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商望舒感觉自己被架在火炉上360度无死角旋转着炙烤。不,不对,这种热不是外界焖挤进身体的,而是从五脏六腑向外逼出来的,像是有一团火从身体里窜出来,直冲向头顶。

    她舔了舔自己干巴的嘴唇,朦朦胧胧中张开双眼。

    昏黑的卧室幽幽的摇晃着两缕红光,站在细细的蜡烛上张牙舞爪。房门紧紧闭着,将商望舒握在房中。

    纵使再不清醒,商望舒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她温馨的软软的卧房。

    记忆消散之前,她正在和王夫钟亦箜用晚膳,如同以往无数次一样。

    这是一个世俗又老套的爱情故事。

    商望舒穿越了,穿成了女尊世界的王女。比起她看的其他穿越小说,商望舒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不用像男尊世界的女子一样被锁在小小的四方天地,一辈子围绕这丈夫孩子家庭转,也不用遭受来自各方的道德绑架。

    作为生在女尊世界的女子,她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性别,她可以建功立业,可以抛头露面,可以不受约束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她是自由的。

    更重要的是,受上天的眷顾,她甚至胎穿成了这个女尊王朝的小皇女。作为幺女,她不需要像皇姊一样将国家的百姓苍生背负在肩上,商望舒也无心夺权夺利,当一条有真龙庇护的小咸鱼就是她毕生的追求。

    商望舒从小践行躺平的生活态度。

    趁师长不注意,六岁的商望舒从学堂溜了出来。

    正值秋天,旧花园的花瓣层层叠叠散落,给大地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清晨时分,太阳还没完全升起,霜气浓厚,薄雾笼罩在花园上空。滴答一声,露珠从树叶滑落到地上。

    商望舒无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冷。

    商望舒摸不着头脑,明明昨天睡前还是秋高气爽的凉爽,今早她甚至不想掀开暖呼呼的被窝。

    赶紧走赶紧走,回去睡个暖洋洋的回笼觉。商望舒这么想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试图以此取暖。

    秋风穿过树叶,时不时带来一两声呼啸。呼啸中,还夹杂着一阵细细的抽泣声。

    一开始,商望舒猜是自己听错了,大早上的,这座废弃的旧花园除了自己哪里来的别的什么人,以前早晨逃课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会,是鬼吧。不会的不会的,这个世界哪来的鬼怪,都是假的。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商望舒晃晃脑袋,意图晃掉这些精怪陆离的想法,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可是,我不是也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上没出现的的女尊世界吗。

    越往花园深处走,抽泣声也渐渐变大了起来,连同着商望舒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鼓槌敲击鼓面的声音逐渐变得响亮而急促。

    商望舒开始后悔了,她只想给自己一拳,好端端的逃什么课,还为了抄近道走这个从未走过的废弃旧花园。

    她的脑袋开始放起了有关这个废弃旧花园的电影,这个废弃花园是深宫冤魂的藏身之处,几百年间被冤枉而死的嫔妃宫人皆在此处等待报仇。传闻这一年是阴气最盛之年,许多宫人也在此处听见了哭泣声。

    商望舒打算原路返回。

    她转身,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树干,粗粗细细,缠缠绕绕。抬眼望去,薄雾将视线拦住,又急剧收缩进眼底,透不出一点晨光。四周一片寂寥,只余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商望舒不禁后退一步,踩断了泛黄的枯叶和断裂掉下的细树枝,咔吱一声,将她吓了一激灵,想要拔腿就跑。

    “谁,谁在那里。”抽泣声突然停止,随之而来的是带着浓厚鼻音的疑问。

    商望舒脑子一片空白,一众鬼故事在脑海里像倒带一样,不停回放,完了两个字在脑海里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占据整个脑子。

    她跌坐在地上,脑子里无数声音在喊她快跑,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钟亦箜好像听见了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这是一个废弃的旧花园,除了钟亦箜,早晨一般不会有人。这个旧花园也是钟亦箜意外发现的秘密天地。

    时年七岁的钟亦箜是宰相家的小公子,作为是家中最小的也是唯一的男孩,他从小备受宠爱。虽然集家中宠爱于一身,钟亦箜却不是无法无天的骄纵性子,他温和懂礼,小小年纪便是一副头头是道的大人模样,路过之人皆会称赞一句。可就是这样备受大人喜爱的身份显赫的小公子也有属于自己的烦恼。

    今年,钟亦箜被选为了宫内皇子的伴读,举家上下一片欢庆。女尊国家的男子虽然一般不得参政,却也享有读书识字的权利,有文学涵养的男子在婚姻结亲中更受欢迎。因此,国家中有不少的男子学堂。作为女皇的儿子,皇子在宫内开设了单独的学堂。学堂并不仅仅只为皇子开设,官宦人家的儿子也可以报名成为伴读。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成为皇子的伴读意味着离权力的中心更近了一步,也意味着儿子可以获得更加好看的人生履历,因此伴读这个位置,官宦人家挤破头也要闯进来。可是,伴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伴读的名额百里挑一,只在八岁前选拔,不仅要考参选者的学识更要考验参选者的品行。

    钟亦箜当选了,证明了自己的学识与品行,却也因为太过耀眼而招来了嫉妒。一件又一件恶作剧发生在他身上。活蹦乱跳的青蛙,滑腻腻的被拔了毒牙的小蛇,被剪掉笔毫的毛笔,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因为这是长辈眼中不造成任何伤害的小事,钟亦箜甚至不知从何和母亲说起。他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废弃花园是他在漫无目的的闲逛消气时无意间发现的,这里没有严厉的师长,没有喜欢作弄他的同窗,没有压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学业与家族荣誉,只有他自己。这是一个任他放松任他自由的小天地,他在这里观察花观察树观察天地,也放空自己。每当他承受不住时,他就会来到这个只有自己的地方,小声的让自己放肆抽泣,纵容自己悲伤一小会。

