凭什么你们就能正常的活在世上!被她护着!”

    凭什么他要被虐待,凭什么他要每天担惊受怕!

    一号骤然刺破卫乔思的太阳穴,霎时间所有缠绕在一号手上的丝带一齐拧成了一股粗绳,挣扎着便要往她的太阳穴里钻去!

    就是现在!

    太阳穴被刺穿后的脑子凉嗖嗖的,卫乔思双目混沌,只是凭借着本能抬起双手一把捧住了一号的头。

    丝带钻头磨损骨头的声音尖锐,一号茫然地从漫天的白灰中抬起眼来,天真的眼神和他手上的动作大相径庭。

    “来之前我刚刚做了一次体检。”眼前的光太亮,但卫乔思只能在漫无边际地黑暗中看到一抹微弱的光晕,“白中鹭一再强调,我的头骨不是一般的硬。”

    确实如她所说,异化过的丝带钻头像是金刚钻一般,但放到卫乔思身上也是废了点功夫。

    在暗无天日的幕后,一号鲜少听到其他人物事件,因此他对待所有故事都十分珍惜,生怕听了这次没下次。

    等到他终于发现精神力在缓慢流逝时,卫乔思太阳穴上的窟窿已经被填补了大半。

    不知何时,她手上的水膜再次爬了上来,歪歪扭扭地泛着点点金光,足以将断裂的手腕接好。

    这道光的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卫乔思经常赶着古超促销时购买的廉价洗衣粉一样。

    她轻轻地嗅了嗅,双手紧紧抱着一号的头。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自她手心流入脑海,慢慢她重见天明。

    第一眼便看到了方迎身边那个紧攥拳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手心中把玩着一团光,在触及到她的眼神时还不太自然地躲了过去。

    “借我的精神力来打我?这倒是一个新玩法。”

    如果说本来的一号像是一只快要被撑破了的气球,那被卫乔思“借走”精神力后的他便像是一只恢复弹力且不易爆炸的皮球。

    永远被紧攥的心脏骤停,一号感觉到无比释然,连带着对卫乔思的态度都好了不少:“你确实是个好人,我可以救你。”

    卫乔思满头问号地发送一个飞踢:“你脑子没毛病吧。”

    “当然有。”满场灰尘里,一号缓慢站起,他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朝卫乔思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谢谢。”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异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秉持着异端都是狡猾的原则,卫乔思迅速近身将他的两条胳膊卸了下来。

    一号主要以操纵精神力来战斗,所以对于没了胳膊这件事也不太计较。目光所及之处尽数炸毁,场上除了卫乔思在躲避着□□,还有两根面条不断晃悠着。

    终于面前的木桩爆炸后直直插进了卫乔思的小腿,这场莫名其妙的追逐战才告一段落。一号也没落的什么好,他死死咬住嘴唇,颤抖着将软如面条的双臂塞入腹腔。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都汇聚于此,虽然没有任何颜色,但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出现了雾蒙蒙的一团。

    他的精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凝为实质。

    卫乔思不甘心地扫了眼一号身旁那根沾了些的铁栏杆,她欣赏一号精神力顽强的同时,也下意识想除了这个恐怖的祸害。

    如果这种生物量产,后果难以预料。

    几乎是瞬间,二人一齐催动精神力控制那根栏杆。同样是操纵精神力的异能,全胜时期的卫乔思不比一号差,但如今的她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漏洞,勉强有百分之十的胜算。

    但这也够了!

    突然脖颈上一阵刺痛,卫乔思争夺的身体猛的一滞,骤然失去了另一股抵抗力后铁栏杆飞速侵袭过来,卫乔思难以控制身体,硬生生接住了朝她后背袭来的铁栏杆!

    “姐姐!”

    就在栏杆穿透卫乔思心脏的同时,安也再也绷不住蓄满眼眶的泪水,她挣脱开方迎的手却不小心被地毯绊倒。

    她哭到虚脱,颤抖的腿无论如何都无法支撑她站立起来,安也索性就像一条脱力的泥鳅一般爬了过去,用力捶打着空气墙。

    空气墙是无色透明的,在旁人眼里,安也像是疯了一般死命敲击着靠在虚空中的卫乔思,但后者却没有被撼动半分。

    明明她们不再隔着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不再隔着那道破旧的宿舍门,她们头抵着头,干净的小手被染满鲜血的大手微微包裹着。

    可是偏偏无法触碰到彼此的体温。

    “她的心脏被穿破了!”楼上一道雄厚的声音传来,“珍珠没了!我们的珍珠没了!”

