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睁开眼了,明晃晃的太阳直射脑门,邱寻躺着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弹身而起。

    “完了完了……又迟到了!”

    少女连忙起来收拾东西,用厚厚的白布条缠着上半身,套上了一身墨蓝色的学子装束急急忙忙整理完书箧,直直地冲出房门,跳下楼梯。

    邱寻跑得着急,眼睛看到那拐角处有两个人,却再也刹不住脚了,不小心擦过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下一秒就是木牌咕噜咕噜掉到楼梯底下的声音。

    “抱歉抱歉……”邱寻已经一溜烟到了底下,回头一看,正好撞上另一个粉衣女孩儿的眼神,跟个老虎一样。她视线一扫,便是那位青衣女子,眼睛好像有些个浑浊,但是脸确实顶顶的好看。

    还要上学呢你!看啥看!

    美人到处都有!

    邱寻回过神来,一大步跳出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起来。

    但是为时已晚,今天已经开课很久了,都过了早读的环节,怕是不会放她进去了。

    邱寻脸上带着尴尬又谄媚的笑意,微微弯了腰,对着那看门的人说道:“师傅啊,你放我进去可好?”

    “哟,邱小公子,又睡过头啦!”那看门人似乎早就与他舒适,不由得打趣道,“以前还能赶上最后一刻的早读,你能说是春困,现在可是打卯的钟声都没能叫醒你啊!”

    “这不是……春困夏乏秋打盹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邱寻摸了摸腰间的钱囊,掏出一点碎银,递到看门小哥手上。

    那人斜眼瞥了一眼,打开她的手,眉毛都竖起来了,骂道:“今日白学士立了规矩,若是迟到,便是求学不诚,你便在门外等着吧!”

    邱寻蔫了脸色,结果在门外才等没多久,学子们却都出来了,一个个看他懒散地站在门外,都抛来鄙夷嘲弄的眼神。

    “哟,邱小公子若是每日都起不来,还是早些退学吧,吃姐姐日日做手艺挣的的钱却如此虚度光阴,脸上可挂不住啊!”

    为首的是萧适,明明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嘴却臭的很。身后跟着的,是林文宣,唯唯诺诺的样子,每次见他,都是微微垂着头,倒是不如他一个平民出身的腰杆直。

    “别这么……”那林文宣脾气软,拉了拉萧适。

    话还没说完,便被邱寻一声冷哼吓得关了喉咙。

    “我瞧着萧公子读书读那么久了,久到连外室的肚子都大,还没选举上,萧家那么多才俊,我瞧着,你那脸不也挂得挺好的,我又有什么好忧心的呢!”

    “你!”

    “萧适,不可生事!”

    萧家马车才到,谢月和便听到路边一阵吵嚷,脑子又开始发疼,立刻下了马车,打断了萧适的话。

    “快些回府,母亲有要紧话对你说!”

    “我们男人说话你插什么——”

    “既然是伯母找,你快些回去吧。”那林文宣连忙把他推上马车,眼中有些抱歉的神情。

    谢月和僵着脸,明明正是娇俏的年岁,却有了一种不相符的劳累,她转过身,对着邱寻行礼表示歉意,把萧适推上车。

    林文宣紧接着上了林家的马车。

    邱寻一下子没人吵了,在路边翘着脚等,她想着等人出来完了,再进去找白学士问问今天的内容。

    “邱兄怎得在这儿!”来人是安家子,安去逸,与他关系不错,“今日怎得又睡过头了,白学士发了好大的火气。”

    “怎么不见张兄?”邱寻向后边探去,却没见着人影。

    “哦,白学士今日留堂选了他。你看,白学士还是很怜惜我们普通出身的子弟的,等会儿好好跟他赔罪,切记不要再迟到了。”

    就他一个?以前不都是至少两三个吗?

    邱寻点头如捣蒜,却根本没听进去。他与安去逸交换了两句家闲,那安家子便回去了。

    邱寻等得腿都站疼了,想着以前留堂开小灶也不至于那么久啊,又打起了坏主意。

    他看那看门人还不放行,佯装失望离开的样子,实则垂头缓步走到了后门一侧。

    后门这边很久没人打理了,杂草肆意生长。邱寻把学箧搁在一侧,蹲下身,在杂草里摸索着什么。

    终于,她凭着久远的记忆摸到一个狗洞,被杂草藤蔓遮盖的严严实实,若不是以前嫌白学士讲课无聊偷偷溜到后门这边的亭子里吹风,可很难发现这里的狗洞。

    她虽然个头比很多女孩子高,但胜在骨架小,穿过一个狗洞还是轻轻松松,把学箧拉过来,邱寻成功进入了学堂里。

    里面已经全然安静了。

    邱寻不由自主地垫着脚,准备去听听白学士今天开什么小灶。

    白学士向来不太喜欢他,因为他思路新奇,偶尔还离经叛道,在课上便通常与同窗们吵成一团,甚至有一次和萧适那厮大打出手。所以白学士很少把她留堂论经,不然又是一次难以避免的小型战役。

