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没有否认,点头应下,他看起来平静,手里继续揪着袖子。

    视线虽然是看向千黛雪的方向,但不是在看她,顺着她的眼睛看向她身后的河水,左恍右看,涓涓流水,不太寻常跳动着的心,未敢直视,闪躲的眼睛都在掩饰他根本掩饰不了的深情。

    “你还要扯袖子到什么时候?”风霁骤然停住扯着袖子的手,僵在原地。

    千黛雪敢问,不敢再靠近,琅玉虽然会帮忙看着那些人,不让紧随,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看见,就像找千浅雪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便被发现。

    他回答:“是我放的,每天出门前都会去一趟那间院子,妄想着与你还有联系。”

    不管她是太子妃,还是千黛雪,还是清儿,她总会回来。

    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落在眼睛,她的眼睛里有他的小小身影。“当你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喜欢的花草,熟悉的味道,你会不会想起我,做一刻清儿。”

    他擅自做主决定了,为求一刻心安,他的真心亦留在了她所在的地方,不会更改。

    她决然去往太子府,就不怕心意转换吗?万一他所做的事永远得不到回应,亦会一直守着并不多的回忆,念着她吗?

    千黛雪确定自己喜欢他,也希望他是这般想的,自私的哪怕不能陪伴在一起,也要想着她。

    “如果我说我虽自愿嫁入东宫,嫁入太子府,但我不爱他,和他礼制之外,朋友之谊,仅仅作为一个百姓对太子殿下的敬重,你信吗?”

    风霁骤然,因为他是会相信的。千黛雪做的决定,任何人都不可能令她改变。

    只是亦现在的局面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每隔一段时间放花到她的房间,知道她要建设安和小巷,就立刻动身过来,除开这些他也没有可以为她做的。

    不能让她和自己离开,不能让她不顾皇家的颜面,不顾千家的恩惠,不能不顾百姓的生活。只要她想的,只要帮助她完成这些事情,自己没什么不可以舍弃。

    他坚定着说,“清儿,我信你,当然信你。”

    她不想离他那么远了,上前几步,背对着,肩膀相碰,垂眸微语:“那日,我成亲当日。”她小心确定时间,心跳快得使她说话都慢了下来,“在到达白狮楼的时候,你在上面对吗。”

    风霁点头‘嗯’了一声。

    千黛雪含泪而笑,珍珠般明亮在眼眶闪烁,道:“我看见了几朵飘进娇子的花,我就知道,是你给的。我知道。”

    她抬头,侧过身,风霁亦退后一步,往左微移,和她面对面。

    湿润的眼眶打湿了睫毛,他伸手,她闭眼,手轻轻拂过,擦去泪花。

    呼吸略微急促道:“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去阻止,没有去见你。”

    “不会怪你,这个世界除了你,恐怕没有谁可以跟你一样,知道我的想法,理解我的想法,那你真的去了,那我才是真的会怪你。”停顿一瞬继续说,“但我知道,你不会,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干脆决绝,甚至最后都没有去见过你一面,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想过把我带走。”

    无论是哪一件,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千黛雪不会原谅他,他只会永远站在她的角度,无私的支持她的任何想法。知道了她的想法,会一直想办法为她做她想完成的事,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千黛雪就是很喜欢你他的这份通透,还有沉着,被他喜欢,她倍感荣幸。

    “你带走了我,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后悔。另外,我不认为你带着我离开,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你没有选择这么做,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尊重我的人。”

    他们都不想做让对方后悔的事情,是他们无声的默契。可他真的很想你,在她决定在城外,在此处修建流民居所,就希望可以帮到她,能够在这里见到千黛雪,他抱着侥幸的心里,在想万一呢?她真的在这里呢,哪怕遇不到,他也帮到她了,他无悔。

    真的让他等到了,千黛雪来了。

    他庆幸着说:“再次看见你,你来到了这里,我很高兴。”

    “风霁。”

    千黛雪没有克制住,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会不会被人看见,会不会有麻烦,这一刻都是属于他们的空间。

    风霁拥抱着她,她靠在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静看河面,短暂无忧的欣赏着眼前景色。

    风霁近距离注视千黛雪,觉察千黛雪的右手不对劲,掀起一截袖子,手腕上还有些许血,“你手怎么了,怎么有血迹?”将其拉过来,将袖子挽着,一道长长的血红展现眼前。

    这是她无意间伤到的,见他着急,她解释道。

    “早上的时候,去街上转了一圈,后面遇到几个歹徒正在窜逃,我不小心撞了上去,被推开之后磕到了墙角壁,当时只是觉得撞得重,有点疼,没有血。”她肯定着。“但很快就没有感觉了,刚刚在路上的时候,疼痛加剧。”傻乎乎多看几眼,无关紧要的说;“我发现后简单的处理过了,没有想到有血凝结,现在居然还青紫这么大一块。”

    太不在意了,伤了怎么能胡乱稍微清理,伤到骨头怎么办。

    他忧心着:“人抓到没有?”

