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你要去图书馆吗?我想复习一下高数。”

    “没问题,七点见。”

    大学的校园植被丰富,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缓了起来。信步小道,两侧绿草如茵,微风扶过沈酉酉的发梢,带起青葱的味道。

    “酉酉,又在和男朋友聊天呐,羡慕喽。”

    宋诗茵在一旁啧啧啧,打趣了半晌。从高一开始,她便是沈酉酉的最佳损友。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像一只蝉,十分活跃。

    落日的余晖打在学生们的身上,针织外套显得更加的柔和与学生气。零散的人群偶尔相交于一点,随即缓缓散去,有些走向食堂或寝室楼,有些选择去操场。今日天气不错,沈酉酉想去操场转转。

    “很久没去操场了,我有点怀念北面那棵巨大的树了,每年夏天躺在下面别提有多爽。”

    宋诗茵眼前一亮,非常赞同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它了,虽然三天前才见过它。”

    过了一会,她鬼鬼祟祟地凑近沈茵茵的耳边,沉下音来。

    “我听说晚上躺在那棵树下能看见别的东西,我们不如晚上十二点溜出来看看?”

    热气吹得沈茵茵耳根痒痒的,她扭头扮了个非常夸张的鬼脸。

    “哇啊,你干嘛!”

    宋诗茵被吓得弹出去一米远,心虚的环顾了下四周。

    “幼稚。”

    沈酉酉移开脸,面色却一闪而过了不可觉察的难看。

    操场上的人比以往都多,兴许是今日心情都不错,小情侣也全部窜了出来。宋诗茵有点不适,看着身边的沈酉酉,终于又没忍住犯贱。

    “话说你男朋友怎么没来陪你?”

    沈酉酉本想解释余濡谦正在完成3月小组作业,课业比较繁忙。但憋到一半不想说了,她想测试一下自己的一个猜想。

    “我看到过一个帖子,说容易通灵的地方越是容易实现愿望。你可以十二点在寝室楼那里看那棵树,如果它出现异样时你就可以许愿,没什么副作用。”

    宋诗茵两眼放光,一副中邪的模样,显然是被骗进了。

    “真的吗?!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不愧是大学生,就是纯真。沈酉酉不置可否,笑着点头。

    “好,今晚我就守在窗口,明天告诉你消息。”

    沈酉酉带上一打高数教材,踏着春夜走进图书馆,准备奋斗一整晚。

    图书馆共三层,每一层都有各自的用途。一层主商务,有咖啡与甜点;二层主学习,教材众多,主供购书,晚间同学也经常在此活动;三层就是最安静的空间,予人专心修学。

    这所大学的学生都比较内卷,六点半三层的位置就被哄抢一空。沈酉酉只能与余濡谦找到二楼一个比较角落的靠窗位置。

    两人潜心钻研了两小时,终于将常见例题与真题吃透,又举一反三了几道易错题后选择开摆。

    “今晚我们不回家,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沈酉酉顿了顿道,

    “如果果真如我预料那样,这可能就是一个开始。”

    余濡谦挑了挑眉,表现出些许兴趣。

    “你是说学校有可以通往虚空世界的大门?”

    沈酉酉看向操场旁的大树,相距图书馆约200米,却显得格外幽暗。

    “曾经我就很关注这棵树,只是最近这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通常而言,朝北而种的树都吉利。但它作为一颗老树,没有吸收岁月滋补,反而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息。我想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在午夜十二点,也就是两日的交界线上会出现虚空世界的通道,它或许可以根治我的病。”

    沈酉酉将右手抬高,晃了晃那块玉镯。

    “玉镯都是有灵魂的,今日天气这么好,天却暗的迅速,这也是一个征兆。我推断今晚肯定有事情要发生。”

    余濡谦没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在沈酉酉头上肆意的揉了揉,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好像变聪明了?”

