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火车站,魔晄废气充满着圆盘表面的城市,灰色的世界中满是面部表情麻木的行人。

    她观察了半天才学会了怎么乘坐火车。

    贫民窟的风景和上层完全不一样。

    带着极端情绪的她来到第五贫民窟,只觉得干燥的满是尘灰的气息很是好闻。

    比八卦满天飞、香薰味道刺鼻的神罗大厦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顺路买了一份地图,但是很遗憾,地图对于路痴的她来说无济于事,她气愤的将地图皱作一团狠狠丢在干枯龟裂的地上。

    她蹲在原地自暴自弃了一会儿,无可奈何的重新捡起被自己狠狠蹂躏的纸团,展开皱巴巴的地图,继续寻找着正确的道路。

    她想,这个世界的人到底会不会画地图,说不定入职城市环境建设部也不错,算是一个有发展的岗位,她可以率先更正这些凌乱的地图和离谱错乱的城市构造。

    最后,她还是靠着一路走一路问,折腾了半天终于来到了教堂。

    还没等她推开教堂的木门,有人先从里面打开了。

    “我有预感,你今天会来。”

    爱丽丝扬起温暖的笑容,碧绿色的眸子中盈满了令人安心的笑意,“我可是在这里特意等着你呢。”

    她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不自觉深吸口气,纷乱的思绪得到了平息,就剩胸口上的那团郁气梗在心头没办法散去。

    爱丽丝向前一步,笑着拥抱了她:“没事了。”

    淡淡的百合香味将她笼罩,爱丽丝身上清爽草木的气味让人贪恋。

    她埋在爱丽丝的肩头,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神罗真的很可怕。”

    这个世界于她,像是隔了层水雾,她感觉她在做的事情好像是在水中望月,雾中观花。

    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总有人在暗中打乱水面,让一切变成镜花水月。

    她感觉到自己被戏耍,局面失控与无力感充满她毫头绪的心。

    在她混乱的头脑中,唯一清晰的是爱丽丝的身影。

    “我知道,”爱丽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但是,我们不能被它打倒!”

    爱丽丝松开她,握上她的双手,语气天真浪漫:“那就让我们一起,合力打倒神罗这个大怪兽吧!”

    不能被打倒。

    背后的人对她使用了心理战术,想让舆论压垮她,试图让她沉寂在暗处。

    她再次支棱起来:“你说得对。”

    两个也不嫌幼稚,你看着我看着你,爱丽丝扬起手掌示意着她。

    她也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相击。

    她知道自己潜意识里面有一股竞争的想法,越有人不想她干什么她偏要去做什么。

    成为1st是天方夜谭,那她偏要证明给他们看。

    塔克斯不希望她显露在明面,她偏要锋芒毕露。

    1st不是她的梦想,也不是她的使命,更没有人期望她去这么做。

    这只是一个忽然冒出来的、被推上明面的选择和念头。

    她去执行这个念头的决心,好像扎根在心底,周围的人只是稍微触碰了这个念头的界线。

    确确实实的是,自己的动力大部分来源于外界相反的声音。

    甚至在某些时刻,都有些分不清现在做的努力是发自内心,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敌人想迷惑自己。

    “你是不是太让自己紧绷了?”爱丽丝担忧的看着她,“不拼命努力也没关系的。”

    “这样的话,大概就合乎某人的意了。”

    她有些恍惚,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在客观判定范围内是正确的吗?

    不对,她应该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可以稍微对自己宽容一点,睡个懒觉放松放松。”

    “谢谢你,爱丽丝。”她重新获得了动力,郑重的向眼前的少女道谢,“我现在要回去训练,半个月后我再来找你。”

    要化愤怒为力量,她必须要在十四天后的考核中取得双项满分。

    通过武力让那些烦人的家伙通通噤声,等找到塔克斯背后的男人问出个好歹,就跑路。

    “真是的,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什么?”

    她格外认证:“当然在听。”

    爱丽丝转身在花丛中摆弄着,简单快速的包扎好一束金色百合花,将它们放在她怀中。

    她轻松的笑道:“拿着,我送你的礼物。”

    “谢谢。”

    她微微垂首,看着在阳光下跃动的金色精灵们。

    “你知道他的花语是什么吗?”

    爱丽丝这么问她。

    她摇了摇头,定睛看向被百合花围簇着的少女,天赐的金色阳光缀在她身上,让人有种遇见落入凡尘的神女的感觉。

    爱丽丝说:“是重逢。”

    重逢吗?

