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枕几乎是紧抱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乎于无。

    施遥觉得浑身发软,使不上任何力气,如果不是应枕放开她的手转而扣在了要脸的力度,她或许会非常丢脸地滑坐到地上。

    唇上湿润鲜明的触感带着如同往常的气息,应枕偏开头,潮湿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耳边。

    ……

    这条小路仍然寂静,连光都只剩少许。

    施遥眯着眼,看到了应枕稍稍离开了些,半垂着眸光,视线落到她的唇上,眸色漆黑,好似含着无边夜色。

    呼吸交错间,施遥停了停,忽然抓住他的手,沉默地往前凑了过去。

    应枕顿了下,任由她动作。

    不过几秒,施遥就忽然退了开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往下压,朝着眼角那颗小痣的方向。

    抬起下巴吻了一下。

    感受到眼角处传来的湿润触感,应枕神色微愣,放在施遥后颈的手往前挪了挪,触碰到她的耳朵。

    他原本想说点什么,施遥却先出了声,她弯着唇:“我喜欢你,也喜欢这个。”

    应枕勾起唇,正要开口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穿白裙子的女鬼!她在干嘛呀?”

    应枕:“……”

    施遥:“……”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这条路上,大概只有她一个人穿白裙子吧。

    紧接着,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别乱说……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学人家这样。”

    施遥:“……”

    她默然片刻,抬起眼对应枕认真地说:“虽然今天宜出门,但不宜穿白裙子。”

    “……”

    应枕一愣,微微低头靠在她的肩膀处沉沉地笑出声。

    气息声不断扑打在她的皮肤上,很快泛起一片红,施遥也不好跟着他一起笑自己,只能硬生生等他笑完,然后瞪了他一眼。

    就拉起他的手赶紧往回走。

    应枕在身后懒懒地开口:“走那么快干嘛?”

    “我脸皮薄!”施遥脚步没停,恨不得给自己脚上装个风火轮“嗖”的一下就到家里了。

    至于应枕?

    他慢慢走就行。

    反正脸皮比她厚。

    “没人看清。”应枕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好像含了一点安慰的意味。

    施遥很好被安抚了情绪,只是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严肃地问:“你说出来散步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应枕弯了弯唇:“哪个?”

    “……”

    很好。

    明知故问。

    炉火纯青。

    她斗不过,也说不出口,干脆就当没说过:“当我没问。”

    “不是。”应枕慢腾腾地开了口。

    施遥一顿。

    不是?

    那就是忽然想的?情不自禁?

    算了。

    想这个干嘛。

    ……

    -

    翌日,施遥带着云泽去见了个客户。

    总的来说,他们的对话可以简单概括成——

    施遥:“请问您想给自己的房子设计什么样的风格呢?”

    客户:“就看起来高级一点的,有内涵,还低调。”

    ——这是前情。

    ……

    今天。

    施遥:“通过您上次说的想法,我们的设计思路大概是从大框架到细节处理……”

    客户:“我感觉这样不是很好。”

    施遥:“那您的想法是什么呢?或者说,您具体希望怎么调整?”

    客户:“听你们老板说,你是很厉害的一个设计师啊,这种专业的事情怎么还问我呢?”

    施遥:“……”

    施遥:“那您看把这个改成这样……怎么样?”

    客户:“感觉还是差点意思,就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你再想想,考虑一下别的方案。”

    ……于是今天什么也没聊成。

    回CEU的路上,云泽开着车,忍不住问:“遥姐,你之前碰见的客户都是这样的吗?”

    “还好吧。”施遥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仍旧闭着眼睛直接说:“我之前一般做户外的工程那些,今年才接了几个设计房子的……所以每个人的说法也正常……”

    不过一想到以这位客户的“气质”,以后估计还得一直改图。

    想到这个有些无穷无尽的工作……她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句话,“上辈子作孽,这辈子作图。”

    过了会儿,云泽又非常跳脱地换了另一个话题:“姐,那你当时为什么选我当助理啊?”

    “因为你名字好听。”施遥应得很快。

    她当时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事实也证明这样选错不了。

    “就这样啊?”云泽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失望。

    施遥看他一眼:“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你发现了我身上什么不为人知的优点。”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变成这种风格了?”

    “……”云泽默了默:“我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吧?”

    施遥忽然想到什么,便问了句:“听说最近你和陈光助理很熟?”

    云泽一顿,犹豫地点了下头:“但也不算特别熟。”

    “他告诉你我和应枕的事儿的?”

    “……”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泽犹豫了好半晌,终于应了句“是的”。

    施遥看似不太在意,但还是叮嘱了一句:“那你别和别人说,尤其是公司里的人,主要现在还和极光那边有合作呢,不好说出来。”

    云泽又应了句“好”,过了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紧张地开口道:“那庄璐知道了怎么办?”

