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走廊上,虽然都关了门窗,但还是抵不住这种地方特有的阴冷。再加上夜晚没什么人,空调又不开,处境就跟太平层没什么两样。

    给叶传书盖好毯子,她才有时间给叶行言报信。

    “对,我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他睡着了。医生说需要他的身份证录就诊信息,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证放哪,也不好去他房间翻,麻烦你送过来。”

    叶行言的语声听不出悲喜,冷冷地传来:“南小姐,我现在不在津江,一会我让人把身份证给你送去。我弟弟,就麻烦你照顾了。”

    “好,能有人送来就行。”

    挂了电话,南星不由得叹口气。

    昨天下午人还在别墅里,一家团乐。今天早上,人就不在津江。

    果然啊,有钱的人,永远都在赚钱的路上。

    她低头,看着在她怀里睡着的男人,手指轻轻刮着他侧脸,安静得好像睡沉的婴儿。

    “难怪你妈妈,你哥哥都惯着你,现在这么看着,真的就是个孩子。”

    门口刚刚帮忙的保安大哥进来时,将伞放在她脚边,递给她车钥匙,说:“车我已经帮你停好,在三号库,到时候你自己去找。”

    南星道了谢,这一晚上又是淋雨又是抱人的,折腾得够呛,眼皮子忍不住打起架来。

    可她又不能睡,怕睡过去忘记看药瓶,于是只能拿着手机,一边打哈欠一边逛淘宝。

    逛淘宝就不困了。

    叶行言安排他的助理来送身份证,送完之后也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留下来陪着。

    一瓶药挂完时,护士过来换了瓶更小点的,说:“外面天亮了,你们可以去买点清粥回来给他吃。”

    “我去买。”叶行言的助理主动去了。

    刚在门口买完早餐,正准备往回走时,便有人叫住他。

    “思源。”

    佘思源回头看去,不禁恭敬起来。“冯总,您怎么来了?”

    冯士林下车,随他进入医院,问道:“传书怎么样了?”

    “南小姐一直陪着,刚刚量了体温,已经降下来,三十七度八,之前都烧到三十八度八。”

    进了急诊区,来到走廊上。

    此时还没什么病人,走廊上很安静,能看到他们两人正小声说着什么。

    儿子半身躺在座椅上,半身靠着南星怀里,说不出的和谐。不远处有个清洁工正在拖地,走廊的尽头开了半边门,清晨的风正好冲淡一地的消毒味。

    冯士林小声说:“带我去找医生。”

    椅子上,南星将他胸前的毯子拉高,说:“你还说呢,自己发烧也不知道吗?知道了也不喊我。你这么漂亮的脑袋,要是烧坏了怎么办?多可惜啊!”

    叶传书有了点力气,就开始威胁人。

    “嗯,你说你是来给我做饭的,万一把我喂成个智障,我妈、我哥肯定饶不了你,他们肯定会把你脑袋挖成个瓢来装水。”

    南星不屑道:“切,还把我脑袋挖成个瓢,我看你就像个瓢。我一没骂你二没打你,你脑袋坏了关我什么事?”

    她拨弄一把他新剪的头发,笑说:“难不成是你这脑袋刚剪了头发,容易着凉?哎哟,那真是我的罪过。”

    叶传书“嗯”了声,说:“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罪过了,我跟你讲,我之所以会发烧,就因为昨天不是个剪头发的好日子,肯定是你的行为坏了我的气运。”

    南星咯咯笑得不行。“叶先生,我发现你这生了病,可比你没生病的时候可爱多了。”

    “本少爷聪明英俊,谁见了不夸可爱,也就你瞎了眼,叫我大叔。”

    南星朝天花板翻个大大的白眼,这篇翻不过去了是吧!

    “那行,叶先生,为了赔罪,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什么故事?”

    “从前呢……”

    冯士林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打闹的画面。

    她羡慕地叹口气,说:“年轻真好,趟医院里都觉得浪漫。我就先走了,你赶紧把粥给他送去。”

    佘思源不解:“冯总不过去吗?”

