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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伏弢手足无措。

    他忽然感到局促和不安。

    美人鲛因为他刚才的那番话,委屈的都要哭出来了。

    不对,是已经哭出来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眼睛里蓄满了水汽,坠落后,变成两颗莹白圆润的珍珠。

    下意识的,他伸手接住,紧紧攥在手心。

    美人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已经擦掉了多余的眼泪,但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和倨傲。

    她好像很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尤其是哭泣。连神情都带了几分自责和懊悔,她不该在他面前掉眼泪的。

    伏弢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更加愧疚了。

    他已经不是青丘的王储,那和龙族公主的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早知道她如此受不得拒绝,他干脆同意就好了。反正他如今是孤身一人,也没有婚约在身。

    他平日里最受不得女孩子哭,更不知道如何安慰。

    美人鲛的故作坚强,以及她眼眸里的悲伤,都让他感到心酸和局促。

    面对这样的她,他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心情能好一些。

    “我可以和你打一架。”于是,他抿了抿唇,忐忑开口。

    “啊?”她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名为雀跃的情绪,但更多的,仍是不解。

    她不明白,他明明才拒绝过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要和她打一架。

    “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你,像你所期望的那样。”说这话时,伏弢有点别扭。

    “你又同意给我当夫君了?”美人鲛上前一步,尾巴亲昵地蹭了下他的小腿,“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囚禁你了。”

    她又恢复成了灵动狡黠的模样。

    小腿传来的陌生触感,她大胆的发言,让伏弢面颊绯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脑补出她将他囚禁在深海的画面。

    他是神,说出口的话,带有一定的念力,不容违逆。否则,会应劫难。

    伏弢忽略自己口干舌燥的异样,担心这劫难会落到未来的她身上,匆忙补充了句:“当然,不是以夫君的身份。”

    她擅长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此时此刻,她疑惑又愠怒地看着他,就像是在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你是在耍我玩吗?”

    她的尾巴又一次紧紧缠住了他,力气很大,却没有半点杀意。

    她没想杀他,也没想真的一直囚禁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担心他会忽然逃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直觉:两个人一旦真的打起来,她未必会赢。

    她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同时,还有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吸引力。

    他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潜意识让她自动忽略了他有可能会带来的危险,并且毫无防备地去亲近他。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

    “不是在耍你玩。”伏弢将眸中的歉意掩去,瞥了一眼缠着他双腿的尾巴,无奈开口,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美人鲛思索了一瞬,点头,“好吧,那你说。”

    他那些话,的确安抚到了她。她又因为心情愉悦,下意识地晃起尾巴尖儿。冰凉的鳞片隔着单薄的衣物,触碰到他的肌肤。

    短暂的冰凉过后,是极度的燥热,连清心咒都不能纾解。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小腹处的肌肉也变得异常紧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你要不要先放开我?”伏弢半垂下眼,看出她的担忧。不等她回应,又说道:“我绝不会丢下你跑掉,我发誓。”

    “可以。”话落,缠着他双腿的尾巴缓缓撤走,鳞片和衣服接触,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伏弢听着,只觉耳热,却也没忘记回归正题。

    “我已决定,不日,将修习无情道。此生,不娶妻,不生子。”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美人鲛。听了他的话,她果然又蹙起眉。好在,她的耐心没有被完全耗尽,这一次她没有打断他。

    伏弢又说:“虽然我不能做你的夫君,但我可以做你的师父,教你知识,授你法术,如何?”

    “当然不行,你想得倒美。”美人鲛自然是不愿意。

    尽管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可毕竟她也当了八百年的海洋霸主,怎么会轻易屈居人下。

    “就你?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不成?真是大言不惭。”美人鲛被他的话气得咬牙切齿,余光瞥到夜明珠,视线一顿。

    除了长相,他其实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譬如,浮在眼前的这颗珠子,就是他的。先前那颗触感不错的大水球,也是他弄出来的。

    伏弢勾唇,“所以我们打一架。”

    美人鲛惊讶看了他一眼。

    伏弢:“如果我赢了,你就拜我为师,如何?”

