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望不到边的血红色天空,天上没有白云,只堪堪悬挂了一轮暗黄色的太阳,黑色的轮廓勾勒出一圈光晕。高耸的城墙在两旁直直的立着,压着人的空气中没有一点风,根本不会流动。

    沈秋冷身着一袭破烂的礼服,站在道路的一头。

    “这是哪?”沈秋冷有些疑惑,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站在了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秋儿...秋儿...”沈睿弦的声音通过两旁的城墙不断聚拢放大,传入沈秋冷的耳朵中。

    沈秋冷有些愣神,不太确定地喊道:“皇兄?”

    “秋儿...秋儿...”

    沈睿弦本来富有磁性却又清朗的声线变得诡异起来,似乎在呐喊,又像是在求救。

    “皇兄你在哪?”

    沈睿弦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一直呼唤着沈秋冷。

    沈秋冷提起自己的裙摆,小跑下阶梯。

    下了阶梯之后,城墙完全挡住了从上方来的光,令人窒息的黑袭来。沈秋冷根本看不清楚路,只能扶住身旁的墙面,小心地前进。

    沈秋冷在黑暗中摸索着,口中喃喃地回应着沈睿弦,她的脑海中止不住地悲伤,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淌。

    “秋儿!”

    沈秋冷突然听见杜晚景的声音,很着急地在喊着她。她停下脚步,头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秋儿!”

    杜晚景再次呼喊,才让沈秋冷从梦中惊醒。沈秋冷身后的冷汗浸湿了整件衣裳。蜡烛的灯光算不上明亮,却晃了她的眼。杜晚景着急的面庞映入眼帘,沈秋冷抹了把自己的脸,发现上面满是眼泪。

    “又做噩梦了?”杜晚景语气温柔,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担忧与悲伤。他握住沈秋冷冒着冷汗的手,用掌心的温度去温暖她。杜晚景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看着沈秋冷的样子,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景...”沈秋冷声音沙哑,有些无助地望着杜晚景,目光都在发颤,“阿景,皇兄死了,皇兄死了。”沈秋冷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反手紧紧抓住了杜晚景,有些恳求道,“能不能不要什么权什么利,让皇兄回来?可不可以?”

    杜晚景不忍看到沈秋冷这副模样,伸手将沈秋冷拦进怀里。现在所有的语言都很苍白无力,没有人没有事可以取代沈睿弦在沈秋冷心中的地位,他的死对于沈秋冷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杜晚景轻轻拍着沈秋冷的后背,“睿弦他肯定不愿意见到你现在这样子,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秋儿你还要保护好自己和楚贵妃啊。”

    “母妃...”沈秋冷闭上眼,楚蓉苍白的面庞出现了在她眼前,“还不知道母妃怎么样了,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到过她,只有皇后说母妃没事了。”沈秋冷从杜晚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不行,我现在要去见见母妃!”

    说罢,沈秋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杜晚景摁住她,“秋儿,现在既然皇后能跟你说贵妃没事了,贵妃一定现在是没事的。你先要照顾好自己啊!”

    “是皇后杀了皇兄啊!我怎么可以相信皇后说的话!”沈秋冷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沈秋冷刚从梦魇中醒过来,多少有些不清醒,她手握拳,用力敲打着自己混沌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不对,不对,我当时也知道是皇后杀了皇兄,为什么在皇后再说母妃没事的时候我没有反驳她,没有立刻去长宁宫见母妃?”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皇后不可能再出手。”杜晚景接过沈秋冷的话,抓住她敲打自己的手,揉了揉刚刚被她自己敲红的地方,“这个时候,皇上也一定会在长宁宫盯着,他作为睿弦的父亲,贵妃的丈夫,在知道你在东宫陪着睿弦的时候,就一定会去长宁宫。也就是说这几天贵妃那边一定没有人会下死手,只是需要贵妃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住。”

    杜晚景替沈秋冷重新整理思路。他的语速很慢,声音还是那般低沉好听,像是古琴幽幽,安抚着沈秋冷的情绪。他看着沈秋冷冷静了下来,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沈秋冷。

    沈秋冷就着杜晚景的手,喝下了这杯热茶。

    “我以为,皇兄回京,一切都在好转。就算有很多事情我们还不知道,但只要我们都还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过第一关我们就一定可以解决接下来的事。没想到,这早布好的棋局,让我们根本招架不住。”沈秋冷的瞳孔逐渐清明,理智的思绪重新回了来,“是我们想的太浅了,对方藏得太深了,毕竟是走了三年的路。”

