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轻出来只想看看,现在有人一起,路过摊子多停留一瞬,灼心就准备付钱,可她并不算买东西,看一眼就走开。

    灼心倒不是这么想的,路过的摊子多了几眼,以为然轻会喜欢,手里握着钱袋,随时准备付钱。

    但然轻又是什么都不拿,什么都不询问。

    “姑娘不喜欢吗?”

    “用不上,看看就行。”

    买什么都是千府的钱,再说千府待她够好了,吃穿住行都是极好,买这些回去没有必要。就算买了,她哪天走了,那些东西也不会拿走,若是留下,还占位置,千府的好东西很多,这些放在府里不太合适,扔了也浪费,还不如都不要买。

    走了大半圈,这里就是天子脚下,千府就是千颁大人的府邸。街上民生富足,热闹非凡,比她来时的地方大多了,新奇的东西看都看不过来,路边摊子上喝茶的茶具都是别致新颖,每张桌子摆放的都不同,都是成套相衬。

    “好你个小乞丐,敢在我家门前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拿起旁边的扫帚把小乞丐清扫出去,距离摊铺有一段距离之后,保证有下手空间,也不会让灰尘进入摊铺,一扫帚就拍在小乞丐的背脊上。

    小乞丐也不哭,紧紧拿着食物。

    商贩欲把食物夺过来,食物上面被小乞丐黑黝黝的手拿过,已经脏了,商贩嫌弃无余。

    东西他不想要了,也不想让小乞丐吃,便高高抬手一拍小乞丐的手背,啪的一声食物落地。

    他用的力气很大,一个成年人的力气对付一个孩子,使得小乞丐手背红印久久没有散去。

    口上还不放过,“落在地上也不给你吃,看你这个样子,不怕脏就捡起来吃。”

    遂而将小乞丐推倒在地,食物也被踢远。

    商贩看着比小乞丐高两个头,身材瘦高,倒在地上的小乞丐直勾勾盯着远处地上食物,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而低头蜷缩,商贩不满,随意抬脚,小乞丐相继又硬抗下几一脚。

    小乞丐衣衫褴褛,破旧的衣服稍不注意就会被扯破的程度,头发蓬乱,赤脚于地,手臂上也是青紫一大片,没一处好,脸上还有几道伤痕,新伤旧伤一道在小乞丐的脸上愕然呈现。

    艰难站起来,地上的东西碎了,不能再吃,小乞丐准备离开这里,去往别处。

    几个同为小乞丐的孩子看见小乞丐被欺负,想要过来看看,不料他们一过来就被商贩喊住,给了他们几个钱,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将其全部收下,其余几名小乞丐还盯着摊铺里面的东西,不舍留恋。摊铺老板随意扔给他们两个馒头,一群人就这么分着吃。

    为首的人带着他们一路跟着小乞丐,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于是就有了小乞丐打了小乞丐。

    把小乞丐手里的食物抢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捡的,还是别人给的,黑乎乎的看不出新鲜。

    唯一的食物就这么被几个小孩各自分了,他们打了人似乎还不解气,从怀里拿出小刀,伸向小乞丐,“没办法,他要我们废了你的手,看你以后还怎么偷东西。”

    那把小刀是摊铺老板给的,事成之后还给他们东西吃。

    小乞丐一下等脸色发青,双手向后撑,一步一步往里挪,眼睛盯着小刀,心跳加速,下一秒就要死了的恐惧慌乱。

    摊铺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后面,“就知道你们没本事,给我,我自己来。”

    原是为首的小乞丐也不敢动手,小刀咚的一声滑落在脚下。

    这里人少,摊铺老板也不怕被人看见,心想有这些乞丐在,还能赖给他们,什么都与他无关,想想胆子大了起来。

    脚步一动,摊铺老板就被人揪着衣领扔到一边去了。几名小乞丐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然轻他们不巧,全部看见了,一名侍卫去拦那几名小乞丐,片刻便将他们定住。

    “你们是谁,这般多管闲事。”

    灼心摇头无奈,小小年纪不学好,这般暴力无礼,说道:“不是谁,就是看你打完人还想杀人,看不过去而已。”

    “我没有杀人,你那只眼睛看我杀人了?”人是没有杀,是摊铺老板动手,但废手也不行啊,按照律法,他们可是帮凶,一样逃不过。

    小孩还带着稚童的声音,狠辣的眼神,不服气看了一眼旁边的两名的侍卫,“她先犯错的。”

    旁边大人都不急,他们倒慌乱了,说到底还是小孩,害怕大人,害怕比自己有本事的大人。

    “你呢,怎么不说话,还有这些小孩替你顶罪吗?”灼心问的是摊铺老板。

    商贩见这人衣着不是普通人,他惹不起,妄想他们是同类人,给点钱就打发了。

    侍卫直接无视,此计不通他也不指望了,他们就是想做那行侠仗义的事。“哦,我知道了,你想救她。”大声说着,理直气壮般:“她就是一个小偷,偷了我家的好多东西,逃跑被我揪住,是她该受的,你们想救人,就不怕她行偷窃,就不怕她偷了你家的东西?”

