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梅辛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郁白桃拿毛巾裹住湿发,自顾自的观赏起摆在客厅一侧的几幅油画。

    “这是你最近画的?”也没回头,就这么问着沙发上的人。

    可惜沙发上的人似乎不想聊:“几年没见,你在这给我聊画?”

    郁白桃默然,扯下毛巾,回头轻声道:“我怕你觉得我们之间陌生了...”

    “陌生?那怪谁?你不回来我不怪你,可这几年我们几个就连去法国找你你都不让。今年元旦,我人已经在法国了,你却说你不在法国,问你在哪你也不说,我拉黑你你觉得冤吗?”她越说越气,只恨不得扒开这个女人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郁白桃垂下眼,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她将毛巾披在肩上,顶着半湿的头发,踢掉拖鞋把腿拿上沙发抱着膝盖,身体轻轻靠向靠垫,然后看向梅辛欣:“我当时觉得,自己完了。”

    梅辛欣敛了神色,她望进那样一双眼中,心头浮起一丝涩痛。

    “花了很长时间面对,甚至到今天,我觉得那种恨也没有少,只是被时间重重压着,拿出来费劲,反而将勇气磨没了。”

    梅辛欣定定地看着郁白桃,她觉得郁白桃周身竖起了一层壁垒,过去虽然她给人的感觉不易靠近,但她知道只是气质使然,而今,她将自己保护起来,那是伤害带来的结果。

    郁白桃父母当年离婚,他们外人都觉得不可置信。郁白桃的爸爸在她心中是个温情沉稳的男人,事业有成,宠爱妻女,没想到那样气质儒雅的男人,还是会犯错。

    梅辛欣挪过去,轻轻抱住她,伸手贴在郁白桃额角,推向自己的肩头。

    郁白桃浑身卸了力,靠在她身上说:“既然回来了,免不了要面对。你说我躲着你们,就当我在欺负你们好了。”她说完抬眼看上去。

    梅辛欣被她后头这避重就轻的话给气笑了,垂眼看着这理直气壮的女人,对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她没忍住伸手掐上她脸蛋。

    掐完又揉了把,说:“算了,这些帐日后再慢慢算,今天是怎么回事,刚回来就进局子?”

    说起这个,郁白桃还心有余悸,也并不太想回忆,但是看梅辛欣等着下文的眼神,她知道若是不说点什么,这位姐妹不会善罢甘休。

    须臾,梅辛欣听完了事情经过,心疼起来:“宝宝别怕啊,这警察不是莫名其妙吗,你就是个路人,找不上你,那个女人的冤魂也保准找不上你......”

    郁白桃听不下去了,立马捂上梅辛欣那张臭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说的人背后发凉:“今天就到这行不行,我累了,就算睡不着我也得去躺着。”

    “我要一起睡!”梅辛欣追着说。

    “随便你,但不准再说话,不准动手动脚。”

    “切,你的身体早已经对我不构成吸引了!”

    郁白桃侧身对着梅辛欣,对方已经渐渐沉睡,她回想着梅辛欣提起去法国找她的事,她当时确实不在法国。

    她在国内。

    元旦之前,她和妈妈收到消息,江城东边的房子可能被规划拆迁,那是她幼时居住的地方,那时奶奶还在,他们一家五口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当时郁之闻的事业已经初见起色,但爷爷奶奶更爱住在离市区远一点环境更好的地方,独门独户,有小花园,旁边就是“绿照茶场”,只要放假她就和爷爷奶奶去茶园玩。

    也是在茶园认识了和她上同一个小学的庄画,她家人在茶园工作,她们经常结伴一起上下学。

    半年前拆迁办的人联系上她,是因为那里的房子后来转在了她的名下。

    妈妈说她可以回国一趟。

    其实在国外这几年,妈妈的状态都比她更好些了,也许是全新的环境和亲人的陪伴,让她振作了,姨妈和表哥也都在法国。

    妈妈也开始试着交一些朋友,现在就有一个稳定的伴侣,是个法国男人,也许这个男人能帮助她淡忘伤痛。

    也许是她也不愿承认的心思被妈妈看破了,反正最后,她借此机会在元旦时回国了。

    拆迁的事宜她并没有亲自去谈,而是委托了律师。

    而她,去了幼时的家,去了茶场,也去祭拜了庄画,她的生命停留在了美丽的十八岁。

    那次回来,郁白桃还是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也许是还没有准备好,就将它当成了一场一个人的故地重游。

    -

    从碧韵离开后,林溪午让常远送他回了公司。

    开完视频会议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望着窗外的灯火,他的思绪有片刻的空白,伸手去拿抽屉的烟,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起身,拿上外套走出去,身后留下一室静谧。

    “噌”的一声,火苗点燃了烟头,林溪午随手将火机丢在手枕箱,将车开出了地库。

    吹着车窗外夜晚的凉风,一根烟入喉,总算将他麻木的思绪唤出一丝清明。

    这时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接通了。

    “溪午,没睡吧?”

