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从一大早就开始教育他们两个,她又累又困一直在装死。

    医生来救场,安吉尔出去后她的世界终于清净了。

    可惜,还有人不想让她安生下去。

    “他隐名埋命,与女子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她被一直念诗的动静吵得睡不着,生气的扒拉着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被子,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她意识到自己再次躺回了十几天前的床位,人生无望的叹了口气。

    那人念诗的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

    “那样的日子,好似幸福将永远持续——”

    她猛地扭头,看向右侧的病床,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个病房?”

    “你以为我想跟你在一个病房吗?”

    杰内西斯依旧捧着精装硬壳的《loveless》,不屑的冷哼一声,“可能方便某人给我们普及日常行为规范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快好了,可以回宿舍了。”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是有猫的人,不能夜不归宿。

    “或者你已经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并没有可能。”

    刚想抬起右手,却被肩膀撕扯的痛感击败,右手的小臂沉甸甸的,好像打上了石膏。

    她只能用酸痛的左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loveless》?”

    杰内西斯傲慢的拉长了语调:“平庸之人不会理解的。”

    “你要是不读诗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勤。”

    在比试中时间至关重要,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杰内西斯匪夷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当真不清楚自己的恐怖之处?

    “不管开始和过程如何,结果都是注定的。”他啪的一声单手合上书本,慵懒的偏头看向她,“所以,‘扯平了’是指什么?”

    她又没有捅他一刀,算不上扯平。

    “什么?”她没听明白杰内西斯在说什么,“什么扯平了?”

    她努力在回忆中搜索相关关键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她只记得自己让他不要读诗了。

    杰内西斯看着她,露出一种看傻子的表情。

    “我打架没碰到脑子。”她瞥了他一眼,“打上头了,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立马警觉,侧身拉被,将头一蒙,开始躺尸装死。

    “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反思?一场考核硬生生给弄成了一个教学事故。”

    安吉尔的声音从她身后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很是疲惫。

    她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十分想念只会对自己呼噜噜的猫猫。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醒过来,宁愿昏死过去,也不想再听安吉尔孜孜不倦的教诲。

    杰内西斯并不在意这场烂摊子有多糟糕,再次风轻云淡的打开《loveless》:“人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安吉尔被这太过于相似的回答惊了一瞬,无所谓的模样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然后他一把夺过杰内西斯的《loveless》,黑着脸,指向蒙头装死的她:“活着是活着,但是她要打一辈子黑工了。”

    安吉尔拿出了事故场所检验报告,长长的纸质检测报告从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手中接二连三的垂下展开,拖了一地。

    “考核室的地板差点被她一刀砍穿,这其中杰内西斯你的功劳也不可小觑,48层的员工还以为五台的隐形导弹打了过来。”

    她缩在被子中听着安吉尔的控诉,深觉不妙,感觉要赔偿一大笔钱,听这语气,也可能卖了她都不够赔的。

    是不是该考虑带着小黑直接跑路?

    她感觉有人在靠近,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自己床头。她赶紧闭眼,放轻呼吸,装作一副睡熟的模样。

    窸窸窣窣声和着安吉尔“训练室材料费很贵”一并传来,来者缓慢的扒开了她死攥着的被子,凉爽的空气涌了进来,令她控制不住的颤了颤眼睛。

    “落?”

    她听见了熟悉的嗓音,低沉悦耳带了一丝丝无奈。

    她依旧不为所动。

    那个人靠得她更近了,声音放的很轻:“心跳出卖了你。”

    她这才认命的睁开了一只眼,看到逆着光的萨菲罗斯,在模糊的光影中正挑眉看向自己。

    只要保持着这个姿势,绝不动弹,除了萨菲罗斯外,就没人会发现她是在装睡。

    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紧接着闭上眼睛,似乎笃定了萨菲罗斯不会揭穿她幼稚的谎言。

    她好像听见萨菲罗斯笑了一声,很短很短的气音在鼻腔略过,似乎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她浑身的汗毛差点炸开。

    怎么感觉有一点点宠溺的感觉?绝对是她的错觉吧。

    “你上场前我还特地说这是考核不是切磋,你倒好全忘了个干净。”

    安吉尔还在持续输出。

    杰内西斯黑着一张脸,烦躁的拨弄着自己的银色耳饰:“我又不是单方面打人。”

    “……这跟打人挨打没什么关系。”安吉尔默默地卷起长长的事故检测报告。

    怎么还卷不到头了呢。

    “还有你,萨菲罗斯。”安吉尔将矛头对准了大英雄,“我也跟你嘱咐过,不能放纵弟子自由发挥,他们这种类型的就要严加管教,不然在哪个角落把自己折腾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萨菲罗斯挺直身体,危襟正坐:“目前还好。”

    安吉尔:“……”

    目前还好,现在没死,她的人生教条会传染吗?

