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窗户大敞，蜡烛焰心因为风而不断跳跃，围坐在桌子边上的三人的影子随之跃动。
“采石场批下来，人也完全由武装部处置。”周岳生简洁了当地讲出结果。
省里很快就派了人考察选址，最终地点在花溪村后山的另一面，在一个农场附近。
宁谭把金子和小八派去采石场，其他看守的人由农场出。
“动手的人是老李？”于海光不满地嘟囔，“真是便宜他们了。”
周岳生应道：“只有前两个。”
老李是几人以前救的中年男人，世世代代都是劁猪匠，后来学了点医术，做了十几年赤脚医生。
贺有安出了主意之后，宁谭连夜给他发电报，他带着徒弟坐了两三天火车赶来。
闻言，于海光低声嘟囔了几句，其他两人都没听清，但周岳生知道他在骂人。
接着，他又说起花溪村之后的打算。
第二次从省城回海东镇后，刘英就搬到了花溪村，要亲自挑选村干部班子。
“听宁谭说，过两天开会宣布。”周岳生说。
于海光点头，这个结果说不上非常完美，但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张耀宗的事呢？”于越突然出声。
于海光上手搓了搓于越的头，说：“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
他自有手段去对付张耀宗和于老太母子，但不想告诉于越。
于越侧身躲过他的手，直接吹灭蜡烛上炕。
黑暗中，于海光无奈地笑了笑。
西屋就此沉寂，而东屋的张文心还在一个劲地吐槽黄大娘夫妻。
许久之后，她停下喝水，问：“乐乐，你有什么法子让海梅她们断绝关系？”
“把他们送进去。”于知乐眼睛微眯。
张文心的脑子一下没转过来，疑惑道：“啊？送进哪里？”
过了几秒，她试探性地问：“大牢？”
“看玩笑的。”于知乐笑了笑。
她没说的是，如果计划不顺利，这是她的最终解决方法。
“我觉得这种打骂孩子的爹娘就应该去蹲大牢。”张文心气愤道，“蹲上十年二十年。”
来于家前，她看了张海梅头上的伤，有一块地方的头皮变得血滋滋的，看着就疼。
“明天让海梅跟支书说分家分户头。”于知乐讲出计划的第一步。
张文心有些惊讶，她从来没听说过女儿提分家的。
转念一想，没成婚就分家的儿子在十里八村比比皆是，她又不觉得奇怪了，只觉得于知乐的想法很新奇。
于是，她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于知乐反问。
张文心沉思一会，说：“黄大娘肯定不同意，我觉得她会闹。”
“闹就对了，让她闹翻天，最好闹到公社去。”于知乐说。
她早听说公社的刘书记眼里容不下沙子，想借这把刀斩断张海梅姐妹三人的关系。
如果公社那边和稀泥，她就直接给张家做个局，一了百了。
张文心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问清所有细节，目瞪口呆地看着于知乐。
她捧着于知乐的脸，左右晃了一下，感叹：“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睡了，我明天要去国营饭店。”于知乐配合地晃了晃脑袋。
“好，睡觉。”张文心乐颠颠地跑到桌边，吹灭蜡烛。
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
张文心盯着漆黑的屋顶，轻声说：“如果她们能分家成功就好了。”
这样一来，其他被压迫的女生也可以效仿，逃离狠毒父母的魔爪。
“终有一天会成功。”于知乐懂得她的话外之音。
张文心翻身面向她，心底涌出一份安全感，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第二天早晨，于知乐醒得早，手臂一阵酸软。
“我的手臂比石头还重。”张文心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两人又躺了一会才出门。
这时，于海光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很久，空气中飘出淡淡的小麦香气。
“姐，早早。”于迟又上前讨抱抱。
张文心边锤手臂，边开玩笑道：“小宝，乐乐现在可抱不动你，只抱得动棉花。”
于迟不明所以，歪着头看她。
