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安城内,治山镇。

    锣鼓喧天,一队迎亲队伍穿街而过,径直入了一处府宅。

    茶馆里,水气氤氲,两个儒生交谈着近日的趣闻。

    “赵兄,听外头的声音,莫非是李员外又娶亲了。”青衣儒生遥指迎亲队伍。

    “是也,一年娶三次亲,新娘不过数月便暴毙,里头怕是有些门道。”白衣儒生拱手回道。

    “此话怎讲?赵兄快同我道来。”青衣儒生凑近前去,两人耳语一番。

    呔!青衣儒生怒而拍案,“岂有这等事,害人……”

    “有权贵相佑,能耐他何?也是作孽。”白衣儒生摇头,端起茶水细细啜着。

    “那新娘子的父母,是将她往火坑里送啊……”

    一声细微的叹息随水气飘浮,入了他人之耳。

    邻座之人听罢挑眉不语,正要起身离去,却闻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新娘子跑了!

    只见街对面的府宅内一通兵荒马乱,一道瘦弱的大红身影窜出门外,在热闹的街道上穿行,慌乱的奴仆们于她身后追逐着,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却见奴仆还未抓着,红影竟蓦地一僵,捂着腹部倒在包子铺前。袖摆中的一只手,竟还颤颤巍巍地对着包子伸去,良久才倒下。

    奴仆们擦了擦汗,怒骂一声后将其扛回去了。

    落日余晖冷漠地自斜飞的屋檐滑走,厢房外觥筹交错,厢房内却一片死寂。

    云从阳身着凤冠霞帔,颓丧地瘫倒在喜房中间的红木千工床上,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果不其然,逃婚失败了。虽有三脚猫功夫,可在管制下久日未曾好好进食,今日更是滴水未沾,竟饿倒在包子铺前,若是饱腹,兴许能逃掉。

    思极此处,云从阳抚了抚发髻里打磨数日的银簪,方才舒了口气。

    继而猛地掀开床褥,拾起上面的红枣桂圆就恶狠狠地往口中狂塞。

    呸!什么早生贵子,有一个算一个,她迟早要让他们早进棺材。

    刘家明知那老鳏夫害了多少女子,偏生要将她嫁来。不过是看她从小就心生反骨、不服管制,早已厌弃于她。

    难道她就稀罕做那循规蹈矩的刘家长女刘翠吗?

    自与恩人一别,她早已有意改名,如今经历这遭,便已彻底死心,恩断义绝。

    从此,她便只作为云从阳活着!

    待会拼死也要与那老鳏夫一搏,最好能杀了这渣滓,为之前惨死的女子偿命!

    须臾,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龙凤烛登时熄灭。

    只见黑暗中一个扭曲的人影向她扑来,云从阳慎始如终,当即便凭着感官将银簪往人影身上捅去,人影却闻风不动。

    她又摸起扔在一旁的红盖头,蒙到人影头上,试图捂住其口鼻,却发现毫无作用。

    怪哉!那人影,好似不会呼吸!

    雕窗被风吹开,云从阳借着几缕月光望去,赫然发现那怪影穿着的正是大红婚服!

    见眼下情况有异,云从阳拔出银簪,一脚踹倒怪影,又胡乱猛戳了数十道。

    怪影嘶吼着不动了,伤口处汩汩地流出绿色的液体。

    云从阳迅速将其捆缚,瞄着姿态扭曲的黑影,她面露几分嫌弃地扁了扁嘴,拿起挑盖头的称杆,掀开了怪新郎的红盖头。

    庐山真面目一暴露,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苍老干瘪的发青面孔,长着一口獠牙,眼眸染红,指甲尖利,甚至有部分皮肤开始腐烂。瞅着极像民间志怪故事里的僵尸。

    云从阳又往雕窗外看去,老天姥,竟有一院子的僵尸。白日还在推杯换盏的宾客,夜里居然如野兽般地厮杀。

    不对劲!云从阳愈发戒备。

    她躲在窗下仔细打量,发现被咬的宾客会异变成僵尸,僵尸之间不会互相攻击,只会围攻活着的人,尤其是尖叫最大声的那些。

    云从阳试探地往远处扔了一个合卺杯,响动引起了僵尸的注意。

    看来,声响能吸引僵尸。

    少顷,云从阳下定决心,蓄力扛起僵尸新郎扔出门外,砰地一声巨响吸引了不少僵尸,她瞬息间借机翻窗逃走。

    府宅内的僵尸已随处可见,这场异变竟蔓延地如此之快。

    云从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厢房,猛地冲到墙边,欲翻墙逃走,却发觉墙高数仞,而她既矮且弱,只能望而却步。