    “那你输了呢?”她问。

    “任你处置。”伏弢应得爽快,“除了不能给你当夫君。”

    美人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犹疑,好似在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还是说,你害怕输了,不敢同我打?”伏弢担心她不答应,干脆用上了激将法,“没关系,我能理解。”

    “谁害怕了?打就打!”她的气焰更加嚣张,“你就等着被我囚禁在海底吧。”

    果然,小孩子心性,受不得激。伏弢眸底的笑意更胜。

    不等他把笑意敛起,她就朝他发起了攻击。猝不及防,伏弢躲闪晚了一些,被她碰到了衣角。

    她的确是有点本事,难怪这么嚣张。

    她一心想赢,又见他如此轻易就躲过了攻击,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后面的攻击更是用尽了全力。

    伏弢暂时没有对他出手,只是一味躲闪。

    水下是她的主场,不是他的。伏弢又担心自己出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将她打伤,那可就麻烦了。

    可她实在是缠人,攻击他的招式更是一招比一招凌厉,却再也没有碰到过他的衣角。

    数不清的漩涡弥漫在两人周围,美人鲛气愤冲他喊道:“你一直躲什么?出招啊。”

    其实,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输了。

    她几乎拼尽了全力,却一次也没有打到他。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想他只是躲避。在她看来,他这样的举动,是轻视她。

    她宁愿他一招把她打趴下,也不愿他如此轻视于她。

    伏弢从她的话语和攻击招式上感受到她逐渐暴躁的情绪,不再一味闪躲。他抬起手,冲着正准备攻击他的美人鲛虚点了一下。

    霎时,以她为中心的深海,一瞬间平静下来。不止她动不了,就连被她卷起的无数漩涡也像被冻住一样,静止不动。

    美人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是那种下一秒就不能呼吸的感觉。她身上的鳞片都要立起来了。

    “你是要杀了我吗?”她吞了吞口水,嗓音微颤。

    她总算是知道害怕了。

    伏弢没说话,只是冲她勾了勾唇。

    她刚想问他笑什么,他一个飞身,往海面上飞去,连带着她一起。速度很快,她被海水的冲击力弄得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啊——”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被他带离了深海,停在半空。但那道压迫感还在,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此时此刻,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放弃攻击他了,只想着逃离。

    他还没有回答她是不是想杀了她,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保命最重要。

    可站在她对面的人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她刚准备溜走,他又一次抬起了手,朝着她站立的方向。

    她心里咯噔一下,眼睫止不住颤抖,下意识开口:“不要杀我,我认输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身上多了一道半透明的结界。

    尽管现在,她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结界。

    在他看不见的位置,她悄悄用尾巴触了下,触感和刚才炸开的那个一样。

    伏弢也被她的话给惊到,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会杀她。

    他并不知道,他随手散发出来的神力,对于一个没有正经修行过的精怪来说,有多么大的压迫感。

    他虽然说了要和她打一架,却也担心出手会不小心伤到她。所以,他并不准备真的和她动手,而是打算投其所好。

    他猜到她对结界感兴趣,正准备好好给她展示一番的,却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要认输。

    “这就认输了?”

    与其说问她,倒不如说是问自己。宽袖之下,握着夜明珠的手晃了下,他甚至没来得及把夜明珠拿出来。

    美人鲛下意识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点头的动作一顿。见他神色平和,她试探性开口,“想让我拜你为师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伏弢:“好。”

    美人鲛晃了晃尾巴,嗓音愉悦:“我还没说条件是什么呢?”

    伏弢把视线从她的尾巴上挪开,“无论什么,尽我所能,但不能干坏事。”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她的条件,无非是和自己讨夜明珠和结界的用法。

    她用手戳了下结界,说:“我要你教我这个——”

    伏弢:“好。”

    她眼珠一转,又说:“我还要那个会发光的珠子。”

    “得寸进尺。”伏弢浅笑着低喃了句,“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她问。

    只要不是要她的命,她也可以都答应。

    “我不习惯待在海里,你要跟我到九岭山去。”

    伏弢担心她会拒绝,把掌中的夜明珠往她面前送了送,又说:“山上还有很多这样的珠子,你可以用它们装扮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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