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怀疑用到我身上的这个毒是个半成品。”杜晚景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继续道:“我猜想是当时是有了一个什么进展,便拿到我身上做了个尝试,毕竟单从我的症状上来说,这个毒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他们最终想要的一定是服下这个药之后,完全丧失自我意志,只对一个人的指令做出反应,然后身体绝对不能有削弱。”

    沈秋冷抿了抿唇,“北蛮人也不少,为何要千里迢迢拿到盛京来?”

    “像是邀功?或者是展示?”

    杜晚景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杯,他觉着如果要做这个东西的人是皇后和沈睿明,或者是合作关系,那必然炼制毒的进展要和他们汇报,恰好自己身份比较特殊,当时又是要入狱即将行刑,便选中了自己。

    只不过可能杜晚景服下药后一开始的情况就不在他们意料之中,沈秋冷又求了皇帝让他入了公主府,仅仅听着公主府的眼线传出来的有关于杜晚景的情况,就没有继续深入跟进了。

    “那你觉得母妃的情况会是服用了他们的毒吗?”

    杜晚景看着沈秋冷的侧颜,嗓音温和,“贵妃娘娘的情况不好说,她很明显比我的症状要轻不少,而且意志一直是清明的状态。想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贵妃娘娘的毒是我前面的一个或几个阶段,甚至可能不是杜府出事后给贵妃娘娘服用的,可能更早,只是因为药力不足一直没有发作,但是伤了贵妃娘娘的身子,然后杜府和太子出事,贵妃娘娘情绪一激动,故而身体大病。”

    桌台上的烛火摇了摇,烛光打在沈秋冷的面庞上,落下阴影。

    “母妃的身子,太医查了这么久,名贵药也用了不少,就是动了根一直治不好。”沈秋冷原本皱着的眉拧得更紧了些。

    杜晚景回想起“或许’崖尽’的解药的成分可以一试。”

    “母妃的情况阿景你也说确定不下来,况且太医院的太医我现在信不过,还是想着尽快去找了母妃说的那个儋州神医,让那位神医结合着看一下。”沈秋冷声音很低,思绪在不断飘着,不知从哪摸来了根竹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烛火,“母妃的身子禁不起折腾了。与其大胆试药,不如先温养着。”

    杜晚景揉了揉沈秋冷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片刻,杜晚景指着面前卷轴上的“冬崖草”三个字,“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暂时也没法子的得到求证,只能暂时有所防范。”

    沈秋冷换了个姿势继续窝在杜晚景怀里,她拿起卷轴再仔细看了一遍。杜晚景把所有的因都写的清清楚楚,那么这个果说是猜测,其实离真相不会远的。

    “要不先用膳?”杜晚景看着桌上的菜被复热好了,担心再不吃又凉了,再拿下去热又不太健康,便想着让沈秋冷先吃。

    “我没什么胃口。”沈秋冷无力地抬了抬眼,放在以前美食对她非常有吸引力,但现在一碗汤就让她感觉差不多了,“刚吃了碗汤,现在不想吃了。”

    “不行。”杜晚景揽着沈秋冷站了起来,“刚一碗补汤还给你吃坏事了。你都多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再这么下去身子都要被熬坏了。秋儿还说要保护我和贵妃娘娘,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都快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杜晚景捏了捏沈秋冷的手腕,大手完全环包住纤细的手腕,完全感受不到肉。

    沈秋冷知道杜晚景是故意这么说的,用着颇为好听又有磁性的声音天天就这么同她说话,哄着她做着做那,偏偏她还就吃杜晚景这一套。沈秋冷嗔怪地看了杜晚景一眼,抽走自己的手,做到了餐桌面前。

    “阿景,今年这个年,我不打算在盛京过了。”沈秋冷盛了点鲜虾清羹,吹了吹,“母妃的身子不尽早治我放不下心,还有好多事需要去查。现在和北域的联系还要绕一趟江南,我不如直接待在江南。”

    一口羹汤入了口,还是她熟悉的味道,公主府的厨子火候也总是把握的恰到好处,浓稠却又不过于厚重的口感,吃起来很是舒服。

    “但母妃一个人在盛京我又放心不下,”沈秋冷抬眸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杜晚景,吞咽了下缓缓开口,“阿景,你看盛京这边私兵营的事,还在起步阶段,还需要你盯着,若不如...”

    “私兵营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无非是资金投入和训练。资金这方面已经和柳老板协商好了,每月的账本他都会记住。至于训练,我也不是个武官,会不了一点功夫,看不出来什么,秋儿找的那御林军中候就不错,想必职位迟迟上不去必然是因为秋儿安排的原因。”杜晚景知道沈秋冷要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了她,“如今我这身份也进不了皇宫,退一万步说长宁宫真得出了什么事,我也无能为力。评心而论,我自然是愿意照顾贵妃娘娘的,只是终究是爱莫能助。”

    杜晚景端坐在一旁,语气很平淡地阐述了这个事实,本是含情的桃花眸此时看上去竟有些压迫之感,似是有些不喜沈秋冷想要抛下他一个人去江南。对于杜晚景来说,他什么都可以替沈秋冷去做,但不能接受沈秋冷的规划中没有他。

    “秋儿担心贵妃娘娘的心我懂。只是怎么以前去哪都喊着要阿景陪,现在长大了,就不要我陪了。还是说觉得我没用了,便不想带着我了?”