彼时，周岳生走出厨房，递过两个灌满热水的竹筒。
于知乐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抱起于迟，给他解释两人手臂酸软的原因。
“舒服。”张文心发出满足的叹息。
于知乐只敷了一会，便与陈昭一人拿一个竹筒替她敷。
滚动的竹筒将热量均匀地渗透进皮肤，有效地减轻了酸痛感。
突然，厨房传出浓浓的蒜香味，直接唤醒众人的味蕾。
陈昭的肚子咕咕直响，期待地看向厨房。
没一会，于海光端出一大盆白面馒头和一碗酱，说：“馒头和茄子酱，还有杂粮粥。”
黏糊糊的茄子酱散发出诱人的味道，陈昭熟练地擓了一勺抹在馒头上，大咬一口。
松软的馒头配上软糯咸香的茄子，让他双眼一亮。
“叔，这个酱怎么做的？好好吃！”他激动地问，直接掏出了小本子。
于海光因为他的举动愣了愣，环视一圈，发现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忍不住笑了。
“茄子破成几瓣，放在锅里蒸熟。”
“青红辣椒和蒜切碎，热锅冷油炒香。”
“蒸熟的茄子下锅，用锅铲弄碎，再加酱油、盐、蚝油调味，炒匀。”
为了配合他的写字速度，于海光特地放慢语速。
陈昭一字不漏地记下，感叹：“这么简单，但是这么好吃。”
“如果有松花蛋，也可以捣碎加进去。”于海光想起部队食堂大厨说过的话。
陈昭立马低头抓起笔，喃喃道：“松花蛋，捣碎。”
于知乐很喜欢茄子酱的味道和口感，一连吃了三个馒头，才骑车出门。
抵达国营饭店，早市已经过去，胡蓝在柜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苍蝇拍。
见了于知乐，胡蓝两眼放光：“小于，你来了。”
“蓝姐，胡三哥在吗？”于知乐笑着打招呼。
“不在，他去买海货了。”胡蓝热情地拉过她的手，夸奖道，“你的厨艺可真了不起，昨儿的泡椒粉香得客人都想退了老三的菜。”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胡姨，就爱说大实话。”
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大门，胡双和蓝圆圆站在那里，她们身后是虎背熊腰的胡老三。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第二个订外送的人。”胡双快步上前。
她昨天吃了泡椒粉，晚上回家好一通炫耀。
谁知，老爹已经尝过，还反过来嘚瑟第二天要有口福了，做粉的人要教他做海货。
今早到厂里，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半天假，去国营饭店的路上恰好撞见老爹，就一起回来了。
“纺织厂，胡双。”于知乐回答。
她对胡双的印象很深刻，五官深邃，英气十足。
胡双很开心，一把拉过蓝圆圆，介绍道：“这是我姐妹，蓝圆圆。”
蓝圆圆人如其名，脸圆眼圆，笑起来非常可爱。
“于知乐。”于知乐自我介绍。
胡双眉毛一挑，摆出一副大说特说的架势，被胡老三打断。
胡老三粗声粗气道：“喝你的冰甜水去吧，别挡道。”
胡双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蓝圆圆跑进了后厨。
她的母亲在省军区文工团就职，没空带她，她自小与蓝圆圆在国营饭店后厨长大。
镇上有了冰棒厂之后，胡老三夏天都会给她们备上袋袋冰。
“忘了让供销社留，今天只买到了一兜杂七杂八的海货。”胡老三把木盆展示给于知乐看。
于知乐的脑海里立即冒出两道菜。
“那今天先做干锅海鲜大杂烩。”她只用了几秒做决定。
胡老三没听过这道菜，但一口答应，毕竟她才是这方面的大师。
进了后厨，胡双给于知乐递过冻成冰砖的袋袋冰。
“谢谢。”于知乐接过，心想夏天去冰棒厂谈谈合作。
木盆里有大虾、螃蟹、八爪鱼、鲍鱼，有一些已经失去了活了。
“要把不新鲜的挑出来，否则会影响整道菜的味道。”于知乐直接上手。
接着，她教胡老三判断哪些已经死了很久，哪些已经不动了但还能吃。
第二步是处理海鲜，她在一旁指导，期间着重提醒会影响口感的小细节。
胡老三毕竟在厨房干了这么多年，很快就上手。
虾开背，蟹对半切，八爪鱼切长段，鲍鱼肉开好花刀。
“配菜没有硬性要求，有什么用什么。”于知乐说。
说着，她挑了土豆和玉米两种，前者切成条，后者切段。
