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时隔十年,杨花回国了,曾经的街头已经变得异常陌生。

    十年,改变了很多东西,但杨花还是杨花。

    喧嚣的城市,地下通道的角落,坐着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面前摆着小摊,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杨花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那个走街算命的先生。

    杨花走过去,高高俯视着他。

    算命先生抬起头来,抚了抚老花眼镜,合上手中破旧的书,仔细地打量杨花,良久,莞尔一笑:“小姑娘,你还是像花儿一样漂亮。”

    他也认出了杨花来。

    杨花静静地看着她,最后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定,伸出手掌递过去:“你再帮我算算吧?”

    据说,人掌心之纹路是随人之经历和心绪,而不断变化的。

    杨花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命数又是如何。

    算命老人撇开眼去,拒绝这桩上门生意,声音出奇平淡:“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吧。”

    说完,他又翻开书,带上老花镜,进入他的世界。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杨花还是付了钱,弯腰与他说声谢谢。

    -

    十年前,宋易欢接受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但一年后复发了,他在鸟语花香的春天离世,阮金玉是他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她问他后不后悔。

    宋易欢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很想念杨花,但他知道她的生活在越变越好,便又觉得自己的想念微不足道。

    他说自己这一辈子不愧对任何人,他爱着一朵花,用了一辈子的时间。

    那时候,杨花在伦敦,她有一双蓝眼睛,在那里见过了许多与她相似的人,他们有金发碧眼,也有和她一样的黑发蓝眸,她那时才知自己不是异类。

    她遵守着与三木的约定,与宋易欢只能通过写信交流,一封信,跨越山川湖海,经历多重辗转,才能到达彼此手中。

    杨花并不觉得很难熬,因为曾经在山里,她也是熬着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想念着宋易欢,并期待与他的相见。

    宋易欢的信在十年间一直没有停过,字里行间都是他的模样,他的笑容,他的宠溺。

    他的信没有断,可他的消息早已断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信,让杨花敏锐地觉察到端倪,纵然如此,她还是坚持写信,回信,同样如从前那般,只报喜不报忧。

    大城市繁华,雾霾重,遮了天,杨花看不见星星,索性寻了个小镇,开了家酒吧,她独自在二楼住,楼顶开着一块很大的天窗,她把天窗擦得透亮,每天夜里,都能看到满天繁星。

    其中有一颗一直很耀眼,杨花知道,那是宋易欢在看着她。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杨花没有失约,宋易欢也没有失约,他们还是见面了,在每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

    曲终,杨花拭去眼角的泪,鼓掌说好。

    年轻男人放下吉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杨花毫不矜持地笑,点头说是啊,她的丈夫也这样说过,说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她更漂亮了。

    年轻男人也笑了,两人聊起来,他拿故事换酒喝,说起自己的经历。

    十六岁时离家流浪,如今已经十年,过了十年的流浪生活,为了履行一个承诺,寻找一朵花。

    听他这么一说,杨花有了些好奇:“什么样的花?”

    男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是最美丽的花。

    杨花又问:“最美丽的花,牡丹吗?还是玫瑰花?”

    男人回答:“也可能是蓝铃花,因为恩公只告诉过我,那朵花有双蔚蓝海洋般的眼睛。”

    杨花愣住。

    男人不错眼地看着杨花的眼睛,又笑盈盈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他说,让我用他的这双眼睛,去找找看。”

    年轻男人第二天离开小镇,杨花没有挽留,因为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只是在分别前,她还是没忍住问:“如果那朵花根本不在你所能到达的地方,你还要继续找吗?”

    小年轻回过头,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其实,我好像已经找到了。”

    “但我还是想继续找下去。”

    “但这次,是为我自己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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