    “不用,已经看见了。不要跟他提我来过的事。”

    佘思源不理解,可他也不会多劝。

    他只知道无论是冯总还是叶董,都很爱、很疼这个孩子。

    把人送走后,佘思源在门口又重新买份早餐,旧的那份给门口的保安,提着新的一份回到走廊。

    “粥回来了。”

    他打开塑料盖子,用小勺搅动一番,腾腾热气冒上来,小米的鲜香掩盖消毒的刺鼻味,让人不禁味蕾大开。

    “来,小叶先生,小心烫。”

    佘思源细心地将粥递到他嘴边。

    高烧带去他太多的热量,叶传书是真的饿了,再加上嘴巴里的苦味,他的确需要这鲜香的味道,来让自己更好受些。

    南星抬头看头顶的药瓶,见差不多滴完,于是说:“你把粥给我,然后去大厅缴药费。我的车在三号库,麻烦你把它开到前门,轮椅在后备箱里。”

    佘思源应下,将粥递给她,又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走向大厅。

    一碗粥见底时,这小瓶的药也刚好滴完。

    护士来拔针,同时将要带走的药留给他们。南星千道万谢后,扶着他坐上轮椅,刚要系安全带时,被他阻止。

    “这就不用了。”

    “瞧我,系上瘾了。”

    南星将安全带放下,整理好他的睡袍,尽量盖住他的大腿,说:“叶先生,坐好了,咱们回家喽!”

    早上八点钟,医生们陆陆续续来上班,来看病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急诊室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号,南星小心推着,尽量不碰着人,也不让人碰着他们。

    “叶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回去我给你做。”

    叶传书想也不想,说:“我要吃鱼。”

    南星提醒道:“医生交代,病人要吃清淡的,小米粥就不错。”

    “那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就要吃鱼,吃刀鱼。”

    南星无语,看来那两条刀鱼的事,也是不能轻易翻篇了。

    她盯着他的头顶,说:“吃刀子吧你。”

    叶传书笑了笑,说:“你要不给我吃,我就去跟我哥告状,说你虐待我。”

    “我呸,你都多大了,还跟哥哥告黑状。”

    “那没办法,谁叫我有哥哥。”

    “对,有哥哥真了不起。”

    南星一口受了胁迫,不得不屈服的语气,说:“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回去给你炖鱼汤喝。诶叶少爷,您还想吃什么呀?”

    “嗯,让我......”

    “哟,这不是久没露面的小叶嘛!”

    叶传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别的声音给打断。

    两人同时看去,前方不知道是哪个二世祖,大清早的顶着副墨镜来这寻乐子。

    他那一身酒红色的衬衫,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这守富婆的?身后跟着个卷头发的美女,上下全是名牌。

    “怎么的,你们也来医院?”

    二世祖将墨镜往头顶一搁,露出青黑的眼窝,狗嘴里喷着屎味。

    “哦,瞧我这记性,你是个残疾人,来医院是多正常的事。这位是……新找的小保姆吗?”

    叶传书冷脸,不想搭理他,对身后轻轻道:“我们走。”

    南星推着他,正要离开。

    “别走啊!”

    二世祖拦住两人的去路,嘲讽道:“怎么,这么怕见到我?你不是挺能耐,挺会英雄救美的吗?好儿,这可是你的恩人呐!还不快过来谢谢人家。”

    她身后的田好儿低着头,连哼个气都不敢。

    这二世祖的视线落在南星身上,揶揄道:“你身后这美女,不会也是英雄救美得来的吧!啧啧,瞧这脸蛋,长得是挺美,挺纯的。你这包一个月多少钱?”

    他说着,伸手要去触碰南星的脸。

    南星的脸都绿了。

    一大早就跟这犯晦气。

    医院的门里门外,有围栏围着。

    叶行言站在围栏之外,双手插着裤袋。两地短时间的奔波,让他幽深的双眸里显了些疲态,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微微凌乱。

    佘思源不解地站在他身后,问:“叶董,您不过去吗?”

    叶行言冷冷道:“他是我弟弟。”

    “……”所以呢?

    “拿开你的爪子。”

    丰理伸向南星的手,在半空中被叶传书狠狠打掉。

    姓丰的嗤笑一声,满脸掩藏不住的嘲讽。

    “怎么,不给碰?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我今天就是要碰她,你能怎么着?”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正邪之间的较量,总是汹涌澎湃,力拔山兮一般气势如虹。

    丰理笑得一脸邪魅,居高临下藐视着众生,仿佛宣示:这姑娘我今天碰定了。

    叶传书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他,不卑不亢,略显病态的脸上竟渐渐爬上杀意。他手撑着轮椅扶手,两脚放下踏板,在几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缓缓撑着站起来。

    南星惊呆了。

    丰理也惊呆了。“你......”

    “你可以试试。”

    叶传书平视着他,很平静地说:“我不介意在这种场合,再揍你一次。”

    甭管他能不能揍人,单这气势是真能唬人。

    丰理邪魅的脸上很快闪过一抹怯意,大概是回忆起当初被揍的模样,条件反射的肩膀一抖。

    田好儿适时插话进来,挽着丰理的手臂,软声相劝。“丰哥,咱们走吧,跟医生约定的时间到了。”

    丰理顺着田好儿的台阶而下,不过也还是学着老虎的样子发狠,放下狠话。

    “哼,先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田好儿一步三回头的、将人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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