    施遥默然片刻,回道:“……除了她。”

    回到公司。

    施遥在办公室里忙到晚上大概六点钟的时候,拿起手机看到应枕半小时前给她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

    她瞥了眼时间,刚在键盘上想输入几个字“我就回了”,结果还没打出来,许思雅就破门而入,把她吓了一跳,字也被手指误触发送了出去。

    施遥赶紧低头一看,发现对话框上赫然显现的是:

    【我结婚了】

    “……”

    输入法害人。

    趁着应枕还没看到消息,她正想撤回这条时,对面忽然发过来几条消息。

    【?】

    【这样】

    【是今天结的吗?】

    【毕竟昨晚我们都待在一起】

    施遥愣了下,忽然回想起了昨晚散步回去之后——

    她就回自己房间了好不好!!

    什么叫都?!

    她缓缓撤回了那条消息,回了句【打错了】,正想重新发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许思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都在你面前硬生生站了一分钟了,你能理一下我吗?”

    “……”施遥一顿,抬起头,问她:“怎么了?”

    “晚上有几个朋友组的局。”许思雅说。

    施遥已经猜到她下半句话想说什么了,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去。”

    许思雅张了张口,过了好几秒才说:“……我还没说完呢。”

    “我没空呀。”

    “你要干嘛去?”

    “我想回家。”施遥特别真诚地说。

    今天难得应枕这么早下班。

    她当然要回家。

    许思雅闻言,一脸莫名:“家不是天天回?”

    “现在不一样。”施遥说。

    “哪儿不一样?”许思雅完全没往应枕那儿想。

    “你不懂。”说完,施遥又忽然想到她之前谈过对象,于是自顾自地改口说:“你懂。”

    “……我可以不懂。”许思雅没纠结这个,而是接着说:“但是你今晚真的不能陪我一起去吗?”

    “不能。”施遥摇头。

    许思雅顿时委屈起来,也终于反应过来“回家”什么意思了:“你怎么这么冷酷?你怎么还重色轻友啊?”

    “……”

    施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开始跟她讲道理:“不都是朋友吗?怎么还需要我陪?”

    “有不认识的,朋友的朋友。”

    “……今晚是非去不可?”

    许思雅点点头:“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还说会带个朋友过去呢,你就陪我去嘛。”

    “反正男朋友天天都能见。”

    施遥一方面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另一方面又觉得她这话有点不对劲,于是犹豫了好半晌。

    “和我一起去。”许思雅可怜兮兮地拉住她的袖子,说:“求你。”

    施遥:“……”

    该说不说。

    难道她就吃“求人”的这套戏码??

    -

    和应枕说了一声之后,施遥便直接和许思雅过去了约定好的酒店包厢,到的时候只剩三个座位空着,除去她们两个人,就只有一个人没来了。

    这些人她都没见过,许思雅落座后忽然出去接了个电话,那一瞬间,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根本不想和桌上的人对视。

    这或许就是“社恐”属性发作了吧?

    后面许思雅回来,聊着聊着,桌上的氛围热切了一些,施遥不自在的感觉也减轻了一些。

    大概只过了十来分钟,最后一个人便来了。

    来人是一个投行经理,叫徐景阳,长相有些清秀,戴着金丝框眼镜,看着好相处。

    说起来,施遥知道这个人,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别的行业的人,就是她从别处听来的一些故事了。

    总的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话,譬如在感情上的一些“事迹”几乎在他们行业私下的女生圈子里头传遍了。

    施遥是因为之前和那边的一个也是投行经理女士合作过,后来约出来吃饭时听对方说过一些事情,其中一人便是徐景阳。

    所以,施遥对他的印象算不上好,但,毕竟没接触过,也不好有什么偏见。

    ……

    空位恰好在施遥身旁,他落座之后,先是态度熟络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找施遥聊了起来。

    言语间都在凸显他的得体。

    或许是“就近原则”,施遥觉得他找自己的话有些多了。

    一开始她还能礼貌地一句一句应,后来就变得逐渐敷衍,可对方仍然像无知无觉似的。

    桌上吃了差不多之后,便开始了喝酒,施遥表示自己喝酒过敏用温水代替,徐景阳便直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杯水。

    桌上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往这边投过来,带着暧昧的意味。

    施遥愣了下,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后,不动声色地又离徐景阳远了一些。

    许思雅已经在和人划拳了。

    施遥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发呆,没过一会,徐景阳忽然偏过头,又找她聊了起来。

    她时不时应和两句,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去的事情。

    原本也算是正常的聊天,可徐景阳似乎是停下来思考了一下,忽然开口问她:“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或者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施遥一愣,侧头看过去,与对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仿若能看到他眼中燃烧着的势在必得的火焰。

    “……”

    他们俩已经熟到可以直接说这样的话了吗?

