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问这作甚?”

    沈秋冷哪里长得像楚佳佳,她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许思远一问这个问题,沈秋冷就知道差不多了。

    “请公主恕臣有罪,但还是恳请公主能够告诉臣。”许思远手心冒起来汗,让他不自觉握起了拳。

    “一个小问题而已,不必这么紧张。本宫只是想知道,许大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罢了,着实有些让本宫没有想到。”沈秋冷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眼神低垂,仿佛全神贯注在碗里的食物上,语气很是随意,却又充满压迫,“是在怀疑本宫的身世吗?本宫不太喜欢别人话说不清楚直接讨要答案。”

    “臣不敢!”许思远差点就要跪下谢罪,“臣断然不会怀疑公主的身世,只是不瞒公主说,公主长得非常像...臣的一位故人,所以臣想知道公主是否是她的后人。”

    “哦?”沈秋冷抬起头,示意许思远继续说。

    “是臣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一位邻里,可惜她早些年间遇到些意外,当时人...”许思远犹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人走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如何。”许思远看沈秋冷还是不愿意开口,“臣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若是今日踏出公主府后乱说一个字,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沈秋冷将许思远眼底的迫切尽收眼底,喝了一口汤之后才缓缓开口,“好了,许大人,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宫中也有很多人知道本宫的外祖母是谁,何必发毒誓呢?”沈秋冷虽然口上这么说着,但许思远知道自己不发毒誓,沈秋冷是不会说的。

    “本宫的外祖母嘛,倒是以前确实是江南的人。”

    听到沈秋冷这句话,许思远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沈秋冷转折了一下,“是不是菩提城的人本宫就不清楚了,更不清楚是不是同许大人是年少时的好友。只是本宫曾听外祖父提起过,当年他做镇南使回京的途上与外祖母相遇,而外祖母是家中遇难,一个人流浪在外。外祖父不忍见外祖母一个女子在外流浪,便让她同自己一起回到了盛京。在之后,两人在一起相处相恋,便成为了一家人。”

    许思远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没有从沈秋冷的话语间反应出来,还是在思考些什么,并没有给出回应。他再次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好像他透过沈秋冷再次看见了柳瑶,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柳瑶仿佛站在沈秋冷的身边,指着他笑骂他是一个傻瓜,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所以为什么...当初抛弃我?”许思远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几乎要窒息。当年许思远的父亲被污蔑贪污的事情和柳家挂钩,在柳家也是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柳瑶还是为了保护他付出了很多。许思远本以为是那段时间柳瑶思虑过重,突发隐疾才暴毙的,但在柳瑶去世后,柳家和自己家的情况接连好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许思远一直怀疑柳瑶根本没死。

    在听完沈秋冷的话之后,许思远断定当初柳瑶是为了自己和柳家才跟了楚明锋回了盛京,依托楚明锋的关系帮自己一家和柳家化解了灾难。

    “所以我真的是一个蠢货吗?”许思远的声音很轻,沈秋冷并没有听到他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许大人?”沈秋冷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喊了一声许思远,“许大人在想什么呢?”

    “臣知晓了。”许思远压下眼底的情绪,但看向沈秋冷的眼神中多了些心疼怜惜,还有深深的思念。“多谢公主告知。”

    “许大人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吗?”沈秋冷凤眼微微上挑,放下手中的筷子,“本宫刚才说了这么多,许大人得出的结论”不打算让本宫也知道知道吗?”沈秋冷其实已经从许思远神态中看出来了答案,但她必须要许思远亲口说出来。

    许思远张了张口,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话到嘴边改了又改,才最终回沈秋冷道,“是臣弄错了,公主金枝玉叶,怎会,怎会...”说到这里许思远的声音竟哽咽起来。

    沈秋冷看目的已经到了,便也不在为难许思远,“许大人,这算本宫不好,不该非要让你说出伤心事。不说了不说了,好好喝些酒吃些菜。”沈秋冷挥挥手让宫女给许思远满上一杯酒。

    “谢公主。”许思远缓缓坐下,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喝进嘴里的尽是苦涩。

    “本宫满足了许大人的心愿,那么本宫的事,许大人可否愿意帮忙。”

    “公主有需要,臣自然是在所不辞。”许思远毫不犹豫,“就算公主让臣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臣能去做,那定然是在所不辞。”