    那种被浸泡在水中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像有什么记忆隐藏在大脑深处,不能够被轻易发觉。

    不小心遗忘了,没关系,还有刻在潜意识里面,已经深入灵魂的本能。

    她听见自己说:“真是一个美好的寓意。”

    就好似现在的对话与行为只不过是留在思维表层的反应,更深的,则需要她不断去挖掘,去触发特定的事物,直至彻底回忆起那些被遗忘的东西。

    她有些迷惘,此时脑中乍现的光芒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个近乎于直觉的想法——

    她们好像真的曾经在一起生活过。

    她很想问一问爱丽丝是不是同样认识自己,可是爱丽丝那双翠绿的眸子如此真诚。

    就连警惕的心也暖软了下来,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在爱丽丝的带领下,火车站也不算很远,比她自己茫然走过来时候不一样。

    道路清晰地在自己眼前展开,没有晕头转向,更没有气急败坏。

    她看着爱丽丝站在站台上,安静注视着她,那个眼神恍若隔世。

    列车鸣笛即将出发,爱丽丝冲她摆了摆手。

    她也一样。

    她在心底默念爱丽丝的名字——

    我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你?

    爱丽丝忽然跳了起来,阳光明媚的少女唇齿张合说了句什么。

    常年不见阳光的贫民窟早早的昏暗下来,隔着噪杂的人群,闪烁即将坏掉的路灯。

    她的耳畔充斥着金属启动的嗡鸣噪音。

    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是听不见的。

    可爱丽丝的声音穿透了这些层层障碍,清晰地抵达她的心底。

    “想见我的话就过来吧。”

    她会一直在这里。

    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在你困顿和无助的时候,静静站在你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只为了随时给你一个满是爱意拥抱。

    很是奇妙,她捂了捂心口,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暖意在心底腾升,逐渐驱散阴郁的心情。

    火车驶离第五贫民窟,天色彻底黑暗了下来。

    惨白的灯光一节一节的亮起,照亮破旧狭小的车厢。

    车厢里面人不是很多,只有零星几个。

    她心情好起来了,不介意跟跟了自己一路的尾巴好好说句话。

    “塔克斯都喜欢尾随偷窥吗?”

    车厢颠簸了一下,头顶的灯管发出接触不良的闪烁。

    “这只是正常的工作流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曾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我以为你会趁此机会离开神罗。”

    “那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要逃的话,你就不可能完好的坐在这里了。”她轻轻拂去落在百合花瓣上的灰尘颗粒,“你们指使的?”

    曾轻笑一声:“我们只是任由事态发展,顺便替你小小的遮掩了一下。”

    她短促的哼了一声,抬头看向生锈褪色的火车顶棚,问他:“我想知道你们一开始想把我带回神罗,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约定。”

    “约定?”

    “是的。”

    “跟谁的约定?是你的约定还是‘他’的约定?”她眯了眯眸子,看着曾怎么都不会产生情绪波动的脸,觉得自己大概率得不到答案,“看起来你不会告诉我什么。”

    “不告诉你也是约定一部分。”

    她在神罗大厦下了站,回去的路上路过便利店,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

    暖黄色的射灯下,精巧的甜点散发着诱人的光芒,隔着厚厚的玻璃展柜也可以闻到烘焙的奶油香味。

    她左手捧着一大把花束,右手拎着各样的点心和果酒,在49层出了电梯。

    于入口休息区的神罗士兵看见了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瘟神,齐刷刷的立马扭过头,移开视线。

    像一群鹌鹑。

    她径直走向最里边的49号虚拟训练室,发现里面并没有扎克斯的身影。

    “你在找扎克斯吗?”

    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嗓音,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48号,是一个带着三眼探测头盔的神罗士兵。

    在瞬间,她几乎认为这个士兵会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乱打人的女人!

    “他出任务刚回来,受伤了,你可以去神罗普通医疗处找他。”

    哦,他居然没有八卦诶。

    她神色稍微缓和:“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出去一趟,神罗公司的人好像都变了。

    这一路上,那些令人不爽的视线全部消失了。

    不需要一个一个房间去寻找,刚进入医疗处大门,就看到在墙边做深蹲的刺猬头。

    “小落,你回来了!!”

    看到了向自己走过来的她,扎克斯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很好,依旧活力满满。

    她走近,视线随着他上上下下:“你居然受伤了?”

    他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被偷袭了。”

    “我以为是魔兽的血。”

    “都有吧。”扎克斯停止了深蹲,用手指勾了勾鼻尖,“哎,是不是很逊?”

    “不会。”她歪歪头,“说不定我到时候被吓到腿软了,还需要你来扛我。”

    扎克斯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爽朗的笑了几声:“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看来不严重,”她将花束递到他面前,“作为你借我钱的谢礼,拿朵花吧。等以后我会还给你钱的。”

    “送给我吗?”扎克斯腾的一下跳起,巴扎着的天蓝色的眸子,脸上满是惊喜,“全部都要送给我吗?”

