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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桩桩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踵而至,温辞的脸色变得苍白许多。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甚至连司渊都怀疑上了。

    所以,她不找痕迹退后几步,离他稍微远一些,完全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下意识举动。

    司渊却觉察到了。他眸色暗了暗,克制着,没让自己抬步追过去。

    她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阿辞。”

    他定在原地,视线从她的脚尖转回到她有些不安的脸上,语气越发轻柔,“这件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温辞只是迟疑片刻,便点下了头。

    预料之中的抗拒没有出现,司渊稍微松了口气。

    “到我身边来,好吗?”他又一次朝温辞伸出手,说:“你离我太远,我担心会护不住你。”

    “好。”

    这一次,温辞连迟疑都没有,握住他的手,重新走到了他身边。一靠近司渊,温辞又闻到了那阵清幽的暗香。

    半男半女半鱼的美人鲛,还虎视眈眈地望着她和他,以及他手里的那只玉狐。

    温辞心里明白,这样的情况下,或许下一秒就会死去,实在不适合刨根问底。而且,司渊也说了,回头会解释给她听。所以,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司渊。

    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手投足间,满是自如。

    仿佛这里,不是美人鲛的老巢,而是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辞脑海中,又想起坠海之前,恍惚看到的竖瞳,心中颤颤。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是她的眼神太过专注,还是司渊感受到了她的心里的忐忑,他垂眸看过来。

    四目相对,莫名的,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丝欲言又止的意味。

    或许,是错觉。

    温辞敛了思绪,刚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耳边就传来他低沉的嗓音:“阿辞,我需要你的帮助。”

    “啊?”温辞重新把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又是疑问,又是戒备:“我吗?我能帮你做什么?”

    牵着她的那只大手,稍微加重了一点力度。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原本我是打算,等出去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的。”

    司渊笑了,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说:“可是阿辞,我受不了你看我的眼神。”

    温辞吞了吞口水,半仰着脑袋,安静听他说。

    “就像现在这样。”司渊转过身,松开她的手,将散落在鬓边的一缕碎发挽至耳后,又用指关节轻轻蹭了蹭她的眼尾,“这么美的一双眼睛,不应该满是戒心和防备。”

    语气温柔缱绻,手指却异常凉寒。

    明明在破庙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像一团火。眼前的司渊,还是司渊吗?

    温辞不敢细想,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司渊的动作顿了顿,神色终于变得复杂起来。尽管她壮着胆子走到他身边,尽管她没有躲避他的触碰,可她心里却在害怕。

    “阿辞,你怕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温辞刚想开口说话,对上他的眼睛,竖瞳一闪而过。她嗫喏无声,冲他摇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摇头改为了点头。

    无论如何,她不想骗他。

    “罢了。”司渊又笑了,语气比刚才要更无奈。像是为了发泄心里那点不能言明的秘密,他揉乱了她的发顶,说:“总之,阿辞,你要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好吗?”

    温辞又点点头。

    尽管她心里有很多怀疑和不解,但这一点,她还是相信的。司渊从来没有伤害过她。而且,他揉乱她发顶的这个动作,让她感受到暌违良久的一丝熟悉。

    司渊也喜欢对着她做这个动作,在她每次无理取闹缠着他的时候。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她的神色变得轻松。司渊眸底,也总算是漾出一抹笑意。

    “等我一下。”话落,他转过身,不再和她对视,抱着那只玉狐,三两步走到美人鲛面前。

    温辞没有跟上去,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她挪着小碎步,往旁边移了移。直到她可以一览无余地看清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才稳住身形。

    美人鲛的视线,不曾一瞬落在司渊的脸上,‘她’全程都在盯着他怀里那只玉狐。

    “想拿回去?”司渊把玉狐往她面前递了递,又在她伸手来抢的瞬间,重新把玉狐抱回了自己怀里。

    美人鲛喉腔一滚,发出一串和他的音色极为相似的低吼。温辞依旧听不习惯,无论是美人鲛现如今的声音,还是她如今顶着的那张脸。

    是以,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心,重新蹙到一起。

    司渊想来也是不习惯的,声音都带着几分不耐。

    “变回你自己的脸。”他说:“不然,我就摔了这玉狐。”