    若说以前许思远对沈秋冷唯命是从,那是因为沈秋冷是公主,是他的上司。那么现在他又有了一条不可不为的缘由。

    “好。”沈秋冷的眼里带着笑,“本宫就欣赏许大人这样的爽快人,若是他日有事相求,许大人可要记得今日说的话啊。”

    夜色渐浓,烛灯常亮,将整个公主府染上一层朦胧的暖黄。目送许思远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沈秋冷轻轻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

    “回来了?”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沈秋冷不用抬眼就知道是杜晚景回来了。

    “嗯。如何?”杜晚景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刚好看到许思远上马车走。

    沈秋冷便把刚才和许思远的对话说给了杜晚景听,顺便将她猜测许思远那下子沉默里的想法一并说给了杜晚景。

    “这是真的?”杜晚景听到沈秋冷说许思远觉得当初是楚佳佳为了他才跟了楚明锋,一下子兴趣上来了。

    “想什么呢?当年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绝对是两情相悦的。按照外祖母的性子她根本不会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沈秋冷看杜晚景一脸不怀好意,“好歹是当年的柳家的掌上明珠,柳家的天再怎么塌下来,也不会让外祖母去顶的。”

    “你说的有道理,就是,”

    “就是有点太利用许思远了,”沈秋冷接过杜晚景的话,“那没办法了,我也没做什么暗示,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只能说当年外祖母的魅力太大了。不过按照当初许家发生的事,若不是外祖母和外祖父,还真不一定有他今天的许思远。这么算下来,也算是他报恩了。”

    杜晚景应和着点点头。

    “好敷衍的态度啊。”沈秋冷嗔怪道。

    “没有啊,我只是觉着秋儿你说的很有道理。因果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亏欠了谁。”杜晚景凑到沈秋冷身边哄着她,闻到了很浓的酒味,“晚上喝了不少酒啊,嗯?”

    “想喝就喝了呗,又不会醉的。”

    沈秋冷虽然这么说着,但杜晚景总觉得她透露出来的感觉像是不是很清醒。他揽住沈秋冷,把人拉到怀里替沈秋冷揉了揉太阳穴,沈秋冷稍微动了动,找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躺在杜晚景怀里,闭上了眼。

    “晚上你又去了哪里?”沈秋冷双手捏住了杜晚景的另外一只手,随意地捏着。

    “夜观天象。”

    “胡扯。”沈秋冷轻轻拍打了一下杜晚景,“天上都是云,一颗星星都没有,看什么天象。”

    “都是云也可以看出来东西啊。”

    沈秋冷也顺着杜晚景了,“那你说说有什么?”

    “看不出来,看不懂。”

    沈秋冷了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就你最会扯了。”

    杜晚景看沈秋冷笑了,轻轻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口,“其实吧,我观天相出来就是秋儿现在需要有个人逗她笑。”

    沈秋冷忽然睁开眼睛,拉住杜晚景的衣领,“是不是盛京又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说。”杜晚景蹙眉,没料到沈秋冷直接问道盛京的状况。

    沈秋冷对上杜晚景那双可以溺死人的桃花眼,挑了下眉,“阿景会观天相,我会观察阿景。”

    “那倒是本事不小。”

    “所以说盛京发生了什么?”

    “京城传来消息,钦天监近日夜观天象,紫微帝星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陌生的星辰。那星辰虽不及帝星耀眼,却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与紫微星交相辉映。更令人惊异的是,这颗星辰的轨迹竟与紫微星完美契合,仿佛天生就该相伴而行。那颗新星的位置正好在紫微星的东南方,按照星图推算,正是城郊的方向。而陛下最近操劳过度,便想着去城郊散心。而就在此时,”杜晚景语气很是舒缓,“陛下偶遇一奇女子,英姿飒爽,不禁颇为喜欢,遂顺应天意,召人入宫,封为美人。”

    沈秋冷松开杜晚景的衣领,嗤笑一声,“我这父皇,还真是老当益壮。母妃还没过世多久,就想着去纳新妃子,还为自己纳妃找了钦天监的借口。”

    杜晚景也没否认,只是“嗯”了一声。

    “该不会是,”沈秋冷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美人,不会是罗君笑吧。”

    “正是,圣旨的最后一句就是册封罗氏为美人。”

    沈秋冷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个消息终究是来了,但要让沈秋冷怎么觉得对得起沈睿弦。现在只能祈求的是,罗君笑能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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