    夜幕降临,已是晚上十点,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图书馆离开,剩下零散的几个奋斗者,徒然让空间寂寞起来。

    距离图书馆歇业还剩一小时,沈酉酉去一楼买了两杯拿铁,递给余濡谦一杯。

    “最后一点时间了,喝点咖啡提提神,晚上可能不睡了。”

    余濡谦接过猛干,像是临别前的最后饮品。

    凉风透过细微的窗缝,流进两人的脖颈。在那么一瞬间好似一双纤细而冰冷的手,搂上肩头,环绕在两人颈处。

    余濡谦瑟缩的一抖,起身去拉窗,丝线细雨吹到他耳窝,好像下雨了。

    “这风吹得我瘆得慌......”

    沈酉酉看着远处笼罩的乌云,正对着学校涌来。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半边天,沉沉的似要坠落。惨淡的月光在云后若隐若现,苍穹泛着灰蓝色的光,照的整个操场忽明忽暗。外界被图书馆隔绝,只能略听到雨滴细密地刺挠着窗。

    剩下的奋斗者察觉到天色不对,也停下持续敲打键盘的手,收拾回寝去了。

    “你确定待会我们要去那棵树下?被劈死了怎么办?”

    余濡谦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酉酉。

    “怕了?”

    沈酉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

    “你想被女鬼弄死,还是跟着我一起被劈死?”

    她眯着眼看向余濡谦,眼底一股揶揄的味道。

    余濡谦“唰”一声站起身,显然是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双手挠了下头。

    “你比女鬼恐怖。”

    两人在逃生通道躲了一小时,雨落在门外,有些许飘进门槛厘米处。

    “走,速战速决。”

    两人极速奔向那棵老树,风从双耳边呼啸而过,像是鬼在哭嚎。雨大了些,虽不至于阻挠行动。这种天气有利有弊,平日里这个点可不止这俩人会游荡在操场。寝室楼一片寂静,看不见一丝亮光。但正是如此,也没有了那些趴在窗口的无聊发呆人。

    十来米高的老树静静耸立,月光灰蓝色的颜料流淌在上,树干似乎变得扭曲斑驳,仿佛远古带来的创伤。深邃的黑暗蔓延过稀疏的树叶,滴落于树底。空气潮湿阴郁,泥土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腐烂味。

    “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叫你名字?”

    余濡谦声音低低地,像在呢喃。风吹得烈,好像快把这声音吞没。

    沈酉酉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不敢吭声。她低头看身边余濡谦的脚,树叶影子晃荡,他的影子时隐时现,不,他没有影子!

    沈酉酉心中一阵发毛,雨水顺着鬓发流入她的后脖颈,无法分辨究竟是水还是汗液。

    余濡谦的头缓缓转向她,90度的平行于肩,好像快与身体分离。这股视线带着难以压抑的杀意,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扑过来。

    “酉酉!”

    沈酉酉感到腰被人很重的一搂,整个人顺势倒地。她看清了面前余濡谦的脸,他的嘴角扬起了不属于普通人类的弧度,双眼通红,散发出诡异而凄凄的幽光。

    她有些发愣,恐惧令她不知所措地瘫倒在地。

    一阵来自右手的剧痛紧缩了她的神经,她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直达心底的温热突然瞬间让她清醒了。

    “快闭眼!”

    她听到了来自余濡谦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温度好像在升高,沈酉酉感觉全身暖暖的。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学校医务室。阳光照在她的手臂上,玉镯发出璀璨的反光。

    “酉酉,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死了呜呜呜......”

    宋诗茵坐在病床旁的靠椅上,哭的梨花带雨。

    “现在是什么时间?”

    沈酉酉微笑地偏头看着她。

    “啊?下午三点。你昨天和余濡谦晚上在图书馆睡着了,管理员发现你和他都发烧了,赶紧打电话让人把你们抬到医务室。今早我一听这消息立马来看你了。”

    “余濡谦呢?”

    宋诗茵抹了抹眼泪,怒目圆睁道,

    “你这时候都要先想着那狗男人,我先来看你你都不感谢我,没爱了呜呜呜......”