    她忍受不下去了,悄悄的安静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偷偷看着站在杰内西斯病床前的安吉尔:“我有猫,猫有八条命,四舍五入我不会轻易翘辫子。”

    安吉尔面露震惊,安吉尔不敢置信,安吉尔深吸口气——难不成不仅要养自己的狗还要替萨菲罗斯养一只猫吗??

    他看着露出一双眸子,暗中观察他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萨菲罗斯没即时用魔晶石给你止血稳住你的心率,你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过度透支而休克送进抢救室,不会安稳的躺在这里。”

    “还很自作主张用那么粗暴的方式的拔刀,你有没有考虑过肩膀的感受?”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她一噎,底气有些不足:“我没有……”

    “不要激动,安吉尔。”萨菲罗斯迟疑的开口,“我以后会注意的。”

    安吉尔很心累,累到没心情叹气:“你注意有什么用,她注意才有用。”

    杰内西斯冷哼一声:“你能管得住她的话,就尽管去管吧。”

    气氛不对劲起来了。

    她立马警觉,本能的竖起手臂,想要在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之间手动打上分隔号,结果忘记了自己右肩的伤势。

    钻心的疼痛令她嗷的一嗓子坐了起来。

    萨菲罗斯眉头立马蹙了起来,前倾身体,左手轻轻按住她开始泛红的右肩:“不要乱动。”

    紧接着温和的绿色光芒影影绰绰的浮现出来,萨菲罗斯发动了治愈魔法,这才止住了伤口完全裂开的迹象。

    她差点没憋住眼眶内生理性的泪水,扭头咬牙切齿的问幸灾乐祸的红毛:“你为什么下手这么重??”

    像只炸毛的猫,要不是萨菲罗斯圈护着,她得跳起来给杰内西斯一刀。

    安吉尔打了个激灵,立刻甩开这个联想。

    我下手重?谁会想到你刀没了。

    杰内西斯再次黑脸,嗤笑一声:“这可不是你打断我四根肋骨的时候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大力推开,扎克斯活蹦乱跳的冲了进来,兴致高昂的直奔她的床前。

    “小落!!!!成绩出来了!!!!”

    扎克斯太过于激动,要不是萨菲罗斯侧身避开,他得结结实实的撞在他身上。

    扎克斯的嗓门史无前例的大,带着格外的兴奋和热情。

    “双榜第一!超级满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就差原地旋转的小狗扎克斯,这一生,她得第一已经麻木了,也不差这个第一。

    “我,虽然没成为1st,但我是第二名!”

    他昂首挺胸,身上在散发着皮卡皮卡的光芒,她看到那些光芒汇聚成一句话:快!夸夸小狗!

    她在心里感慨:好神奇。

    然后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十分肯定的说:“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一个1st了!”

    扎克斯瞬间满脸感动:“你是第一个这么肯定我的人!!”

    相见恨晚似的,立马飞扑过来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萨菲罗斯学着安吉尔的模样,拎着他的后衣领放置在另一边。

    “她身上还有伤。”

    扎克斯一激灵,战士的直觉告诉他有杀气!

    安吉尔又将矛头对准了冒出来的扎克斯:“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心理学?”

    扎克斯立马乖巧立定,安静听训的模样和躺在病床上的她相差甚远。

    还是狗……不,还是扎克斯比较听话。

    她重新挺尸,萨菲罗斯安静的坐在一旁,中间是过分相似的一对师徒,杰内西斯即使没有诗集,也可以将《loveless》倒背如流。

    安吉尔:“你知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你好好学了吗?”

    扎克斯:“知道了,明白了,会好好学。”

    她往萨菲罗斯那边挪了挪:“小黑怎么样了?”

    然后萨菲罗斯从她的病床底下掏出来一个猫窝。

    她震惊的眨了眨眼,不对,为什么床底下会有一个猫窝?

    猫猫前爪捂着耳朵,在酣睡。

    “偷跑了,我干脆把它带过来了。”萨菲罗斯垂着眼看她,眼底是辨不清的喜怒,“它,一直在找你。”

    温和的光线打得正好,银色的柔顺发丝在闪耀,青碧色的眸子中盈满了静谧流光。

    哦老天,这很不妙。

    萨菲罗斯的一个眼神,唇角微弯的弧度,都是令人上瘾的存在。

    她能想象出英勇的神罗英雄提着呲牙咧嘴的小奶猫一路走过来的样子。

    吵吵闹闹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白大褂推开门打断了猫喊狗跳的病房:“杰内西斯大人,赫兰德博士让我通知您去找他看检查报告。”

    杰内西斯从安吉尔手里拿回自己的《loveless》,优雅地离去:“野兽们的战争把世界末日带来之时,女神飞舞从天而降,展开光与暗的羽翼,携同祝福之赠物……”

    杰内西斯被他的主治医生叫走,安吉尔拖走扎克斯去开始新的特训。

    安静的病房中,就只剩她和萨菲罗斯,外加一只补眠的猫猫。

    人的情绪难免受到周边环境和人的影响,在人多热闹的环境下,和萨菲罗斯待在一起感觉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不需要调整自己说话的语调,也不用特意表现出来演习好的表情。