    想起来,还是谢月和平息了此事,她对谢家女儿还是印象不错的,就是觉得她眼光实在不行,小小年纪成了萧适第二个亲娘。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小室窗边。

    却没听到什么讨论的声音,而是白学士在单方面地教授,她听得不真切,偶尔听到什么民生、官府、军械之类的字眼。

    她趴在窗纸后,斜着眼窥探,只看见张文杰在写文章,白学士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偶尔提点一句。

    平日哪有写文章这样的麻烦事,不过交流两句,批改些平日的作业。

    她觉得不对劲。

    张文杰写完了,搁下毛笔,将纸递给了白学士。那中年男人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却把文章留下了。

    “此文章不错,便放置在我这里,做个比对,日后看你如何进步。”

    好奇怪。

    邱寻心里疑惑。

    虽说白学士确实不算太偏心,但也不至于这么重视寒门布衣的学子。有这样的闲心,他肯定是要先留给世家子的,特别是像萧适和林文宣这种高门第困难户。

    她秉着呼吸,藏在窗户下面。

    张文杰拜谢了白学士之后便出来了,看起来气朗神清,好不畅快。

    邱寻秘密蹲着,等张文杰身影远去,再探起头,那白学士将文章小心折叠起来,搁在了抽屉里。

    她锁起眉,潜意识里觉得这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紧紧抱住学箧,若有所思,决定今日还是不请罪的好,垫着脚又从狗洞里出去了。

    第二日,邱寻第一次来得那么准时。不是因为她醒得早,而是因为她彻夜难眠。

    白学士难得没有怪她昨日缺席的事。

    今日邱寻假装什么都未发生,像往常一样听课和辩论,或者叫吵架。

    下课时候,今日安去逸留堂。

    邱寻假装出门回家,却绕了个大圈,钻进狗洞,偷看白学士和安去逸。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和昨日的话题一样。

    难道?他在透题?

    虽说改革了,他透给平民子弟,这又是何居心?

    千万种猜测绕晕了她的脑子。

    安去逸离开了房内,邱寻刚想回去,却发现林文宣鬼鬼祟祟地进了房间,透过纸窗,他看到白学士把张安两人的文章递给他。两人全过程没有丝毫言语,只有眼神交汇。

    怎么会!

    她心中警铃大作,强行憋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蹑手蹑脚地又跑回狗洞。

    邱寻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在纸上盘算着一切的经过。

    先不论白学士怎么拿到题目的,但他将张安二人的文章给了林文宣,后面必然有萧适的手笔。如果他们胆子大到换卷,必然要换了张安两人现写的文章,那便直接涉及到礼部的人了。

    这不是她能抗衡的。

    邱寻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只是一个小市民,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学子,若是贸然举报,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策论考试当日,她特意进考场前看了看张文杰和安去逸的脸色,脑子一动,想着箱子里还有新的墨锭,交给了二人。

    这是她唯一寄希望的东西。

    两人一听是她姐姐特意做好了又去寺庙里开了光,欣然接受。

    等考完策论出来,他却发现张安二人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

    考到原题,特别是他们还留了文章在白学士处,必然恐慌至极。

    邱寻非常紧张,但也不敢透露分毫,她好像掺和进了一些平头百姓不该掺和的事里。

    不出所料,两人前后脚去了白学士处,出来后都如释重负,却显得小心翼翼不敢多有言语。

    邱寻只能躺回床上,试着让自己忘记这一切。

    终于,三人皆未选上。邱寻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无所谓,她又悄悄躲在白学士处,果然遇到两人又前后脚来到了这里,只是这次,不欢而散,脸上还有恐惧。

    雷电交加,大雨夜。

    邱寻辗转反侧,心中不安,终于鼓起勇气,还是决定先去问问那两人的意见。

    夜晚从床上爬起来,他披上一身黑袍,潜伏在雷电之下,冒着大雨去了城西张家。

    她跑到了后窗,这里是张文杰的房间。

    黑乎乎的,湿哒哒的,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金龙劈裂天空,闪过一道白光。

    黑暗被划破,只见一具尸体挂在梁上,垂着头,微微摆动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邱寻瞬间吓破了胆,滑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淋湿了衣服,邱寻坐在房间里,大口喘着粗气。

    她心里很清楚,两人是怎么死的。

    他们以为还留在白学士那里的文章,便是他们被拿捏的软肋,将他俩和白学士一同绑在了泄题这条阴船上。

    安去逸脾气温和,怕是会顺从听话,但是多年同窗,邱寻却知道张文杰面上和蔼,却是个死倔的,会闹得鱼死网破,可能也因此,触怒了背后的人。

    她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坚定。

    邱寻颤颤巍巍地拿起笔,沾了红色的墨水,开始临摹写张安二人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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