    或者是说。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施遥缓回了神,弯起唇,眼底却含着疏离:“我有男朋友了。”

    “……”

    徐景阳很明显有些惊讶,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之前,他有询问过今晚来的“女性”,很巧,他曾经去现场尽调时,意外在一个工地看见了施遥。

    那时候施遥戴着安全帽,衣服简单,头发散落,却在和施工工人交流时,能看到她弧度漂亮又好似泛着绒光的侧脸。

    当时他多方打听知道了她是谁之后,一直苦于找不到认识的机会,所以今天忙完了手里头的工作,他就来了这里。

    只是,他明确询问过对方的感情状况,明明是听说她没有男朋友。

    ……

    施遥说完这句话后,察觉旁边这人终于偃旗息鼓了一会。

    不过也就一会,几乎没过五分钟,便又找她聊了起来。

    “方便问一下你……”徐景阳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一下,又接着问:“男朋友也和你一样是设计师吗?”

    “不是。”施遥应。

    “我认识吗?”

    “不认识。”

    她心里一阵莫名,你怎么可能会认识?

    就算是认识。

    那也只会是因为应枕太有名了。

    徐景阳想了想,又问道:“能问一下他是什么工作吗?”

    “好工作。”施遥回道。

    徐景阳:“……”

    许思雅这会儿刚好回来座位上,正好听到了这两句对话,愣了愣,随即在桌子底下伸手轻扯了下的施遥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你怎么也不给人家留点面子?”

    施遥很奇怪:“我又不喜欢他给他留什么面子?”

    而且,已经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不然她一开始就会直接回句“不方便”了。

    “好歹给自己留个客户资源啊,高低也是个经理。”许思雅想了想,劝了句:“说不定以后有什么项目推荐你呢?”

    施遥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声音放得很低:“你一点都不挑啊?”

    许思雅被堵了一下,又问:“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施遥坦然承认:“是啊,不明显么?”

    “为什么?就因为他对你有意思?”许思雅显然明白对方“嘘寒问暖”的含义所在。

    施遥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请你搞清楚,是因为我说了我有男朋友后,他还对我有意思。”

    许思雅:“……”

    说起来。

    当时她得知施遥和应枕在一起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惊讶,就像那种早已经宣示而必然会到来的事情一样……

    她看出来施遥不想待了,于是说:“等会咱们就先回去了。”

    “好。”施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她想了想,起身出门去了趟洗手间。

    给自己洗了把冷水脸后,她忽然又不想回到包厢了。

    充斥在空气中的啤酒味道,残留食物的味道,还有旁边传来的浓烈的男士香水味……不过初秋的天气,便让她觉得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施遥从洗手间走出来,径直走过了包厢,到走廊最尽头的窗户边站着。

    外面全是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此刻几乎还全亮着灯,偶尔有车灯划过,却很快和楼里融为了一体。

    迎面凉风吹过来,施遥觉得舒服了不少,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在此刻响了起来。

    是应枕。

    她接起来,应枕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吃完了?”

    “嗯。”施遥说:“可能等会就回去。”

    顿了顿,她又问:“你吃了吗?”

    问完又想起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肯定吃完了。

    应枕似乎是笑了一声,回:“吃了。”

    顿了顿,那边隐约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随即施遥听见他似是随口问了句:“在哪儿?”

    施遥愣了下,先说了个地址,想了想,正要问他是不是想过来接她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徐景阳的声音响起:“施遥,你怎么站这儿了?”

    施遥一顿,回过头,指了指耳边的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徐景阳点了点头,又瞥见那边开着的窗户,便特意说了一句:“那把窗户关上吧,现在天气温差大,别着凉了。”

    “……好。”

    见徐景阳进了包厢之后,施遥才对着安静了好一会的手机,轻声喊了一句“应枕”。

    “嗯。”

    应枕的声音有些低,好似比之前倏然冷了几个度,又好似和往常没有差别。

    只是像窗户里吹进来的风一般,让人分辨不出。

    施遥停了几秒,想起刚刚想问的问题:“你要过来吗?”

    “嗯。”应枕又应了句。

    “其实你不用过来的啦。”施遥觉得他这样会有点累,于是说:“等会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不好吧。”应枕拖着长音。

    “……哪儿不好?”

    “我们挺久没见了。”

    “?”

    应枕冷调的声音响在温和的夜色中,带着初秋特有的淡淡凉意,倏然落到了人的心上去。

    “所以赶着夜色过去见你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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