    云从阳抿着唇不安踱步,脑中疯狂思索。

    夜色暗沉如墨,周遭一片死寂,不祥的气息如实质般蔓延开,耳边偶尔传来僵尸的嘶吼声和人的尖叫声,间随着花木草枝被拨开的细碎声响。

    云从阳隐没在墙角阴影里,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神经如同被绷紧的一根弦,后背的冷汗洇湿了一片。

    未几,她仿佛幻听般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脑中理智的弦崩断。

    “谁?”云从阳低声喝道,防备地祭出银簪护于胸前,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只闻轻微的破空声,衣袂翻飞,须臾间一位黄衣美少年自墙头轻盈跃下,恰逢云开月明,美少年身披月光,仿若踏云而至。

    “姑娘?”

    清冽的嗓音有如流水击石,似乎能冲淡人心的恐惧。

    云从阳一时竟有些恍惚,片刻后定了定神,隐去警惕,扬起温和的笑容道:“原是公子在此。我惊惧不安,方出声问询,望公子见谅。”语罢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只见少年身着一袭缃色锦衣,外罩一层素纱随风而动,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如瀑般的墨发以坠玉发带束起,堪称好颜色。

    观其行动间轻盈矫健,飞檐走壁,此人应为练家子。

    必须抓住机会获得此人帮助,逃离僵尸遍布的李宅!兴许还能跟随其后,学得一身本领,哪怕是一点皮毛。

    黄衣少年闻言微微颔首,欲再度离去。

    云从阳心神电转,忙出声阻拦,“少侠且慢,不知可否带我一程。”

    黄衣少年听到称呼的变化,略显讶异,挑眉回望,目光停留在云从阳的一身大红嫁衣上。

    云从阳微睁眼眶,挤出几滴泪来,声泪俱下道,“我从小被幼弟欺凌,父亲殴打,家人不睦,过得凄苦不堪,如今更是被嫁予恶人,要将我折磨至死。”

    云从阳掩袖拭泪,偷觑观得少年神色略有波澜。

    “不料发生如此变故,如今是逃生最佳时机,万望少侠相助,今后我愿随侍左右,衔草结环相报。”

    言罢,却见少年不为所动,眉间似有不耐。

    她心下一沉,急道,“我言非虚,此为我被多年殴打的伤疤,少侠请看。”说着便凑近去要掀开自己肩头的衣领。

    黄衣少年不防瞥见一角白玉,面色有些皲裂,仿佛自己被调戏般,匆忙制止:“住手!得……得,我白日在茶馆已有所耳闻。送你一程也罢,只是日后桥归桥,路归路,莫要纠缠。尤其是莫有非分之想。”

    未等回话,黄衣少年便用两根指头捏着云从阳的后衣领,提溜着她飞身上墙。

    云从阳面上维持温和感激的笑容,背地里暗啐了一声:非分之想?虽然长得好看,可真够自恋的。

    只是两人上墙后,却发现墙外围满了僵尸。

    墙外的僵尸,看衣着多为乞儿,估摸是等着酒席倒泔水时讨饭,如她一般也是可怜人。

    乞儿僵尸们如生前一般麻木呆滞地望着她们,时不时发出嗬嗬的恐吓声,却无法上墙。

    云从阳回头,与少年的惊讶视线于空中交汇,两人面面相觑。

    只不过云从阳想的是如何逃生,少年却是嫌弃污秽,迟迟不想动身。

    少年蹙眉不语,却见云从阳的身影如狗爬一般缓慢顺墙而下。

    “喂!你不要命啦!”少年扶额。

    趁这小少爷犯洁癖的时候,她已暗中观察半晌,这些乞儿僵尸频频对着泔水桶张望,也许还保留着一些生前乞食的习性,她有五成的把握。

    再者,强者无需弱者跟随乃至拖后腿,但如果弱者展现自身的价值,一切便可商榷,如今便是一个良机!她赌了!