    但这一次,他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高高举起。温辞有一种感觉,就算美人鲛依旧顶着他的脸,他也不会把玉狐摔了的。

    美人鲛又他呲了呲牙,又怕他真的把玉狐给摔了,阴沉着一张脸,一抬手,换回了那张俏丽无双的脸庞。

    “这总行了吧?”声音也变回了她自己的。悦耳,又悦目。

    温辞压过内心深处的震惊,指甲近乎要嵌到皮肉里。些微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头脑恢复了几分思考能力。

    无论是司渊,还是美人鲛。两人对话时的语气和内容,总给她一种特别的感觉。尤其是刚才,美人鲛的回话——骄纵里,带着点熟稔。

    “你抱的时间够久了,快还给我。”美人鲛一脸愠色,朝司渊伸手,声线依旧悦耳,也依旧骄纵。

    司渊却并不打算现在就给她,有了这只玉狐,她还勉强可控。可若把玉狐还给了她,那她将肆无忌惮。这个世界上,早已没了她在意的人,稍不顺心意,便要疯魔。一旦闹起来,怕是连他,一时半刻也镇不住。

    视线从她遍布伤痕的指尖挪开,司渊抿抿唇,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面无表情冲她伸手,说:“给我一颗留影珠。不然,我摔——”

    “强盗。”不等他说完,美人鲛气呼呼地打断他。

    温辞也被他的强盗行为给惊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在别人的地盘,要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温辞不理解。

    可偏偏当事人一脸平静,似乎没觉得有半点不妥。再看美人鲛,她也只是喊了他一声强盗,就把掌心抬到了脖颈处。

    随即,一滴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涌出。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给温辞的视觉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呼吸都紧了几分。

    那滴血泪从她的下巴垂落,又在她的掌中凝结成一颗散发出红色光芒的珠子——也就是司渊刚才说过的留影珠。

    温辞早先,听过鲛人泣珠这个传说,却从来没见过。

    更何况是血珠。

    一阵凌厉的掌风扫过,留影珠落入司渊掌心。温辞没看珠子,而是垂眸看了一眼被那阵掌风吹得乱颤的发丝出神。

    她刚才看得分明,那阵掌风打过来的时候,他的发丝,纹丝不乱。

    正如他这个人。

    温辞忍不住暗想:她眼前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司渊还是司渊吗?如果不是,那原来的司渊去哪了?

    喉腔一涩,她忽然很怀念和司渊初识的那段日子。万一司渊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怎么办啊。她强撑着,忍过了眼周的那阵酸涩,才没让眼泪落下。

    再抬起头时,她神色如常,眼底的惴惴也已隐去。而司渊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美人鲛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转变。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

    因为下一秒钟,他忽然回过头看了温辞一眼。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便以为是错觉。

    司渊压下心里的犹疑,抱着玉狐,攥着那颗留影珠,大步朝她走来。

    “拿着。”他留影珠递到温辞面前。温辞虽然疑惑,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大概是和她待会儿要做的事情有关,她并没有多问。

    司渊却叹了口气。

    无论他再怎么小心应对,隔阂还是印刻到了她的心里。依着她的性子,不等他把珠子递到她面前,她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怯懦地瞥他一眼后,问也不问一句,就收了那珠子。

    “阿辞——”他喊了她一声,想要同她解释什么。见她懵懂又怯懦抬眸望过来,终是不忍再给她平添压力。

    罢了。

    千头万绪的念头被强行压下。

    他先是把视线从温辞身上挪开,看了一眼美人鲛。待温辞的视线也一同望去,他又收回视线,微微俯身,凑在她耳边低语:“她入了魔,脑子不清楚。”

    温辞惊讶,不由得侧目。

    本想与他对视,却忽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唇上划过一抹柔软的触感,司渊眼底也有一抹诧异闪过,随即漾出一抹笑意。

    他的嘴巴,好像比他的手指还要凉。可他刚才的神色,又分明是她熟悉的。

    司渊率先回过神来,与她拉开点距离,继续说没有说完的事情,只是嗓音带着几分沙哑,“我需要你帮我取些东西来。”

    “好。”温辞利落应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可——”

    司渊猜到她要问什么,及时开口解释道:“待会儿,我会寻个机会,送你离开——”

    “那你呢?”温辞打断他。

    司渊低笑:看,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关心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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