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校园格外热闹,临近早读时间,进校的学生们不似往常焦急的神情,而是频频望向教导处那间办公室,虽然门关着,但是仍能听见一男一女和教导主任争执的声音,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是教导主任单方面的挨骂。

    教导处隔壁就是校医院,宋言熙和李妍菽在隔壁正大光明的偷听,两人忍不住向主任点了一支蜡烛,李元同学的舅舅舅妈实力简直是太强了,骂了二十多分钟不带重样的,主任的赔罪就没停过。

    也是在吵架中,她们才搞懂了李元被霸凌的原因,李元小学的时候父母遇难,李元从此就失去了双亲的庇佑,差点被送往福利院,幸好他的姥姥站了出来,成了李元的监护人。

    那两个男生就是抓住了李元无人管的情况,起先是只是他跑腿,李元不想给家里添麻烦,一直逆来顺受,不成想面对他息事宁人的表现,他们竟越来越肆无忌惮,后来逐渐演变成他们的出气筒。

    李元被霸凌的时间至少也有一年了,可老人家眼睛模糊,看的没那么仔细,很容易就被搪塞过去,而舅舅舅妈也是过年放假才见一面,那些伤又都在暗处,班主任熟视无睹,恶性事件就这么被瞒了一年。

    人性中的欺凌弱小同那些恶的一面是被刻在基因里的,教育是让人向善的,让人能克制住可怖的本能,可就在这么一个地方,人性的残忍却被放大,逐渐吞噬了纯净的灵魂。

    没过多久就,警察和对方的父母先后赶到学校,三个家庭和相关人员去了会议室,也没什么可听的了,她们静静的等待处理结果。

    会议室里,两个施暴者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而他们的双亲围在警察身旁,哭求着说:“他们是要参加中考的啊,要是留了案底这以后的路可要怎么走。”

    警察早已看惯了犯罪者的忏悔,面无表情地按照程序处理:“对方有伤残鉴定,如果不想留案底那就私了,但是对方想告到低的话,就得拘留加赔偿和罚款。”

    “告到底,一定要告到底,那个班主任也不能放过。”李元的舅舅怒不可遏,他的妹妹就这么一个孩子,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至少一年,他们班的班主任难道就从来没发现过吗。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班主任辩解他真的不知晓这些事,而一位母亲扑到李元的椅子前,甚至在周围人的拉扯下差点给他下跪,哭着求他原谅,另一位父亲揪着男生的衣领,将他甩到地上,几个巴掌下去,脸上红肿了一片。

    “孩子不懂事,我们已经教育过了,以后也不会再犯。”

    “求求你原谅他们吧,他们也是你的同学,他们打闹没有分寸,阿姨一定好好教育他,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阿姨向你保证,你是怎么受伤的,他也会伤到哪里,不要为难他们好吗?”

    “你们再怎么求也没用,这两个小畜生就是要进去!”

    施暴者在哭泣,在忏悔,他们用道德和情理逼迫受害者原谅,原谅这365天的担惊受怕,饶恕那些施加在身体上的痛苦,宽恕他们精神上的凌辱,这一刻,他从地狱的孤鬼成为了天堂的上帝,上帝也曾原谅过那些将他钉在十字架上的刽子手吗。

    警察看不下去,出声维持秩序:“要吵要闹去外面,在孩子面前做什么!”

    教导主任将李元带到医务室,他身上还有淤青,先简单处理一下。

    这件事中他虽然失职,但是一切都怪常光平那个王八蛋,全校大几千人,他能一个一个去了解吗,还有那个年级主任,一个个的,都是瞎子吗,这件事要是被捅到网上,舆论的海啸能瞬间把他们所有人淹没,社会性死亡的结局是避免不了的。

    大家争来争去,谁也摸不清李元的态度,从今天到校,他就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情绪,也没说过一句话,即使面对对方家长过激的行为,眼神也不变一下。

    李妍菽看出主任的焦躁不安,好心的说:“主任你先去忙吧,我和言熙在这里,让李元同学在这里睡一会儿,小孩儿被吓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主任离开了一会儿,李元才呆呆地问:“我该和解吗老师。”

    她俩面面相觑,没想到李元会想和解的事情,可这是关乎李元未来的事情,她们没有立场和理由给出答案。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李妍菽用很温柔的语气试图安抚这个麻木的孩子。

    李元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上那个坏掉的灯管,他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痛苦好像要结束了,看到他们被打,我甚至有些快慰。”顿了顿,他转头问李妍菽:“我这样是不是一个坏孩子。”

    他现在最相信的人就是李妍菽,这个老师帮他收集证据,帮他鉴定伤情,如果有上帝,那么,那个人应该就是她,他愿意听她所有的话。

    沉默,善良的孩子好像就是这样,无论经历过什么,总愿意将坏的一面遏制在内心,只有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也许这也是好人多悲剧的原因,善意没有错,可善意也会被坏人当作示弱和卑微。

    “为什么想要和解呢?”宋言熙打破沉寂。

    “如果我坚持下去,舅舅舅妈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他们会讨厌我的吧,但是和解我可以拿到一笔钱,大家也都会开心。”