    沈酉酉笑了,把头转向天花板。

    “我知道我家诗茵最好了。”

    她知道,要是她不说这句话,恐怕宋诗茵又得哭个半晌。

    宋诗茵甜甜的一笑,不情不愿道,

    “他好好的隔壁躺着呢。”

    沈酉酉长舒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她并未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感,只是昨晚的恐惧在心里留下了烙痕。真的只是梦吗?

    她看着玉镯沉思片刻,决定去隔壁确认一下余濡谦的情况。

    “你还没恢复好呢,别乱动啊!”

    宋诗茵坐了起来,想来扶她。

    “不要紧,我去看看余濡谦。”

    不给宋诗茵机会,沈酉酉已经闪现到了隔壁病房门口。她轻轻推门进去,看到余濡谦安静地躺在床上,舒缓的吐息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但余濡谦看上去却没有她运气好,没有要醒的意思。

    沈酉酉悄悄地倚在他床边的靠椅上,将他的左手放于手心,小心地摩挲着。两块玉镯散发着幽幽的光。

    “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告诉你真相了。”

    沈酉酉放空着目光,喃喃着。

    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上身,她突然回神望向门口。一般人的注视是可以被忽略的,但这道视线有些许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闺蜜站在门口,愣神地看着沈酉酉与余濡谦。沈酉酉从未见过她露出过这般眼神,但当两人对视后,宋诗茵刹那间恢复了原有的蠢萌。

    “真是的,你俩可真够黏腻!”

    她假装生气地跺了跺双脚。

    “哈哈哈,我记得你下节有课来着。不用担心我,我陪他会儿。”

    沈酉酉说的很干脆,语调温柔却不容人拒绝。

    宋诗茵皱眉,边说着没救了边离开了医务室的走廊。

    沈酉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虚幻,手中的触感才让她觉得自己身处现实。她能明显感受到闺蜜不是同一个人,五年的情谊让她熟悉了宋诗茵的一切。虽然说话态度和性格别无二致,但她身上一股特有的果香是他人无法模仿的。

    刚刚她不进来不是因为怕打扰我们,而是她进不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怔住了。

    沈酉酉看着床上沉睡的余濡谦,突然悄悄地贴着他耳朵说了一句话。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

    语毕,她起身走向操场。

    天气好的有些失真,好像沈酉酉惊叹的那天的好天气。

    操场一如既往挤满了人,旁侧小道被树荫遮蔽,春风顺着道漫了一路,有些许舒爽的意味。沈酉酉无暇闲顾,她的目标很清晰,就是那棵老树。

    老树没什么变化,表现出一副春意盎然样。生机摇曳的枝叶仿佛告诉着沈酉酉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

    沈酉酉靠近老树时,玉镯又发出了强烈的亮光。

    “酉酉,你怎么不叫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独属于余濡谦的声音,

    沈酉酉猛地转头,男友温柔的面容占满酉酉整个眼眶。泪水如决堤,她哽咽两声,环住了余濡谦的颈。

    “想抛下我自己冒险,你好狠的心啊!”

    余濡谦不客气的捏了捏沈酉酉的脸,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走吧,我们今天早点回家。”

    他温柔的牵起沈酉酉的右手,慢慢朝校门走去。

    看着余濡谦宽阔的臂膀,沈酉酉安心了许多。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想起了些什么。

    “谦谦,我高数还没写完,我想先去拿一下,回家你教我几道新题怎么样?”

    沈酉酉抬头看他,眼神中满是乞求。

    余濡谦原地愣了两秒,看不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而后瞬间低头给了沈酉酉一个笑,

    “真是拿你没办法,快去快回。”

    沈酉酉嘿嘿笑了两声,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余濡谦点头示意。

    沈酉酉转身小跑向教学楼。教学楼处于所有建筑中央,三楼有个走廊通往食堂与寝室,寝室楼紧贴着医务室。很快她便进入了教学楼,教室所处位置在四楼。沈酉酉抵达三层后立马调转方向,极速冲向寝室楼。走廊两侧是透明玻璃,沈酉酉只知道她过廊时有一道凶狠的视线紧盯着她,她知道,她只剩这次机会了。

    “咚、咚、咚、咚......”

