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珠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

    这人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他腰间束着一条绣着复杂纹样的腰带,当中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碧玉,在黯淡的她面前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他的面庞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眼眸犹如菖蒲海中郁郁葱葱的翠竹,灵动而有神。

    让小珍珠尤为在意的是,这人面上带着一抹自信而阳光的笑容,仿佛能驱散周围所有的阴霾。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只是鼓起勇气,嗫嚅着说出一句:“你不是海族。”

    那男子微微一笑,收起折扇,对小珍珠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在下凤凰城使者,名叫鹤鸣秋。”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诚。

    小珍珠心生怯懦,对方自报家门,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该如何介绍自己?海族四公主?说出去只怕别人笑话,并不会相信。

    “我叫小珍珠……”她颤颤地向鹤鸣秋介绍自己,但才说完,她又有些懊恼。海族以龙族百里氏为尊,她虽流淌着龙族的血脉,但父亲从来忽视她的存在,甚至并未给她赐名。“小珍珠”这个名字反倒是因为水母娘娘说她幼时哭泣,泪水犹如一颗颗润泽的小珍珠,故而叫她小珍珠。

    她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

    鹤鸣秋见小珍珠满脸泪痕,又有些局促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他再次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珍珠姑娘不必惊慌,在下此次前来海皇宫,本是为了与海族商议一些合作之事。”

    合作?小珍珠微微皱眉,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如果能借助凤凰城使者的力量,哪怕只是能离开海皇宫也是好的,可她又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只得轻声回说:“陛下遇刺,如今海族事务均由太子处置,使者大人想求合作,需至东宫仪鸾殿与太子殿下详谈。”

    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手中的折扇有节奏地开合着,“太子如今忙于朝政,我虽有心求见,但他诸多事务缠身,一时半会儿恐难寻得合适时机。况且,我观姑娘似有难言之隐,若姑娘愿意,不妨与我讲讲,说不定我能为姑娘出谋划策。”

    小珍珠抬起头看鹤鸣秋,眼中满是惊讶,她从未想过除了三哥和水母娘娘以外,会有人主动愿意帮助她。她沉默了片刻,而后思及这些年的苦楚,泪水又一次噙满眼眶,“我想离开这里,离开海皇宫。”

    鹤鸣秋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小珍珠满是渴望与悲伤的眼神,让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爱怜。他轻轻合上折扇,“哎呀,这美人哭泣,好似鲛人泣珠,让人心生怜惜。珍珠姑娘莫要再这般悲伤,不过是离开海皇宫这等小事,鹤某人答应助你便是。”

    小珍珠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那丝惊喜又很快被疑虑所掩盖。她微微咬着下唇,再次确认道:“大人此话当真?只是我的身份……恐怕并不是很容易办到。”

    鹤鸣秋将折扇在手中潇洒一转,接着道:“这有何难,待我面见海皇陛下,向她求了你便是。之后天高海阔,你若有去处,我便护送你去;你若没去处,跟我去凤凰城也并无不可。我在凤凰城有不少门路,定能给你寻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小珍珠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她对鹤鸣秋的承诺有一丝期待,又害怕这只是一场虚幻的美梦,但无论如何,只要要有一丝希望,她都要牢牢抓住。

    “若真能如此,小珍珠感激不尽。大人之恩,小珍珠定当铭记于心。”

    小珍珠以衣袖略略擦拭泪水,倘若真的能离开,她便去极北投奔三哥,极北之境哪怕再苦寒,也总好过这座冰冷无情的海皇宫。

    她正想着三哥,就见着海皇的贴身侍卫路无双领着一队将士,似乎是押解着什么人,穿过金刚怒目的老龙雕像进了宫门。

    出于对海皇的畏惧,小珍珠下意识躲避在鹤鸣秋高大的身影之后。

    鹤鸣秋察觉到小珍珠的动作,心中不禁对她的遭遇多了几分心疼。他不着痕迹地侧身,将小珍珠的身形完全遮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却紧紧盯着路无双一行人。只见他们押解的其中一人,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虽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轮廓来看,似乎是个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鹤鸣秋以扇遮面,压低声音向小珍珠问道。

    小珍珠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几不可闻地回道:“我不知道,但那人好像是宫廷乐师尤里礼。”

    鹤鸣秋转过头,看着小珍珠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不禁宽慰道:“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鹤鸣秋眉头紧锁,目光紧紧跟随着路无双一行人,又见尤里礼之后进入宫门的犯人颇为怪异,定睛细看,发现竟是一名红衣女子正背着另一名红衣男子。他直呼有趣,这两名红衣人在这一众侍卫与受伤的尤里礼之间显得格格不入。他以扇抵唇,继续低声问小珍珠:“那两个红衣人,你可认识?”