    刚刚来校医院的路上,教导主任就在有意无意地给他讲和解的好处,他只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表情,话还是都听进去了的。

    毫不意外,学校为了声誉,家长为了孩子的未来,警察为了案件的办结,大家理所当然地要将他牺牲,他的声音在那些生意中是可以被争取的救命稻草,无数的诱惑摆在他的面前,只等他点头,他就能拥有。

    宋言熙有些惋惜地替他捏了捏被子说:“李元,要好好爱自己,伸张正义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的权利,你的亲人很爱你,你如果坚持下去,他们都会支持你,你不仅保护了其他弱小的人,也会像个英雄一样守护了《宪法》的威严。”

    李元知道的,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有些迷茫,深林里的瘴气散开了,他该往哪里走呢。

    没一会儿,李元的亲人和警察一起来了,宋言熙不好多呆,而且等会儿还有课,和主任打了声招呼,先行一步离开。

    故事的后续是李妍菽后来告诉她的,那天李元咬死了不和解,那两家人哭天喊地一般抱着孩子死死不松手,还不断咒骂李元,甚至要扑上来打他,好在警察反应快,即时隔开了他们,把李元和那俩施暴者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估计过两天他们家长会来办转校手续吧。”

    “嗯,肯定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再厚的脸皮也经不住这么多学生的眼神啊。”

    忽然想起什么,李妍菽停下筷子,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据说有人打了招呼,上面有抓典型的意思,这个案子是要重判喽。”

    宋言熙慢慢地咀嚼着周钰早上给她做的爱心便当,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来李元他们家还挺有背景的。”

    这种没有涉及人命的案子,上面哪里会注意到,要么是他幸运撞上政策了,要么是他有背景能施压。

    天气回暖,郑昕拉宋言熙出来逛街,她五一结婚,喜糖喜饼还有请帖之类的零碎还在待解决中,真是快要挑花眼了,说什么也得让宋言熙替她看看。

    婚庆用品店大多都开在同一条街上,从这家出来,又进那家,到处都是红色的装饰,宋言熙感觉自己现在看路都是绿色的。

    “我觉得可能是周钰打的招呼吧?”郑昕听了宋言熙的描述,忍不住怀疑。

    “怎么可能,他只是个小警察啊。”周钰的人品她是知道的,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找关系走后门。

    郑昕有些无奈,周钰爷爷奶奶退休前都身居高位,而且周钰那个占有欲和护短的样子,不是他就有鬼了,上次一起聚餐的时候拍了拍言言大腿,周钰的眼神就“唰”地扫过来。

    忽然觉得她对周钰的了解都比言言要多,宋言熙谈恋爱还真的只是谈爱啊。

    “好,那不说这个,就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发财了,还买得起豪车了?”郑昕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调戏她。

    宋言熙往常都是骑小电驴接她,今天下楼时却看到一辆阿斯顿马丁的suv冲她按喇叭,看了车牌才知道这就是她说的惊喜。

    “是周钰的车子,他说‘车库里那辆车闲着也是闲着,你开着还能避免它生锈’,再说了,姐妹儿今天带你体验一把豪车的感觉。”

    冲着郑昕俏皮地笑,她本来想拒绝开车的,小电驴其实方便一点,开车不光要找停车位,刮了蹭了还要一大笔维修费,但是周钰一再坚持,不然就要和她一起来,宋言熙只得妥协。

    “开车是方便一点,不过判决都下来了,你怎么还没搬回去。”郑昕挤眉弄眼地揶揄她。

    倒也不是她不想搬,而是周钰总能找到借口阻止他,不是说今天天气不好,就是明天黄历说不能搬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不过她下定决心了,明天周天,不管周钰答不答应,她都要搬回去。

    过来人谁不懂这个呀,郑昕放下红包样品,对宋言熙感到无语:“同居了谁还想分开,你也是真的能狠下心。”

    倒不是狠不狠心的事,只有生活过得舒心,她才能有时间去爱别人,无论如何,在感情中自己的感受总该是第一位的。

    且不说早上要多准备二十分钟的通勤时间,就是给学生补课也会有影响,周钰家里没有钢琴,备课不太方便。

    之前她明白周钰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自己可以听他的,但是现在已经安全了,每天的早起、堵车和备课,都让她有些心力交瘁,即使那些爱心便当也无法拯救自己疲惫的灵魂。

    “你就知足吧,那些家务他基本上都没让你沾过手,你还累啊。”言言真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一想到她每天要给林云轩做饭、刷鞋、收拾家里就要抓狂。

    “我也做家务的好不好,请的阿姨一个小时能干多少啊。”宋言熙有些无语了,周钰的路人缘这么好吗,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是居家好男人,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屁股翘的男人顾家”定律?

    “确实,按照你那个爱干净的性子,肯定是闲不下来。”

    逛了一下午,就搞定了喜糖盒、请柬和红包,其他的零碎她打算在网上看看有没有更实惠的,毕竟这些象征意义的东西用一次就扔,也不用着买特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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