    “一朵。”她说,“因为是朋友送给我珍贵的东西,所以只能给你一朵。”

    “其实不用还我钱的。”扎克斯一兴奋话就容易多,“你不生气了吗?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出气?说实话他们真的很过分,要我我也会忍不住揍他们的!”

    “现在不生气了。”

    “那明天我们还要不要在训练室对练?”

    她想了想:“下午吧,早上不行。”

    “好嘞!”

    “对了,”她问扎克斯,“你们都回来了吗?”

    他们四个人被派往了不同地方执行任务,他也不清楚除了安吉尔以外的两位1st有没有回来。

    再次路过训练区的时候,吵吵闹闹的神罗士兵不见了大半,都严格有素的坐在休息区看着书籍,或者保养自己的武器。

    这不符合常态。

    直到她转过装饰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坐得笔直,银发如丝绸般垂落在真皮沙发上,青碧色的竖瞳略显冷凝的盯着前方。

    是萨菲罗斯。

    还有头部裹得像个粽子、被自己凑惨了的神罗士兵。

    是了,萨菲罗斯是他们的榜样,精神支柱,自己的下属被揍了肯定要找个说法。

    估计会有严重的脑震荡吧,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医药费能不能赔得起?

    也许浸泡过魔晄的人没她想象中那么脆弱,休息几天就好了呢?

    现在的这局面让她回想起来了自己的初中。

    她回教室拿课本的时候撞见了她的同桌在哭,是被为首的男生捉弄的。

    她一打三,男生不敌她跑了,自己也挂了彩,同样,也不可避免的被叫了家长。

    男孩坚持她先动的手,自己没还手,她有错,老师也觉得她动手打人不好。

    她只是执拗的站在老师面前,一声不吭。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那种令人难受的情绪,委屈的想哭,是绝不想再次体会的心情。

    同样的,她现在也没有错。

    她现在长大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底气。

    他们在这里待着肯定不是在好好谈心,更不可能是慰问伤者。

    那么,她得出结论,他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准备算账呢。

    自己可能真的要去城市环境建设部上班了。

    萨菲罗斯察觉到她的气息,向身后看了过来。

    “我不会为我打了他而道歉,”她拿出一副冷淡而又疏离的态度,对着萨菲罗斯说,“我没错,相反的,他应该对我道歉。”

    银发英雄起身面向她,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她预料的斥责或者不悦的情绪,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温和:“嗯,我明白的。”

    真意外呢,居然没指责她的行为。

    一旁的神罗战士猛地起身,对着她九十度弯腰躬身:“非常抱歉,我的不实言论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我在此郑重对您道歉。”

    她都做好坚持自己的立场,卷铺盖前往都市开发部门了。

    她就这么捧着花,拎着购物袋,呆呆的立定在原地,直直的看向萨菲罗斯。

    初中时候,那件事情后来发生了什么?

    风师傅匆忙赶到,没有先去关注其他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去揉了揉她的头,对她说:“你不必委屈自己,有我在。”

    风师傅在老师面前坚持她没有错,她也很有底气昂头挺胸的说自己没错,是男生有错在先。

    事情闹得很大,双方争执不下,最后不知道风师傅怎么处理的,以男孩心甘情愿的对着她和她同桌道了歉收尾。

    她寻思,不就是在这个世界没有了给她撑腰的人嘛。

    多大点事,不重要。

    结果,这个莫名其妙要带自己来神罗,还耐心教导她这个世界知识的英雄,替自己摆平了这个麻烦事。

    她佯装出来的生硬的、名为自我保护的外壳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碎掉了,在萨菲罗斯那双静谧深沉的青碧色竖瞳中,显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无措与忐忑。

    神罗战士没有得到回应,觉得是自己不够恳切与真诚,再次夸张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歉意。

    时间趋于停滞,短暂的瞬间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世纪。

    后知后觉的,她才恍然清醒,眨了眨眼睛:“好的,我知道了。”

    神罗战士这才如蒙大赦,对萨菲罗斯行了个军礼,在得到萨菲罗斯的首肯下,退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没有想过,萨菲罗斯会站在自己这边。

    “你不必反思自己的行为,你做的没错。”

    萨菲罗斯说话时的神情格外真诚,她细细观察着,想要看出一些说谎的端倪。

    萨菲罗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你去了很长时间。”

    她放松的笑了两声:“你是不是也认为我逃跑?”

    “你不会。”

    她忽然觉得,这个烦人的神罗大厦也不是那么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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