    “怎么会,阿景才不会没用。就是因为信任阿景,才想着让你留下。”沈秋冷有点被杜晚景看穿的窘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举手投足间有些无措。

    看着沈秋冷的动作,杜晚景温柔一笑,拿出手帕凑过去轻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羹匙留下的痕迹,又牵起她的手替她擦拭。

    “不过阿景你言之有理,确实需要找一个能出入宫自由的人。”沈秋冷思索片刻,“祝青...阿景你觉得..嘶!”

    “弄疼你了?”杜晚景一下手上的劲道没有把握住,在沈秋冷的手上留下了一道红痕。沈秋冷的皮肤很白,还有常年滋养出来的嫩,稍微使些力便会留下印记,更别说这下直接让沈秋冷感觉到了疼,“抱歉,是我不好。”

    杜晚景捧起沈秋冷的手,吹了吹。

    “没事,我哪有那么娇弱,不过是皮肤容易泛红罢了。”沈秋冷倒不在意这一点小痕迹,那“嘶”的一下只不过是下意识反应,根本算不上什么。她从小调皮,磕着绊着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更何况这只是杜晚景无意中划了一下。

    “秋儿刚说什么?”

    “我说照顾母妃要另择他人,祝...”

    “陈老是个不错的人选。”杜晚景还没放开沈秋冷的手,“陈老为官多年,最懂得在朝廷之争中如何护住一个人。”

    沈秋冷顺着杜晚景的话思考了下,“确实。为了母妃,去求求陈老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先前已经麻烦陈老很多事了,怕他老人家不答应。”

    “他会答应的。”大殿内暖黄的光照在杜晚景俊朗的面庞上,焕着独有的温泽,他唇角扬着浅浅的笑,“秋儿曾带着黄玉玉佩去找陈老,陈老说让你保存好这枚玉佩等到了江南大有用处,还记得吗?”

    “你是想说,我要去的正是江南,而与玉佩相关联的事正在江南,凭借此他必然会帮我。”沈秋冷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拖住了自己的脸。

    杜晚景听到沈秋冷的话,轻笑了一声,“对,也不对。对的是必然会帮你的结论,不对的事相关联的不是事,是人。”

    “陈老曾说着玉佩是他与楼家世代交好的象征,他们都会传给后代。我手上这枚是楼家现在传到楼衍手中的,陈家的那枚也传了下去,那么算算就是到了陈老的孙子手中。”沈秋冷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些,“你是说那个被陈老保护起来的孩子在江南?”

    “算不上是个孩子了,年龄同秋儿你这般大。这乱世之中,哪有人可以一直独善其身,陈老,他早就入了局。秋儿之前不涉政察觉不到,我与睿弦却能察觉得到,陈老绝对是支持着睿弦的。虽然一直说陈老不会出手相助,但暗地里绝对实在顺水推舟。”提起沈睿弦,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多了一些伤感,但为了把关于陈可沉的事情同沈秋冷说清楚,提到沈睿弦又是在所难免的。“睿弦曾说过,安国公曾与陈老也有过交情。”

    沈秋冷的外祖父安国公,当年的镇南使,也是当时朝廷上顶顶有名的能臣。只不过现在时过境迁,皇帝疑心病又大,被夺了权的安国公远离了朝廷,上次为了保沈秋冷出过面后就离开了盛京,并阻止沈秋冷去寻他。

    不闻世间事,不见任何人。

    前半生替朝廷奔走,后半生也享不了安稳。或许楚明峰当初在为柳家嫡二小姐改名的时候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沈秋冷也明白外祖父不想再被打扰,便顺了他的愿,没派人寻他。

    “也就是说当初我就算没有手中的黄玉玉佩,陈老也会帮我。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有黄玉玉佩,于是提点我说让我留好,这枚玉佩的用出不在此,而在江南。”

    杜晚景听完沈秋冷的话,称赞道,“秋儿单凭这些蛛丝马迹,就可知道全局,当真是聪慧过人。”

    “那可不。”沈秋冷扬了扬下巴,停顿了片刻又加重了语气,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终于说了出来,“阿景,我想同你说件事。”

    杜晚景点点头,示意沈秋冷继续说。

    “楚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本该属于皇兄的皇位,你说现在该是谁来坐?”沈秋冷的凤眸被照亮,里面是点点星光和藏不住的野心,“这几天给皇兄守灵,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杜晚景一听便反应过来,“秋儿你该不会是想...”

    沈秋冷捏住杜晚景的下巴,“待我坐拥天下,让你官拜宰相,如何?”

    注视着沈秋冷的杜晚景并未思考多久,对上她的眼眸做了个十分标准的礼,“但凭公主殿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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