    云从阳落到墙下,用力踢翻泔水桶,里头的残羹冷炙流淌到地上,散发着油腻的菜香,在乞儿僵尸眼里却是绝上的美味,纷纷扑将过来。

    云从阳赶紧对着少年招手致意,得意一笑。

    清冷的月光洒在红衣女子的周身,明媚的笑容竟有些灼目。

    少年赶到她身边,挟着她拔步奔逃,一边不满道,“你方才的手势有些像招犬。”

    云从阳见状心下微定,嘿嘿一笑。暗自腹诽,逃命要紧,虽然她是故意的,但娇少爷居然还在意这些细节。

    两人随后一路躲藏奔逃,路上的景象触目惊心。

    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父子相残,互相啃食。

    此时尚未宵禁,街上的行人小贩不少,故而情形比宅里这四角天地还惨烈,紧闭着的门户也传来打斗之声。

    无论走狗贩夫还是达官贵人,不分男女老少尊贵与卑贱,统统如野兽一般进行着原始嗜血的搏杀。

    这场未知的天罚或人祸,竟然是平等攻击的。

    云从阳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外面已经沦陷,乱世……来了!

    路上简短交流后得知,少年名唤令狐浮光,是隔壁镇一户富商少爷,本是随父来此商谈合作。未料其父有事先行归家,派他来员外府上吃酒。

    路过刘家时,云从阳犹豫半晌,想到某件重要的物品,还是叫住了令狐浮光,“令狐少侠,我想回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令狐浮光了然道:“理解,云姑娘报仇心切。那就此别过。”

    云从阳闻言一慌,她还想跟着他练武呢,怎可就此别过。她转了转眼珠道:“我去取样东西,速速就回。这一路上如此肮脏,若战斗后无人清理打扫,岂不是污了少侠的眼?”

    令狐浮光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似是心有所感,便随意道:“云姑娘说得在理,那我就在门外槐树上等你。”

    云从阳拎起路上顺手捡的锄头谨慎地打开了刘宅角门,里面静悄悄的。

    进了角门,拐个弯就是小花园,有一头丫鬟僵尸在走廊游荡。

    云从阳闪身到柱子后,屏住呼吸,借着花丛的掩饰从背后绕了过去,立马抡起起锄头往丫鬟僵尸头上敲了下去,丫鬟僵尸啊啊叫了几声后颤巍巍地倒下。

    云从阳赶紧往前走,奇怪的是前面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她来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屋子,正是她曾经的闺房。说是闺房,不如说是柴房更为贴切,破败小旧。

    推门入内,她直奔床底,从床脚凹陷处掏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很是朴实,上面刻有一道云纹,是这块石头唯一出奇之处。

    云从阳拿着石头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是从前的一位恩人留下的,说与她有缘,因为这是恩人唯一留给她的实物,所以她很是珍惜,想着有朝一日兴许能够再次相见,可以报答对方的恩情。

    突然,云从阳感觉有些眩晕,石头在发热,越来越烫,灼烧着她的手掌,仿佛要钻进去。

    云从阳想放下石头,却发现怎么也丢不掉。她扶额倒在床上昏厥过去。

    不久,滴的一声将云从阳从晕厥中惊醒。

    她发觉自己和云纹石之间似乎建立了一丝奇怪的感应。

    【武器】

    称杆:攻击2,无品阶

    银簪:攻击5,无品阶

    锄头:攻击6,无品阶(已装备)

    【包袱】

    枣生桂子若干

    云从阳讶异地望着眼前凭空出现的鎏金篆体,她望向哪,篆体就出现在哪,仿佛印在眼底。只是不知她人是否也能看到。

    难不成开启了什么宝藏,云纹石就是钥匙?

    云从阳定了定神,很快从惊诧中恢复过来,找了根绳子,将云纹石挂在了脖子上。

    从小生活在非打即骂的环境下,还能计划逃婚,她心智坚毅,即使不明白原委,但万物皆可利用。

    随后,云从阳毫不留念地离开住了十八年的居所。

    即使足够谨慎,在通往门口的路上,云从阳还是不慎碰到一个棘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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