    “是...从上次户部得来的消息,还是我们看清的太晚了。”

    “许言,沈睿明,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呢?”沈秋冷一双凤眸里全是寒意,“皇兄离去了,母妃身体抱恙,在你们眼里我又只是一个骄纵、手无寸铁的女子,想必你们一定觉得我们不行了,而你们很快就能入住东宫了吧,想着不久的将来,一个会是太后,一个会是皇上,定然开心地不得了了吧。”

    这两个伪善之人丑陋的嘴脸,在肆意地嘲笑着沈秋冷的后知后觉。

    “放心好了,就算我现在只有烂命一条,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秋儿,现在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不必要抛弃所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终究是下下策。”杜晚景看着她,有些担心她会过激。

    “你和母妃都还在,我不会放弃我自己。只是之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得变一变了,太过于柔和地对付他们,会让我们有些招架不住。”沈秋冷回应道。

    虽然沈秋冷这么说了,但是杜晚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段时间应该是沈秋冷最为不理智的时候,就算杜晚景知道沈秋冷足够聪慧,可人的本能情感会影响她的判断。

    “秋儿你这几天还要守灵,暂时就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沈秋冷摇摇头,“不,我不可以松懈。阿景,你知道吗,笑笑姐已经决定入宫了。”

    “嗯?”杜晚景被沈秋冷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的有些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睿弦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她不是一直在东宫吗?”

    “她要入宫为妃。”沈秋冷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又有被针扎的感觉。

    杜晚景沉默了。

    罗君笑选择入宫为妃,杜晚景知道凭她的容颜,只要有机会就一定成功。不过,这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阿景,你说我劝不住她,能保住她吗?”

    当今局势之下,后宫的党派已经成型,罗君笑又是惊人之姿,青春年华,在后宫的生存将会非常艰难,更何况她还是带着复仇的心思去的,完全是九死一生的情况。

    她害怕,害怕沈睿弦会责怪她,怪她为什么没有把罗君笑照顾好。

    “秋儿,其实你可以选择多信任身边人。”杜晚景将她额前的碎发揽到耳后,“罗姑娘不是分不清是非轻重的人,她既然做出了她的选择,你完全可以信任她可以做好,你要做的就是让她能够放心去做她要做的事。”

    这番话又让沈秋冷想起她与罗君笑分别时的场景,罗君笑是悲伤的,也是坚定的。

    沈秋冷点点头,她知道杜晚景说的没错。

    “这些天你放心地去给睿弦守灵,我虽不能去,但这段时间皇后他们松懈下来,有些事就交给我去查。”

    杜晚景因身份原因,是不可能入宫为沈睿弦守灵。沈秋冷知道这一点也让杜晚景难过,明明是最要好的兄弟,现在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思及此,沈秋冷握紧了杜晚景的手。不过杜晚景这句话也提醒沈秋冷了,这段时间一定是沈睿明和许言最懈怠的时候,也是最方便他们行动的时候。

    “阿景,现在最重要的事弄清楚北域和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些本该去北域的军饷到底去哪里了。这几天,我会让祝青想法子来找你的,你就待在公主府里就好。”虽说杜晚景让沈秋冷放心身边人,但她还是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安全问题,现在她唯一能保证地就是公主府的绝对安全。只要杜晚景不出公主府,就不会出事,“我记得不错的话,后天会有个商队要去北域,你写封信给楼衍,把消息和他同步一下。”

    “好。”

    “一定要提醒他注意一下北蛮那边的情况,然后让他把近三年北蛮再重新整理一下,回信回来。”

    “你怀疑这批走失的军饷和北蛮有关?”杜晚景听出了沈秋冷话中的意思,“三年,北域缺的东西去了北蛮那里,该是多荒唐的一件事。”

    “暂时有些猜测,不过我希望最好不要。”沈秋冷看向窗外,“皇后一家,若是真得争权夺利到与敌国暗通...”她没再继续往后说,凤眸里是令人看不透的情绪,“阿景,我突然有些后悔了,给沈睿初下药下得太早。沈睿初还不知道他自己身体的事,那么他想要挽回些什么,孟府就至关重要。如今孟娇在我手中,他不是不可以拉入我们。”沈秋冷食指摩挲着拇指,“我要让他在死之前,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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