    “抓到了,当即被拿下。”

    被他拉着手,有点不适应,血块的地方有点痛痒。“先别动,把血迹擦干净。”

    擦洗干净,取出药剂涂抹于上,动作轻柔,千黛雪感觉冰冰凉凉的,涂完又感觉像棉花覆盖在上面,软软的,完全感觉不出疼痛。

    “涂过药的的地方不要碰水,有血块的地方,也别碰,等两个时辰后,慢慢脱落就会恢复如初。”

    “哦。”乖巧回答着。

    “我要过生辰了,你会来吗?”

    千黛雪不是要她去太子府,是去千府。

    “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所以什么时候?”

    千黛雪瞬间高兴,她是没有告诉过风霁自己的生辰时什么时候,他也这般不怕被人发现,对她上心,心里高兴。

    “黛雪,你怎么不说话。”

    但又有点生气,原来,他都不关心她的生辰的吗?千黛雪侧歪着身子,移开一段距离,“我—有点~生气。就算你不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你干嘛不问一问他们?”

    风霁茫然,他们,问千府的人?他们知道吗?“你失忆了,怎么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呢?就哪怕我去问他们,也只会告诉我一个假的,对我来说也没多大意义。”

    有点道理,但她还是气恼:“那你干嘛不问我?”

    “就这么直接了当的问,显得我多没有诚意。”

    没有诚意,要我亲自告诉!

    不过想想对于以往的事,她自己都不愿意提,风霁怎么可能提起,名字都不想要的人,让她忆往昔他做不到。

    “好吧,我原谅你了。”她说,“这个月的下旬,九月——二十——七,”略带捣蛋的回答。“这是我真正的生辰。”

    “但在千府还有对外,我的一切是都是刚到千府时为初始,那里是我的新生,此前只有父亲母亲知道我真正的身份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

    现在,风霁是既然知道她的所有身世又知道她明确生辰的人。

    “那我是第三个?” “我居然不是第一个?”他淡淡道。

    这是哪门子的后来先知,千黛雪可不认。

    “是不是第一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知道。”打量着他,“再说了,我那个时候又不认识你,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告诉你呢?千家对我那么好,他们应当知道,至少在父亲和母亲的面前,我不能瞒他们。”

    她是假装失忆,但他们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经历,“我做的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切明了后,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安心的全部交付出去,有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及时知道,父亲母亲,对我的过去生活不会在意,但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给他们带去危害他们的事,故而在我决定去太子府的时候就把一切告诉了他们,哪怕以后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他们也好有解决的方法,不会无所适从。”

    “面面俱到,人美心善,坦然镇定,这就是你。”

    双手摊开,“我就当你夸我了。”手腕血块又显露出来。

    她赶紧把袖子放下遮住。

    “还疼吗,这么大一道痕迹?”风霁心疼未消,“衣服上还有些,我带你去换了。”

    “不用麻烦,也不多,看不出来。”

    青山绿水,两人在一起,余暇窥得的短暂时光。

    风霁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天下难有两全其美,她平缓而道:“这里的太阳落了山之后,地面上有你影子的时候,我就要回去了。”

    握着千黛雪的手紧了紧,想要握得更紧一些,多在身边多待一些。

    “清儿,我会想你的,在这里的一切,都别担心,我会帮你看着,让它好好的建设完成。”

    “你再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可以是一条很热闹的住所,他们在这里走街串巷,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有了家。”

    千黛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等着那一天。”

    “你做的这一件事,很大胆也很无畏,宫中凶险万分,暗箭难防,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她落水的事情传出来,他担心吗?

    “你也一样。”

    风霁还是不太放心,忧心镇定问:“黛雪,你的身份不怕我说出去?”

    千黛雪松开他,从容坚定回盯视风霁:“你要是泄露,伤害到他们,我会亲手杀了你。”

    虽然不可能发生,千黛雪依然这么说了。

    “哈,哈。很好,你还是你,我高兴,我想说,在皇宫里面出现了危险重重,如果遇到了想要伤害你的不用心慈手软。”

    “知道。然,你现在已经说不了话。”她眉角一条挑,她是告诉他,关于她的身世的一切,在此刻就石沉大海,他不能说,不再说。

    “多谢黛雪信任。”

    “你值得我信任。”

    两人相视而笑,牵起的手,起身一刹那,漠然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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