    可这一天,有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他宁静的小天地。

    树枝断裂声使钟亦箜收回了悲伤。

    他举起袖子,胡乱抹干脸上未干的泪滴,收缩双腿,双手虚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他有点担心,这一刻,他非常希望自己只是听错了,或者将树枝踩断的只是一只动物,这样就没有人发现他的秘密。他更担心窥探到他的秘密的人将他的哭泣散播出去,钟亦箜无法想象到那时候,母亲家人会怎样看待这个丢脸的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想到这里,钟亦箜的眼睛又湿润了,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下弯。他狠狠瞪大双眼,抿紧嘴唇,慢慢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动。他迫切的想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却又逃避的不想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

    钟亦箜侧着身藏在树干后面,伸出手,轻轻拨开花草丛,与此同时掩耳盗铃般紧闭双眼,将脑袋也躲在树干后面。再悄悄挪动自己的脑袋,睁开靠近花草丛的那一只眼睛,半眯着看向草丛后方,随着准备着紧闭双眼撤退回树干后面,藏起来。

    一个小女孩,跟他差不多大,鸭子坐的瘫在地上。

    小女孩长得圆乎乎白嫩嫩的,身着一身红色襦裙,梳起一头细细软软的青丝高高的盘成椭圆的发髻,活像小兔子成了精,将自己的耳朵幻化成了头顶的发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半含着泪水,空空的望着前方,像是被吓了一大跳,本该红润润的嘴唇也变得白白的,藕节般的手臂下藏着攥紧的指头也失了血色。

    她真可爱,像小兔子精。

    钟亦箜感觉自己的心停了一下,又重重的急速的跳动起来。

    商望舒被定住了。

    眼前的草丛突然被拨开,四分之一个头连着一只眼睛出现在眼前,接着他不再隐藏,将自己显露出来。

    商望舒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个小男孩。她暗骂自己胆子小没出息,竟然相信那些不着调不靠谱的传闻,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小男孩穿了一套白色的袍子,头发整整齐齐的束起来。

    正是偷鸡摸狗的年纪,白色的衣衫没一会就脏得要更换,小孩不耐烦,不想频繁换衣衫,于是许多皇子皇女都不轻易穿白色衣衫,纵使穿了也总很快在袖口衣脚染上脏污。可他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看起来一尘不染的,只是袖口上有一道不明水渍。

    似乎是察觉到商望舒的视线,小男孩下意识的将手臂藏到身后。

    他小小年纪,可仅凭一双桃花眼却已经能猜测长大后的俊美模样。只是现在,一双桃花眼却可怜兮兮的,又红又肿。

    商望舒自诩活过两世,虽然不是什么能洞悉人心的精英人才,可当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却受了大委屈的小孩的知心姐姐却是可以的。

    “你怎么哭了?”

    “你是谁?”

    两句话同时问出。

    “我叫商望舒。”此言一出,小男孩顿时失色,赶忙下拜行礼。

    “钟家亦箜参见殿下,亦箜有眼无珠,请殿下恕罪。”

    商望舒扶起弯下腰准备跪下的钟亦箜。

    托学堂师长的福,商望舒当然知道钟亦箜这个优等生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宰相家的小儿子,今年入宫当伴读。

    本该意气风发的师长的心头肉却在这个废弃花园偷偷流泪,商望舒略加思索便猜测道,

    “有人欺负你了?”

    钟亦箜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咬着自己的嘴唇,准备出声否认。

    “算啦,给你擦擦眼泪吧。”

    见他这幅扭捏的样子,商望舒知道他不想同自己说这个事,她掏出小手帕,走到钟亦箜身前,将手帕塞进他怀里。

    钟亦箜的一句我也有被商望舒的一番动作堵住了,他只好顺势收下手帕,擦拭脸上未干的泪痕。

    “你的眼睛好红,等一下会肿吧。你还去上学吗?”商望舒有点担心,虽然萍水相逢,可是好看的人总能让人轻易卸下心防,看着钟亦箜泛红得有点肿的桃花眼,她不禁为漂亮又可怜的小男孩担心。

    “这可怎么办,这里没有冰块可以敷眼睛,附近有没有水呢。”她环视四周,低声喃喃。

    “没关系的,我今日已经向老师请假了。”哭过的钟亦箜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的向商望舒解释。

    看着他委屈无措的模样,商望舒决定帮人帮到底,她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月亮形状的玉佩,递给钟亦箜。

    “喏,下次有人欺负你,你就说我迷路了,你救了我,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见钟亦箜迟迟不接,商望舒不耐烦劲上来了,太阳已经快要升起来了,天空也越来越亮,她心心念念的回笼觉就快要泡汤了。

    商望舒一把拉过钟亦箜的右手,展开他蜷曲的手指,将玉佩放在掌心上,又合拢他的手。

    “再见!”商望舒双手拍拍自己的屁股,掸走因为惊吓做到地上而沾上的尘土,转身便跑向自己的宫殿。

    没走两步,她又突然跑到钟亦箜面前,轻轻摘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到他腰带上的叶子。

    商望舒朝着钟亦箜摇了两下枯黄的树叶,“这个我带走啦。”她的身影越跑越小。

    就这样,商望舒和钟亦箜相识了。

    后来,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废弃的旧花园成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再后来,少男少女的心动来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令人艳羡的是,青梅竹马的爱情没有闯入不合时宜的第三者,更没有狗血淋头的故事情节,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亲了。

    京城男子无不羡慕钟亦箜,嫁给一个年轻专一又美丽的妻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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