    一声起,所有被震慑住的拍卖者们又纷纷当起了理中客。

    那雄厚声音本人将自己抢购的“01号”演出票藏进兜里,又改变自己的声线:“对啊对啊,这可是拍卖会!谁想看这些?退钱!”

    不少人附和着他,顿时场内一片混乱。

    “退钱!”

    “退钱!”

    “珍珠残缺了,退钱!”

    “……等等,地上的小孩呢?”

    “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一道光影自空中划过,与透明穹顶外短暂停留的彗星一齐消失。早已看不见主星的踪迹,伴随着一道惨烈的尖叫声,某一窗户内突然飞出一具尸体,飞溅的血花掉落在光的尾韵上,载着它一并融进暗红的衣服里。

    黑色的卫衣外套被脱下,张扬的银白发丝飞舞着,安也将手上的血擦干净,又蹭了蹭红裤子上被溅上的斑斑点点。

    沾着血的皱巴巴外套被随手扔在了尸体上,安也惨白的身体上隐隐发着一点灰,黑色内搭的心口处比其他地方都要暗红。

    杀人后,安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现在她也是有伙伴的人,要是……

    “我记得古籍上讲过,这是一种印花工艺。”云语打量着她的裤子,突然将安也拉过来放在自己和方迎的中间,“手艺这么高,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搞点副业啊?”

    安也摇了摇头,杀人后的余韵还未消散,她不似刚刚那般着急,再一次一步步挪动到那堵空气墙前,生怕杀气让卫乔思感到不适。

    “……”

    她张张嘴,最终还是没开口。安也一拳比一拳用力的攻击着空气墙,始终无法撼动。

    “你是那个小孩。”一道阴影将照耀在卫乔思脸上的光挡住,一号挂着天真的表情一把将铁栏杆抽了出来,腹腔里的雾蒙蒙短暂亮了一下,“你是她身边的小孩。”

    “你是一个死人。”安也语气冷冷地看着卫乔思的后脑勺,“你将是她身边的死人。”

    “我当然不会。”一号信誓旦旦地扬起头颅,他将方迎送的核桃拿出来炫耀,“她不止会保护你们,她还会保护我。”

    方迎给的阻断贴不算多,一号试探性地在自己身上贴了一个。果然不出他所料,贴上的瞬间一颗绿色珍珠便掉了下来,很快就感觉体内的躁动感弱了几分,连头都没有那么痛了。

    “这是她给我的礼物,她知道我生病了。”一号瞬间反了悔,他将方迎送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把卫乔思拨到一边后敲敲空气墙,靠近恨不得把他杀掉的安也兴奋的问道,“她对你真的好好,就连杀了人都护着你。”

    “那她一定会保护我的。”一号憧憬地想着今后被保护的生活,表情天真烂漫,“我们之后会离开利箐吗?我还没有出去过。”

    “我总是听他们说,外面多么多么凶险,但在我看来,那分明是充满自由的繁华。”

    “我想跟着你们一起探险。”

    随着比赛结束,空气墙也消散,卫乔思有些僵硬的身体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好啊。”

    安也侧身挡住一号的视线,身后磁陆核桃驱动的声音不算小,她甚至能感觉到无数带着核桃树气味的阻断贴在空中乱飞。

    卫乔思死在自己眼前的冲击力太大,安也也终于理解了后来她的浑浑噩噩。但她比卫乔思当年的处境好很多。

    至少,她有值得信任的伙伴。

    “你同意啦!”虽然一号有些讨厌这个总是缠着方迎的小孩,但他必须要学着接纳同伴,他高兴地握住安也瘦弱的肩膀,“那我们第一站先去哪儿!”

    “嗤!”

    二人间一道熟悉的金光乍现,一号身体猛的一僵,他愣怔着低头,只见那根铁栏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安也的手中。

    另一端又是何时插入自己的心口。

    可真正让他难以呼吸的却是腹腔。

    那只从后伸进来的手紧紧探进了那团雾中,突然一号双腿一软直直向前栽去,柔顺的小卷毛一头插进血泊中。

    那只在卫乔思眼里看到过的精美手镯,如今也短暂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体里。

    安也利索地抽出栏杆朝着云语和卫乔思奔去,一号艰难地转了个身,一秒便认出了那个背着光的身影。

    他终于,看到了和梦一模一样的身影。

    “原来在这儿。”

    手中的珍珠盘旋着,方迎将其收入水袋中。

    “第一站,背信弃义者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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