锅热下宽油，分批倒入海鲜炸一分多钟，捞出，再下配菜炸熟。
紧接着，于知乐开始下大料和豆瓣酱炒出红油，再把所有菜倒入其中，加酱油、味精调味，炒匀。
一时间，麻、辣、鲜、香等多种气味在空气中碰撞，散发出令人沉醉不已的复合香味。
胡双和蓝圆圆忘了手里的袋袋冰，目不转睛地看向灶台。
“老三，这味可真霸道。”昨天的客人和胡蓝一起走进了后厨。
干锅海鲜大杂烩出锅，再撒上一把白芝麻，整道菜色香味俱全。
“采石场批下来，人也完全由武装部处置。”周岳生简洁了当地讲出结果。
省里很快就派了人考察选址，最终地点在花溪村后山的另一面，在一个农场附近。
宁谭把金子和小八派去采石场，其他看守的人由农场出。
“动手的人是老李？”于海光不满地嘟囔，“真是便宜他们了。”
周岳生应道：“只有前两个。”
老李是几人以前救的中年男人，世世代代都是劁猪匠，后来学了点医术，做了十几年赤脚医生。
贺有安出了主意之后，宁谭连夜给他发电报，他带着徒弟坐了两三天火车赶来。
闻言，于海光低声嘟囔了几句，其他两人都没听清，但周岳生知道他在骂人。
接着，他又说起花溪村之后的打算。
第二次从省城回海东镇后，刘英就搬到了花溪村，要亲自挑选村干部班子。
“听宁谭说，过两天开会宣布。”周岳生说。
于海光点头，这个结果说不上非常完美，但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张耀宗的事呢？”于越突然出声。
于海光上手搓了搓于越的头，说：“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
他自有手段去对付张耀宗和于老太母子，但不想告诉于越。
于越侧身躲过他的手，直接吹灭蜡烛上炕。
黑暗中，于海光无奈地笑了笑。
西屋就此沉寂，而东屋的张文心还在一个劲地吐槽黄大娘夫妻。
许久之后，她停下喝水，问：“乐乐，你有什么法子让海梅她们断绝关系？”
“把他们送进去。”于知乐眼睛微眯。
张文心的脑子一下没转过来，疑惑道：“啊？送进哪里？”
过了几秒，她试探性地问：“大牢？”
“看玩笑的。”于知乐笑了笑。
她没说的是，如果计划不顺利，这是她的最终解决方法。
“我觉得这种打骂孩子的爹娘就应该去蹲大牢。”张文心气愤道，“蹲上十年二十年。”
来于家前，她看了张海梅头上的伤，有一块地方的头皮变得血滋滋的，看着就疼。
“明天让海梅跟支书说分家分户头。”于知乐讲出计划的第一步。
张文心有些惊讶，她从来没听说过女儿提分家的。
转念一想，没成婚就分家的儿子在十里八村比比皆是，她又不觉得奇怪了，只觉得于知乐的想法很新奇。
于是，她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于知乐反问。
张文心沉思一会，说：“黄大娘肯定不同意，我觉得她会闹。”
“闹就对了，让她闹翻天，最好闹到公社去。”于知乐说。
她早听说公社的刘书记眼里容不下沙子，想借这把刀斩断张海梅姐妹三人的关系。
如果公社那边和稀泥，她就直接给张家做个局，一了百了。
张文心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问清所有细节，目瞪口呆地看着于知乐。
她捧着于知乐的脸，左右晃了一下，感叹：“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睡了，我明天要去国营饭店。”于知乐配合地晃了晃脑袋。
“好，睡觉。”张文心乐颠颠地跑到桌边，吹灭蜡烛。
两人肩并肩躺在床上。
张文心盯着漆黑的屋顶，轻声说：“如果她们能分家成功就好了。”
这样一来，其他被压迫的女生也可以效仿，逃离狠毒父母的魔爪。
“终有一天会成功。”于知乐懂得她的话外之音。
张文心翻身面向她，心底涌出一份安全感，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第二天早晨，于知乐醒得早，手臂一阵酸软。
“我的手臂比石头还重。”张文心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两人又躺了一会才出门。
这时，于海光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很久，空气中飘出淡淡的小麦香气。