    整个人处在一个自然坦诚的状态中。

    可一旦热闹散场,融洽的氛围降下温来,安静的环境中就只剩下二人轻浅的呼吸声在交织着。

    自己之前从未生过病,更没有人像萨菲罗斯现在这样守在她的床前。

    她也不是一个会主动挑起话题活跃氛围的人,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自己的世界很是寂静,如果有人到访,估计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就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就可以了。

    不说话也没关系。

    可在下一秒,又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

    “你会觉得我昨天的表现很不妥吗?”她忽然问身旁的萨菲罗斯,“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

    十几天前,同样的病房,同样的位置,她答应了萨菲罗斯不会再拿自己的安危来挑战极限。

    “并没有,你很勇敢,可以说是了不起。”萨菲罗斯顿了顿,“你有你坚持的事,我也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萨菲罗斯从未想过管控她的思维,限制她的行动。

    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宽限的自由与后顾无忧。

    明明病房中冷气充足,还是隐约感觉出一股燥热在随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向四肢百骸蔓延。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说,谢谢你的夸奖?还是有你在真的很安心?

    可大脑处在快乐的兴奋中,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功能,

    就在她努力找寻着话题的时候,萨菲罗斯开口了。

    他嗓音格外柔和:“要再睡会吗?”

    她看着浸在日光中高大的银发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不想睡觉,但是就这么和美颜暴击的男人面对面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的侧脸陷在柔软的棉花枕头里,下意识的将被子拉起来一角,想埋住自己的脸。

    但有一双手拦住了她。

    “会闷。”

    戴着皮革手套的宽厚手掌动作轻柔的碾过洁白的被子,将它仔细的掖在她的下巴处。

    心跳在此时漏了一拍,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大脑停顿甚至忘记如何思考,而视线却在持续接收着信号,跟随着那双手的动作移动。

    温热的皮革,像羽毛般刮蹭过下巴的皮肤,在胸腔中掀起无法遏制的欣喜欢愉的浪潮。

    如果爱意是心中安睡的尘土,那么相触就是灵魂的颤栗,将爱意抖落堆叠,可以轻巧的在她的心里砌成一座无法跨越的高耸山脉。

    “为什么……”

    她生涩开口,剩下的半截话被陌生的情绪堵塞在喉咙,那东西滚烫炙热,呼之欲出——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否也有奇妙的命中注定的预感?

    你是否——也对我抱有着相同的感情?

    等临了,又无端的胆怯,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只能生硬的重复着。

    “为什么……”

    萨菲罗斯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在闪闪发亮,像天上太阳洒下的暖洋洋触感。

    他的眼睫颤了颤,眸光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随后微微偏头:“……什么?”

    她努力平息着心中兵荒马乱的情绪,低声喃喃着:“没什么……”

    你怎么突然变得胆小了?

    她在心中唾弃着自己。

    “再睡一会儿。”

    萨菲罗斯微微俯下身,柔顺的银发像是流淌的月光纷纷落在床边。

    他安静的看着她,“你现在需要静养。”

    她对萨菲罗斯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像是一个孩子,遇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却没胆气向人讨要。

    萨菲罗斯心中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他遵循了那股骚动的意识,左手动作熟稔的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语调像是在叹息一般:“我就在这里。”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她用渴望且期待的眼神望着萨菲罗斯:“可以请你,牵着我的手吗?”

    在很小的时候,经常失眠,总想着寻找点东西陪着自己一块睡觉。

    可风师傅的庄园远离城市,深山老林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猫猫没有小狗,只有半夜嚎叫的猴子。

    她只能在寂静的黑夜里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告诉自己不是一个人。

    现在,她不再想自己独自一人了。

    萨菲罗斯用一种意料之中的眼神凝视着她,像是猜到了她会这般要求,缓缓的顺从的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很大,她只能轻轻地握住他的半个手掌。

    像是拿到了珍贵的礼物,她郑重的放置在枕侧,满足的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她在小时候,想了千百遍的事情,在这个时刻得以实现。

    当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附上来的时候,青碧色的竖瞳在这一瞬间变得深沉,他缓缓虚虚拢住那双细软的手掌,力道至轻至珍。

    “安心睡吧。”

    萨菲罗斯这么说道。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唇角眉梢都带着不常见的餍足,像是陷在一个美梦里。

    这种感觉太过于怀念了。

    就像两颗在时空中流浪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息息相关的两个个体再次得到了紧密的联系。

    累世的夙愿得以实现,在这纷乱的世界中,安居一隅。

    萨菲罗斯终于感觉到,自己内心那个经年累月不断扩大的缝隙,正在被修补有着弥合的迹象。

    就像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

    如果一直像这样,就好了。

    萨菲罗斯感知到伴生自己的那股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跳动了一下,发出恶魔般的呓语——

    【不够】

    与自我的念头相重叠——

    【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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