    逃跑,他一个小乞丐怎么跑?脚都摊在地上,力气也没有,走路都费劲,何谈跑。

    偷窃是不对,他就对了,一样是强词夺理。

    摊铺老板看见他们几个人,好像是以然轻为首,衣着气质打扮都像一个小姐,一名丫鬟还有侍卫应该是跟着她一起。

    越看越觉得那名丫鬟熟悉,她不是那千府的人吗,但旁边的女子好像不是平时见到千府中的小姐,难怪刚才没有认出来。但千府的丫鬟跟着,那么那女子就不会错,就算不是千府的,也和千府有关系。

    他们是千府的人,他今日便倒了大霉。早知道就不过来了,交给那些小孩就够了,现在可是万分的后悔呀。

    现在没有适当的理由,怕是走不脱,面前的人他也惹不起。谄媚的向然轻走来,被侍卫拦下,“大胆!”

    他故作不知,歪歪扭扭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礼,还给自己找借口。

    “你就是他们的小姐?那你也该知道,一般家中都有家仆盗窃的事,打骂逐出门皆有,我小小一个摊子上的东西被她一个乞丐偷了,难道不该惩罚,我没抓他去见官就算对她不错了。”

    巧言令色,是为自己的罪过找理由。

    摊铺老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的主,偷东西就要废手,再严重点是不是要人的命?就那个下手的劲儿,一刀下去现在不死,不久之后也会死。

    然轻站在那里不紧不慢说着:“偷东西不对,你说她几句,是她该受的,你不也踢了她几脚,打伤了她吗?如果不解气,为何不像你说的,送去官府?在这动刀动脚的滥用私刑,是不是也不太好?”

    然轻盯得他发麻,心虚不得了。

    “轻者伤,重者废,甚至死,这可不是良民会做的事。”

    “你…”看着这些人不是善茬,说也说不过,就言罢。事情闹大对他绝无好处。

    灼心补充道:“怎么?怕去官府,还是不想去?”

    然轻看他就是想滥用私刑,直接打死人,一个乞丐横死,别人也不会发现,此举还让自己有成就感。

    摊铺老板心想,去官府万万不能,破财都不管用了,不实打实关上一段时间是出不来的。

    他也只好服软:“我今天就不跟她计较,下次别来我摊子上。”

    面上服软,心里不服,臭乞丐,今天算你运气好,再碰到你,你就完了。

    然轻见他这幅模样,是要走了!但她现在想帮那个小乞丐,她确实是偷的东西,如果现在去官府,这一群人势必都是要去的。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想大事化小。她到千府说到底只是一个客人,她有权利使唤他们吗?

    灼心看她为难,看不出是何意思。

    过不了那么多了,那就放肆一下,回去再和千浅雪说,交代说明。

    然轻随口说,“让他走吧。”侍卫当即退下,他一溜烟便逃跑。

    “姑娘,打算放过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乞丐,“他事后肯定会报复。”

    可不这样,就不会轻松走了,她身上的伤也没法及时救治,去府衙折腾半日多的都去了。

    索性退而求其次,然轻说,“那派人盯着他吧,找个机会送他去大牢。”

    转头要看一下那几个被定住的小孩,小声对灼心说,“这几个小孩,心还是狠了,把他们带去衙门,关上几天吓吓他们,就简单关着,照顾一二,再把他们放出来。”

    “好,就按姑娘说的做。”

    留下一名侍卫继续跟着,另外一名侍卫直接去了府衙,从府衙里面过来人,把这些孩子带走。

    然轻蹲身把小乞丐扶起,一旁的灼心也来帮忙,“姑娘,我来吧,你歇着。”

    “我自己来,”然轻把小乞丐扶到旁边的楼梯柱子处。

    小乞丐靠着柱子才舒服些,呆呆的看着然轻,也不说话。

    良久,然轻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回答,“木--碧-溪”发出颤颤巍巍的微弱声音。

    名字倒是清秀曼妙,人却是这般糟糕模样:“为什么偷东西?饿?”

