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1】

    冬至当天,城南郊外,禁军一早开好道,金吾卫大将军一袭玄铁铠甲着身领头,昂扬地骑在汗血宝马上,佩刀挂在腰侧。身后是六匹毛色统一的雄马,拉着一顶繁缛华丽,奢华无比的轿子,正是皇帝的“玉路”。轿撵的衡末、柱尾等车体上,都是使用玉作为装饰,驾轼条和轭条上雕刻龙虎,整体纹饰则是镶嵌金银,金银二色交错光辉,流光溢彩。整个轿撵透露着奢华与威仪。【2】

    今日的阳光很是好。前几日接连下了几场大雪,钦天监观天相推算冬日是大晴,果然不出所料,晴空万里,远处是碧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照射在白色的厚雪堆上,让整个世界显得更加干净透亮。

    洪公公跟在皇帝的“玉路”旁,四顾瞅了眼,笑眯眯地朝着“玉路”内谄媚道,“陛下,今个儿可真是个好天气,正如钦天监所言,陛下您洪福齐天呐。”

    皇帝闻言挑开车帘,略显疲惫的神情在看到外头的好天气之后也不禁一扫而空。

    皇帝的马车后跟着的是皇子们与朝臣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南郊的圜丘。

    沈秋冷听着外面嘈杂的马蹄声,挑开一点点轿撵的帘子,望了望四周。晃眼的太阳照的她睁不开眼,一双凤眸有些不悦地微眯着。

    “阿喜,是不是快到了?”

    听见沈秋冷的声音,阿喜上前一步靠近马车,“回公主,奴婢瞧着是快了。公主要不再休息休息?”

    沈秋冷没接话。

    这不是她第一年来参见祭祀大典,但确实是她今年第一次来圜丘,感觉也总归是不太一样。

    从前沈秋冷在这段日子里总是呆在长宁宫,听着楚蓉给不同的人分配着不同的任务。她会吃着长宁宫的小厨房里为她专门做出来的糕点,翻着母妃仔细批注的流程手册,帮她整理一些细小的事物。沈睿弦若是来长宁宫同楚蓉汇报,结束之后沈秋冷便会跟着沈睿弦去到圜丘。虽然沈睿弦不让沈秋冷进去,她也只是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左顾右盼。

    但是今年,楚蓉不再负责祭典的流程,宫里来来往往的大臣不再奔向长宁宫,而是早就拐了到慈宁宫。楚蓉的病也让她时常窝在榻上,沈秋冷每日不敢在长宁宫停留的时间过长,怕打扰了楚蓉的休息,她也再没有跟着沈睿弦去过圜丘。

    沈睿弦忙着祭典,东宫也时常没有人。沈秋冷这几日拜访了楚蓉,就会直接出宫回公主府。

    昨日出宫的时候沈秋冷还碰到了沈睿初。

    沈睿初身边没跟一个随从,就连一贯以来都保护在他身侧的岭风此刻也不见踪影。沈睿初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旁边只有高耸的灰黑色的宫墙,感觉下一秒就要压倒在他的身上。沈秋冷只是在宫道的一头静静地看着沈睿初的背影,眼里含着的是复杂的情绪。

    看得出来,沈睿初过得也不如意。

    孟娇不愿意嫁沈睿初,沈睿初自然也是不愿意娶的。

    沈秋冷那日再次陪同孟娇去到孟府,同意孟老爷说早日娶孟娇之后,孟老爷便把消息传给了德妃,说自己的女儿已有夫婿,不是和王妃之位,让她另择他人。

    德妃闻言大怒,摔碎了木犀宫好几样瓷器,宫里的侍女太监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什么意思?”德妃有些无力地靠在软榻上,采荷在一旁给她捏着肩,“能做三皇子妃,嫁入皇家,是他的荣幸,他不知道吗?一介商贾之流,是本宫抬举他,是情况特殊,才让他的女儿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倒好?他倒好!”

    采荷在一旁小声道,“娘娘,他不识抬举,您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楼妙也不知道跟初儿说了什么,居然让他打消了要纳她为妃的念头!”德妃一只手搭在一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三皇子妃的位置不能空着,也必须要比那沈睿明的侧妃先怀上皇孙,再加上邯州如今账库亏空,本宫这才有了这下下策选了孟家。”德妃的眼眸里是压不下去的怒火,“果然啊,下下策就是下下策。”

    “娘娘,您说着孟大小姐怎么就突得有了那心上人,未婚夫婿呢?奴婢想着孟老爷是断不可能,也不敢欺骗娘娘您?那难不成就是随便找了个人就给自己的嫡女嫁了出去?”采荷观察着德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奴婢觉着没有必要吧,咱们三皇子再怎么不堪也是个皇子啊。这大煜还能有几个人比得上咱们三皇子地位尊贵啊?再说了,是娘娘这边已经算是将三皇子妃的位置许给了孟家大小姐,如今孟老爷又反悔,难道不害怕娘娘您降罪于他吗?”

    德妃听着采荷的话,眉头又不自觉拧紧了几分,更加不耐烦了些,语调中都是克制不住地尖锐,“蠢货,他这是摆明着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啊。这消息已经七七八八的在盛京传的差不多了,如今就连这样的三教九流,都看不上三皇子妃的位置,说出去本宫的脸往哪里放?初儿的名声岂不是更加坏了?”德妃说完连连摇头,“本宫当时是怎么选中了孟家的啊?”

    “是三皇子,三皇子自己提议的”采荷捏肩的手都稍微停顿了一下,“,娘娘您忘记了吗?”

    “真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德妃气得又摔了手边的一个茶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采荷也在一旁直直跪了下去。

    “娘娘息怒!”

    “去,派人把三皇子给本宫叫来,让他知道知道他如今没有一个人想要了。”

    沈秋冷当然不知道木犀宫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到了沈睿初孤寂的背影,是个可怜人。她算了算时间“亘古香”已经入了沈睿初的骨了,很快她就能帮助沈睿初逃离苦海。

    车队逐渐停下,沈秋冷也放下了帘子,走下马车,任凭阿喜搀扶着自己。

    沈睿弦身着整齐的官服跟在皇帝的身后,进了圜丘。

    早晨罗君笑替他整理好衣袖,抚平袖口,退后几步又看了看整体的感觉。那日被沈秋冷的突然出现打断之后,沈睿弦换下衣服,她也忘记了要继续深究。如今见沈睿弦又穿上,她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感觉。

    一次出现是偶然,第二次绝对不可能。

    罗君笑心中有些发毛,“殿下,您今日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睿弦朝她温柔一笑,“嗯,阿笑就在东宫等着孤就好。”

    罗君笑望着太监领着沈睿弦出了东宫上了马车,她一手扶在东宫的门框上,注视着沈睿弦,直至整个马车队伍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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