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刚结束。

    谢诗清手撑着脸,静静观望窗外那棵被风吹得枝叶乱颤的蓝花楹树。

    在微薄的晨光中,她居然从其中品出了几分凄凉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吵闹程度堪比菜市场的教室。

    除了个别天上下刀子也能睡着的睡神,教室里其他的人这会儿正在到处流窜着吃流水席。

    各种食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有人吵着让谢诗清把窗户打开透气,也有人嫌风灌进教室太冷不让开窗。

    谢诗清的思绪被打断,蹭的一下起身把窗户拉开一半。

    熏不死怕臭的,也冻不死怕冷的。

    同桌周雯雯被谢诗清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口茶叶蛋呛进嗓子里,瞬间咳得昏天暗地,感觉快要咳出肺管子。

    “你没事吧?”谢诗清吓得赶紧给她递水拍背。

    坐在周雯雯后面的周路迟听到动静,本来想凑过来调侃她两句,看到周雯雯咳出眼泪的样子后,说了句“卧槽”,也加入了拍背的行列中。

    正在谢诗清打算把人送到医务室去时,咳嗽的声音突然停了。

    一同安静下来的还有教室里的打闹嘈杂声。

    原本闹哄哄围在一起打闹聊天的人,都作鸟兽散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周雯雯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眼里还泛被呛出来的泪花,用嘶哑的嗓音问:“我去,这哪里来的大帅哥,我……我我是不是咳出幻觉了?”

    谢诗清不解地“啊”了一声,然后顺着周雯雯的视线看过去。

    林景和比站在他身旁的班主任高了整整一个头,谢诗清一眼就看到了他。

    以及他那双干净,透亮得足以让人晃神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此刻也正向她看过来。

    一秒。

    两秒。

    “咳咳咳”

    “我现在的形象是不是格外的不优雅?”

    “咳咳咳”

    “诗清啊,新同学是不是在看我们呢?”

    “咳咳咳”

    “快给我喝口水顺顺,顺顺就好了。”

    ……

    谢诗清赶紧把水杯拧开喂到周雯雯嘴边,挽救她的偶像包袱。

    虽然一直有小道消息说新转来的男同学有几分姿色。

    但看到真人以后众人还是会感叹,这哪里是有几分姿色啊?

    简直就是有很多分姿色嘛!

    除了长得好看,身高也十分优越啊!挺拔修长的身材把锦中这丑不拉叽的校服都衬得好看了许多。

    是非常不典型的衣要人装。

    “给大家介绍下我身边这位同学——林景和”老赵拍了拍新同学的肩膀,说:“自我介绍这种尴尬环节就省了,希望大家和新同学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就非常捧场地鼓掌欢迎。

    女同学们更是从林景和进教室后,就没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过。

    直到班主任赵齐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在教室扫荡过一圈后,这些脑袋才齐刷刷地垂下去。

    老赵把人带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空位置上,毕竟是头一次见面,加上他已经看过林景和在原来学校的成绩单,所以此时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比较柔和。

    “你坐这里能看清黑板吧?”老赵问,“看不清就说,我现在给你调。”

    “我视力没问题,谢谢老师。”林景和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礼貌回答。

    “那行,快上课了,我就先走了。”老赵走前又在林景和肩膀上摁了下,补充道:“好好跟同学相处,有需要再跟我说。”

    “嗯,知道了。”

    “那个,诗清啊。”老赵走两步又折回来,对谢诗清说:“新同学刚来,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你尽量帮着点啊。”

    “知道了,老师。”谢诗清点点头,心想又多了一个人让自己帮忙照顾新同学的。

    真是责任重大啊!

    —

    有很多分姿色的转校生在全班30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还没等老赵走出教室,林景和旁边的人就十分自来熟地凑了上来。

    “同桌你好,我叫陈路迟。”介绍完自己,陈路迟拍拍林景和肩膀,“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说啊,我一向乐于助人。”

    林景和正把手包里从办公室领来的教科书拿出来放进课桌里,听到陈路迟的话,短暂思考了两秒钟。

    “有件事确实你需要帮忙。”林景和拿着两本一模一样的英语书,说:“我没有数学书。”

    而第一节就是数学课。

    “就这事儿啊,简单。”陈路迟掏出书包找书,“刚好一起看书增进一下我们俩之间的......”

    “呃......同桌情谊。”

    说到最后,陈路迟逐渐消音。

    完蛋。

    他昨晚写题把数学书带回家,然后把书落家里了……

    陈路迟抬头略微尴尬地看一眼林景和,讪讪道:“不要慌,小问题。”

    林景和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还有6分钟上课。

    他“嗯”一声,淡声道:“我不慌。”

    他第一天来有什么好慌的?就算老师怪起来,也只能找把书拿错的赵齐。

    真正该慌的人另有其人。

    “江湖救急啊两位姐姐!”陈路迟转身十万火急地说道。

    “我们俩现在凑不出来半本数学书,数学老师有多凶狠你们是知道的。”陈路迟语气做作地捂着心口,“赶快解救一下我们两位柔弱无助的美少年吧。”

    “滚啊你,谁要把书借给你这种恶心的人。”周雯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满脸嫌弃地说。

    “周雯雯你这就过分了啊,说我也就算了,人家新同桌第一天来你也这样子恶语相向,简直太恶劣了!”