    “……嗯。”她不敢直视,头耷拉着,慢悠悠回答。

    灼心说:“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要把你怎么着,你回答即可。”

    她点着头应下。大概也是因为刚才帮助了她,对他们没有那么抵触,就是有点怕生,紧紧挨着柱子,问一句答一句。

    好在她还能说话,省了不少事。

    “你家里面人呢?你何...”问到一般然轻不想再问,这般样子,于自己当日的狼狈样有何两样,不是父母不在,亲人嫌弃,就是不祥之人被赶出……

    木碧溪缓缓说着:“父亲和母亲死了,不在了。家里的东西都被人抢夺,房子也被烧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什么打算要藏着的需要,身无旁骛只有她一个人了,谁会贪她她些什么。

    然轻听完,看似毫无波动的神情言语下是不要给自己添加麻烦的担忧,她更害怕不知道该如何做,要不给她钱财,她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轻起身,木碧溪眼神跟随,然轻起来了,她倒敢看几眼。

    “灼心,你能借给我一些银子吗?我想给她。”

    灼心随即就把身上的全部银子放到然轻的手上。

    然轻点头致谢,回过身,继续蹲在木碧溪的旁边。

    “这有些银子,你拿去,我叫人陪你去看病,病好了,就重新找个地方安顿自己。”

    “以后不要再做偷东西的事,人都有难处,但不是只有偷东西这一条活路,京城脚下或在其他地方都会有好人在的,千万别放弃自己。”

    然轻希望她最好离开这里,拿着钱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那些认识他的人,后面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

    木碧溪没有拿钱,也没有说话。

    然轻小心把钱放在她怀里,她还是没有说话,身子一歪,银子从怀里就这么滑落在地上。

    木碧溪躲开然轻的眼神,转头低下,不时才点了一下头,然轻怎么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现在只能不明白,自己走到哪一步都没有想明白,哪里会让一个小女孩再跟着自己。

    且不说千家小姐高善,肯定会留下,可现在,在这里的也不是千家小姐,她更不是什么小姐,救人也没有救到底的必要。

    若是好命,说不定遇到别人,一辈子庇佑,若是不幸,这般死去,也免得受苦受难,说不定也是极好的选择。

    然轻起身便离去,留下侍卫带她去看病。

    没走几步,便停下脚步,然轻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看着碧蓝的天,变幻莫测的云,时光飞逝在脑海闪过,风吹房檐风铃的铛铛声,鬼使神差的回头了,此刻她是想走也走不了。

    然轻走到木碧溪面前蹲下,“你愿意跟着我吗?”

    木碧溪猛的抬头,就看见然轻在自己面前,离得很近,近到看见恩人姐姐眼里有一个自己,便什么都不想了,频频点头。

    然轻看着她,默默道:“跟着我,我必先跟你说明,我给不了你太多,我不是什么富家大小姐,我也只不过是受人恩予寄住在别人府上的一个来客,是小姐仁慈,才有这般出门有护卫,锦衣玉食的日子。你跟着我后的造化,命途轮转,一切都由不着我,我管得了你一时,不一定会顾着你一辈子,毕竟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是属于我自己,能给你的也不会太多,顶多是一碗饭,一件衣服,一个挡风遮雨的住所,这一切能够给到何时,我自己都未清楚。”

    扶着木碧溪的肩膀,坚定说着:“我能顾着你几时,就顾着你几时吧。”

    “你想要做什么,也可以去做,不用顾及我,但我现在住在千府,那是一户很善良的人家,不可做任何危害到千家的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明白吗?”

    “嗯...明白。”木碧溪糯糯的回应。

    然轻继续道:“我也不会束缚着你,待日后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木碧溪没有说话,眼神一直看着然轻,然轻也只是默默说着,她既然这么做了,就不会想着要这个小女孩做什么,万般造化也看她自己。

    然轻紧抓着自己的膝盖,深呼一口气,“这些如果你都答应,以后就跟着我。”

    然轻伸出手,木碧溪没有半分犹豫,坚定的把手搭在然轻手上。

    然轻扶着她,拉她起来,捡起地上的银子,递给灼心。

    “现在回去吧,请大夫来看看。”

    “姑娘,我来扶。”

    她要救的人自由她来扶,……然轻十分纠结,愧疚,说不给千府带去麻烦,好好度过这段时间,可现在自己又带了一个人,这份恩情她要怎么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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