    是许戈,他回道:“没,有事?”

    许戈说:“我今天接了个案子,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下。你上高中时的那个朋友,郁白桃,她和这案子有点牵扯,今天被叫来问了话......”

    “吱——”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林溪午就失控了,猛打方向盘急停在路边,他粗喘了口气压抑着:“你说什么?”

    “你在开车?”

    “什么案子?”林溪午握着方向盘的骨节用力到发白。

    许戈:“命案,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她只是碰巧撞上,和死者并不认识,虽然死者是死于意外,但这案子没这么简单。她被问完话之后就走了,我现在只能和你说这么多。”

    林溪午松了松发麻的手,又拢起眉:“她有危险吗?”

    “从仅有的线索推断,不会。但是...这案子还很不明了,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许戈这点犹豫是考虑到,毕竟郁白桃和那个监控里不见的男人打过照面。

    结束通话,他已经确定,饭桌上邵逸达接通的电话来自于谁。林溪午放下手机,重新发动车子汇入车流中,车窗外影影绰绰的灯光打在他面上,还是平静如斯,眼里却已掀起巨浪。

    而另一边,许戈看着手机若有所思,他其实在今天之前并不知道那个女生叫郁白桃,只是女生的相貌他记得,明艳得算是贯穿着林溪午整个青春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家搬进院子的时候,林溪午家已经在那住了好多年了,他们的交集得益于他妈的外交实力。

    搬来头两日,许妈妈在集市上碰见林溪午妈妈正帮一个外国女人解围,那个外国女人她记得,和她家前后脚搬进院子。

    许妈妈被林妈妈一口流利的英语震慑住了,自知道林家妈妈就住她家对面楼栋之后,便见天的上人家家里献热情。

    美其名曰是觉得单身妈妈不容易,其实就是觉着林妈妈是高知识分子,又打听到林妈妈的儿子是个学霸,就想打好关系拯救下自家不争气的儿子。

    虽然许妈妈一腔热血,奈何林家少年是个冷淡的性子,花了好长时间才能融化冰山一角,许戈总算是能带上家庭作业上少年的房间请教片刻。

    中考的时候他没考好,林溪午稳定发挥,不出意外的进了市最好的高中江城一中。

    哦对了,听说住在林溪午对门的女生也进了这所学校。

    而他,无缘江城一中。

    高中之后,许戈家里出了点变故,少年的心也随之坚韧成熟起来。学习这件事,已经不再需要许妈妈拿着拖鞋在脑门上挥舞督促,他开始主动奔波在学校与林家中,也就是这来往之间,他知道了郁白桃的存在。

    -

    许戈:“林溪午,我笔没水了,借只笔给我用用。”

    高一下学期的课程对许戈来说已经有些吃力了,他也不是不能独立学习,但在林溪午这,总能获得更优的解题方式,以及更高的学习效率。

    冬天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收走,暖阳已经能透过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溪午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圆领针织毛衣,里面衬一件浅灰色衬衣,手上拿着高二数学习题册,许戈再次咬牙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令人感到寒冷啊。

    林溪午像是才听到许戈的话,顿了下才回答道:“笔袋里,自己拿。”

    许戈:“哦。”

    翻找中,笔跟笔碰撞的声音响起,许戈看着手中这只显然在这个笔袋中格格不入的粉色中性笔,笔帽上还有一只亭亭玉立的桃子。

    “你是不是把你同学的笔拿错了?”许戈举着手中的笔问道。

    林溪午回过头,看清许戈手中的那抹粉色,冷淡的面色有一丝龟裂。

    他伸手从许戈手中抽出笔,拿上笔袋随意捡出一只黑色中性笔丢给许戈,放笔袋的手又停在空中,转而单单拿出那只粉色的笔放到抽屉里,最后低头缓缓翻过一页习题册,至此不发一言。

    许戈看着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无语凝噎。

    黄昏,楼下院中传来清脆的女声,“林溪午”三个字唤得婉转悠扬。

    林溪午停下手中的笔,再次辨认这声音之后,面上露出惊讶。许戈跟着林溪午来到阳台,一眼就看到楼下黄橙色暖阳照耀下的女生。

    女生微微侧了个身就看见了站在阳台上的人,骄矜地笑说:“林溪午,你是不是把我的习题册带回来了,我到处都找不到。”

    林溪午听闻皱了皱眉,开口:“你等会。”

    说完走进房间,还真在书包里翻出了女生的习题册。

    许戈看着楼下的女生,那带有一圈柔光的面容上,可没有半分丢失作业的焦急。

    许戈转过头,林溪午正拿着习题册准备下楼,这一刻,那支粉色水笔的主人是谁,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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