    小珍珠藏在鹤鸣秋身后,顺着鹤鸣秋折扇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鹤鸣秋的衣角,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那红衣女子我不认得,但是她背着的……背着的……好像是……”

    话未说完,小珍珠已确定那是她的三哥容时,内心的恐惧与担忧如决堤洪水,瞬间冲破了她所有的理智防线。她尖叫一声“三哥!”,不顾一切地哭着朝容时冲了过去。

    鹤鸣秋大惊失色,伸手去拉却未能拉住,只能急忙追在她身后。此时,押送队伍中的路无双和司筠筠听到动静,迅速侧身,警惕地看向冲过来的小珍珠。

    小珍珠在宫道上发了疯似的疾奔,直到临近押送队伍时,被路无双一把抓住胳膊,路无双用力将她拽住,小珍珠反抗不过,扑倒在司筠筠身前。她仰头看着昏迷中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容时,心底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她泣不成声,双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容时,泪眼婆娑地问着:“三哥,你怎么了?三哥……”

    路无双厉声道:“放肆!”

    鹤鸣秋及时赶到,挡在小珍珠身前,对路无双说道:“路侍卫,手下留情啊!”

    路无双的呵斥在空旷宫道上回荡,司筠筠看着满脸泪痕地趴在地上为容时哭泣的姑娘,她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雪月门连番恶战,早已令她疲惫不堪,与尤里礼一战激起的那股狂暴的力量仍旧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她强撑着一股劲,为了只是不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海族触碰容时,拖着沉重且伤痕累累的身躯硬是背着容时从雪月门回到海皇宫。

    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司筠筠强抑内心的焦急与伤痛,对路无双说道:“我跟你来海皇宫是为了救治容时,他伤势沉重,耽搁不得。”

    路无双只是冷冷瞥她一眼,未作回应,只对小珍珠说:“回到镜花殿去,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说罢便示意一队人将尤里礼押走,自己领着另一队继续前行。

    小珍珠被鹤鸣秋搀扶着,一路远远跟着,口中不停呼唤着三哥,声声绝望无助,刺痛着司筠筠的心。她努力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凌乱的发丝和血迹斑斑的衣衫却暴露了她的艰难处境。

    自进入海皇宫,司筠筠只觉威严压抑之感扑面而来。这座水晶宫殿在黯淡中闪烁冷冷的寒光,似在诉说权力与秘密。

    她背着容时,随着路无双的队伍缓缓前行,容时这位妹妹声声绝望的呼喊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内心。她知道,他们兄妹感情深厚,如今见容时重伤昏迷,必定心急如焚。可她又何尝不是呢?容时对她而言,同样是无比重要的人。

    众人跟随路无双被带去了太极宫,司筠筠急忙将容时安置在榻上为他检查伤势。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伤口渗血湿透了本就是红色的衣衫。

    司筠筠蹲下身子,双手微微颤抖着放在容时的脉搏处,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眉头紧锁,心急如焚。

    “你说过海皇能够救他的,海皇在哪里?”司筠筠怒目直视路无双,终是忍不住厉声质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路无双皱了皱眉头,一旁有虾兵快步上前禀告,“大人,陛下南巡时遇刺,此时正在兴庆宫养伤。”

    “什么?”路无双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身为海皇贴身侍卫,虽是领命离开海皇身边,但海皇遇刺受伤便是他失职。他连忙安排了几名侍卫在太极宫看守便要离去。

    司筠筠哪肯罢休,快步上前拦住路无双的去路,双眼圆睁,满是愤怒与急切:“你不能走!容时的命危在旦夕,你说过海皇能救他,你若要走,便上我一起去见海皇!”

    路无双忧心海皇安危,抬手便将司筠筠推开,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我只奉命行事,一切等我见到陛下再说。”

    司筠筠心中暗暗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她只得施展疗灵术,欲注入灵力,可因先前战斗灵力损耗巨大,又受竹节项圈压制,效果不佳。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滴在容时身旁的地面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全神贯注地试图唤醒容时的生机。

    而此时,小珍珠和鹤鸣秋也已跟进殿内,小珍珠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绝望。她看着三哥昏迷不醒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小珍珠在绝望中突然抬起头,她想到了什么,带着哭腔说:“我去求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三哥的。”

    听闻太子名号,司筠筠心中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住,她对着转身欲走的小珍珠狂喝一声:“你站住!”

    小珍珠被司筠筠这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得一哆嗦,她转过身,泪眼朦胧地看着司筠筠,满脸的委屈与不解。

    司筠筠双眼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怒视着小珍珠,一步一步逼近,大声质问道:“你说的太子哥哥,可是那百里御澜?他这等伪善之人,说不定你三哥就是被他害成这样的,怎能指望他来相救?简直是荒谬!”

    小珍珠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若说太子与百里成澜结怨她信,但若说太子与三哥之间有点什么,她无法相信,“你……你在说什么?太子哥哥不会的,他一直都很疼爱三哥,怎么会害三哥呢?”

    司筠筠冷哼一声,“疼爱?你根本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在雪月门发生的那些事,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他与那些邪恶势力勾结,妄图挑起仙海两族大战,你三哥就是被他卷入这一系列阴谋之中,才落得如此下场!”

    小珍珠听司筠筠提及雪月门,她忽然怔住,莫非是……

    鹤鸣秋见状,急忙上前将小珍珠护在身后,看着司筠筠说道:“姑娘,你先冷静一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他,而非在此争吵。”

    司筠筠怒极反笑,“误会?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会是误会?若不是他,事情怎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此时,殿门外忽然传入一阵颇具威严的声音,只听那人说道:“来人,将这名妖言惑众,污蔑太子的女子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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