    沈酉酉喘着粗气,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与紧追着她的脚步声。余濡谦的病房近在咫尺,身后男人的声音也仅与她转角之距。

    “砰!”

    沈酉酉使出全身的力气反锁房门,巨大的冲击力随之而来,沈酉酉浑身一颤,好像听到了门螺丝松动的声音。玻璃外是余濡谦疯狂的脸,整张紧贴着窗,好像要用脸挤碎这张玻璃。双眼暴突,红血丝爬满了所有眼白,幽幽地发着那晚同样诡秘的绿光。

    “酉酉,书拿好了吗?我们快回家吧!”

    沈酉酉颤抖着冲向熟睡中真正的余濡谦,疯也似的摇晃着他。

    “余濡谦,快醒醒!快醒醒!”

    撞门的声音持续着,逐渐巨大的声音好似门下一秒就会崩裂。

    “啪!”

    余濡谦猛然醒来,看着几近崩溃的沈酉酉,又听到猛烈地撞击声。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马上与沈酉酉的左手十指相扣,两只玉镯于一瞬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门外撞击声戛然而止。

    “别怕,他们怕这个东西。”

    余濡谦温柔的揉了揉沈酉酉的头,

    “走,我们去老树那儿,或许可以回去。”

    余濡谦爬下床,拉着沈酉酉出门。门框已经向内碎裂,呈现出一种陨石坑的模样。玻璃渣散落在地上,沾着点点血迹。

    “真是疯了。”

    余濡谦黑着脸,压抑着心底的愤怒。

    天色渐暗,已经傍晚,操场的人却没有减少的样子。他们傀儡一般呆涕的走着既定的路线,在操场上画着圈。老树摇曳着枝干,南风一直奔着它吹。清晨与夜,它的模样瞬息万变。

    “我们得快点了,我感觉我要变小了!”

    两人极速狂奔,穿过操场的中央。游荡的学生们仿佛受到了玉镯的影响,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两人,他们眼神空洞的不像可以聚焦实物,只是让人有强烈不适。几秒后,他们变得疯狂起来,浑身抽搐,朝余濡谦和沈酉酉舍命奔去。

    “卧槽这是末日片吧!”

    余濡谦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沈酉酉也表现得十分疲惫,毕竟她可比余濡谦多跑了一倍的量。时间只剩下五分钟,老树也开始发生异变。

    两人终于跑到树下,看到了一块纯黑色东西,上面有白色的线勾勒出整齐的方格,像是一块没有白格的棋盘。

    “酉酉,你为什么想走呢?”

    一阵诡异的似像非像余濡谦的声音从树上传来,九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尾音沙哑中带着扭曲的诡异。

    沈酉酉想抬头,被身旁的余濡谦一把蒙住了眼。

    树旁的棋盘不知不觉中到了真正的余濡谦手中,他平静地闭上了眼。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不见了,沈酉酉恢复了眼前的光明。啊不,眼前还是一样的黑暗。老树还在面前,不过雨停了,月亮隐蔽了起来。沈酉酉一阵警觉,如影随形的“余濡谦”给她留下了深刻恐怖印象。

    她看了看手机,零点十分。时间才过十分钟。

    “总算逃出来了。”

    余濡谦如释重负,而后兴奋的保住沈酉酉。

    “你是谁?”

    沈酉酉垂下眼,声音冷冷的。她挣脱怀抱,静静的站着。

    “我是你好爸爸啊,你忘了?”

    余濡谦一脸不解。

    沈酉酉松了一口气,没人会比他更欠揍。

    “明天周六,我们现在回家把事情复盘一下。”

    余濡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纳,纳尼?现在可是半夜,怎么回家?”

    沈酉酉笑了,指了指操场角落一堵两米高的矮墙,那里没有监控。

    “我们都差点交代在虚空世界了,”

    她对着余濡谦挤眉弄眼。

    “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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