    “注意,我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周雯雯翻了个白眼,“请你以后在形容自己的时候把‘美’字去掉,谢谢。”

    “嗯,我同意雯雯的说法。”谢诗清点点头,看了眼陈路迟,继续杀人诛心:“马上上课了,请你转回去,这位……呃……少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周雯雯的爆笑声,陈路迟气得要死,心想他就是被数学老师一巴掌拍到天上,也不会借她们俩的书!

    一分钟后。

    “同桌,要不你来写笔记吧,我字太丑了,怕诗清看了不认识。”

    陈路迟把放在他与林景和之间的数学书往林景和那边推了下,说得非常诚恳。

    林景和看了眼背过身去写板书的数学老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征求一下数学书主人的同意。

    林景和用手里的笔,很轻地戳了下前面的人。

    林景和戳人的动作太轻,谢诗清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林景和拿着笔又戳了她一下,她才确认。

    一回头,她就对上了林景和的眼睛。

    教室太安静,距离太近,谢诗清甚至看到林景和眼中自己小小的倒影,像是置身于一片静默的湖水中。

    “怎么了?”谢诗清从湖泊中挣脱出来,压低声音问道。

    林景和指了指桌子上的数学书,用同样的音量,说:“笔记我来写,可以吗?”

    谢诗清看了眼自己的数学书,点点头。

    “可以。”

    -

    附中是一个十分“尊老爱幼”的学校。

    校领导们觉得高一作为新生自然要好好照顾,所以中午提前15分钟下课,高三则有单独的食堂,吃饭完全不用抢。

    总而言之,高二是最惨的。

    爹不疼,娘不爱。

    不仅要跟跑得快的同级生抢饭,还要跟走得慢的新生争饭吃。

    锦中食堂的荤素套餐是出了名的难吃,所以陈路迟他们很少去二楼,每次下课都是直奔三楼窗口吃小炒。

    到了食堂周雯雯先去占位置。

    林景和跟陈路迟站在队伍中间排队,后者正伸长脖子看食堂今天有哪些菜。

    林景和看了眼人头攒动的食堂,然后伸手拍了下陈路迟的肩膀。

    “咋了?”陈路迟收回脑袋,前面人太多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今天有没有他爱吃的粉蒸排骨。

    林景和看起来像是觉得排队太无聊,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人聊聊天。

    “平时就你们俩一起吃饭吗?”

    陈路迟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我和雯雯吗?”

    “嗯。”

    “没有啊,诗清平时也和我们一起,怎么了?”

    “没,我就随口问问。”林景和说完顿了几秒,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今天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陈路迟总觉得自己的同桌怪怪的,随口问问还问这么清楚干嘛?

    不过他还是非常贴心地解答了这个问题。

    “诗清她外婆生病住院了,好像是今天出院。”陈跨迟一边跟着队伍缓慢往前移动,一边跟林景和解释。

    “所以估计是请假去看她外婆了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林景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陈路迟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明明记得中午放学,谢诗清离开的方向是往教学楼后面的竹林那边走的。

    —

    学校操场后面的紫竹苑,此时连个鬼影儿都见不着。

    谢诗清坐在其中一条长椅上,正偷偷拿出手机给她外婆打电话。

    “喂,外婆。”电话响了好几轮才被接通,谢诗清不放心地问:“你到家了吗?”

    “不是说了上学期间不要把手机带到学校去吗?”听到许慧欣冰冷的声音,谢诗清看了眼自己的通话界面。

    确实是打给她外婆的没错。

    谢诗清没有问为什么接电话的人不是她外婆,而是非常熟练地认错道歉:“对不起,今天外婆出院,我不能去送她,所以才把手机带在身上想打个电话问下她的。”

    “她去洗手间了,下午我会安排车会送她回老家,你不用在打电话过来了,专心上你的课。”

    “嘟嘟嘟”

    听着耳朵里电话被挂断的声音,谢诗清像以往无数次那样,闭着眼睛把心里那股压抑的情绪压下去。

    被接回现在这个家十年了,她始终想不明白,许慧欣为什么如此的……讨厌她。

    如果不想要她,当初为什么要生她呢?

    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就把她送到外婆家养着,一直到她上学才把人接回来。

    刚回到家那会儿,谢诗清非常不适应,连续哭了一个多星期。

    许慧欣最开始还会耐心地哄一下,后面就任由谢诗清哭。

    “等她哭够以后就不会哭了。”

    这句话至今清晰的印在谢诗清心里。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可一遇到问题她还是忍不住流泪。

    毕竟在回到家之前,眼泪是她的利器,只要一哭她外婆就会妥协,然后满足她所有的天马行空的要求。

    回到家以后这把刀才变得不再锋利。

    钝得几乎生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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