“姐，早早。”于迟又上前讨抱抱。
张文心边锤手臂，边开玩笑道：“小宝，乐乐现在可抱不动你，只抱得动棉花。”
于迟不明所以，歪着头看她。
彼时，周岳生走出厨房，递过两个灌满热水的竹筒。
于知乐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抱起于迟，给他解释两人手臂酸软的原因。
“舒服。”张文心发出满足的叹息。
于知乐只敷了一会，便与陈昭一人拿一个竹筒替她敷。
滚动的竹筒将热量均匀地渗透进皮肤，有效地减轻了酸痛感。
突然，厨房传出浓浓的蒜香味，直接唤醒众人的味蕾。
陈昭的肚子咕咕直响，期待地看向厨房。
没一会，于海光端出一大盆白面馒头和一碗酱，说：“馒头和茄子酱，还有杂粮粥。”
黏糊糊的茄子酱散发出诱人的味道，陈昭熟练地擓了一勺抹在馒头上，大咬一口。
松软的馒头配上软糯咸香的茄子，让他双眼一亮。
“叔，这个酱怎么做的？好好吃！”他激动地问，直接掏出了小本子。
于海光因为他的举动愣了愣，环视一圈，发现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忍不住笑了。
“茄子破成几瓣，放在锅里蒸熟。”
“青红辣椒和蒜切碎，热锅冷油炒香。”
“蒸熟的茄子下锅，用锅铲弄碎，再加酱油、盐、蚝油调味，炒匀。”
为了配合他的写字速度，于海光特地放慢语速。
陈昭一字不漏地记下，感叹：“这么简单，但是这么好吃。”
“如果有松花蛋，也可以捣碎加进去。”于海光想起部队食堂大厨说过的话。
陈昭立马低头抓起笔，喃喃道：“松花蛋，捣碎。”
于知乐很喜欢茄子酱的味道和口感，一连吃了三个馒头，才骑车出门。
抵达国营饭店，早市已经过去，胡蓝在柜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苍蝇拍。
见了于知乐，胡蓝两眼放光：“小于，你来了。”
“蓝姐，胡三哥在吗？”于知乐笑着打招呼。
“不在，他去买海货了。”胡蓝热情地拉过她的手，夸奖道，“你的厨艺可真了不起，昨儿的泡椒粉香得客人都想退了老三的菜。”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响起：“胡姨，就爱说大实话。”
两人的视线同时移向大门，胡双和蓝圆圆站在那里，她们身后是虎背熊腰的胡老三。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第二个订外送的人。”胡双快步上前。
她昨天吃了泡椒粉，晚上回家好一通炫耀。
谁知，老爹已经尝过，还反过来嘚瑟第二天要有口福了，做粉的人要教他做海货。
今早到厂里，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半天假，去国营饭店的路上恰好撞见老爹，就一起回来了。
“纺织厂，胡双。”于知乐回答。
她对胡双的印象很深刻，五官深邃，英气十足。
胡双很开心，一把拉过蓝圆圆，介绍道：“这是我姐妹，蓝圆圆。”
蓝圆圆人如其名，脸圆眼圆，笑起来非常可爱。
“于知乐。”于知乐自我介绍。
胡双眉毛一挑，摆出一副大说特说的架势，被胡老三打断。
胡老三粗声粗气道：“喝你的冰甜水去吧，别挡道。”
胡双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蓝圆圆跑进了后厨。
她的母亲在省军区文工团就职，没空带她，她自小与蓝圆圆在国营饭店后厨长大。
镇上有了冰棒厂之后，胡老三夏天都会给她们备上袋袋冰。
“忘了让供销社留，今天只买到了一兜杂七杂八的海货。”胡老三把木盆展示给于知乐看。
于知乐的脑海里立即冒出两道菜。
“那今天先做干锅海鲜大杂烩。”她只用了几秒做决定。
胡老三没听过这道菜，但一口答应，毕竟她才是这方面的大师。
进了后厨，胡双给于知乐递过冻成冰砖的袋袋冰。
“谢谢。”于知乐接过，心想夏天去冰棒厂谈谈合作。
木盆里有大虾、螃蟹、八爪鱼、鲍鱼，有一些已经失去了活了。
“要把不新鲜的挑出来，否则会影响整道菜的味道。”于知乐直接上手。
接着，她教胡老三判断哪些已经死了很久，哪些已经不动了但还能吃。
第二步是处理海鲜，她在一旁指导，期间着重提醒会影响口感的小细节。
胡老三毕竟在厨房干了这么多年，很快就上手。
虾开背，蟹对半切，八爪鱼切长段，鲍鱼肉开好花刀。
“配菜没有硬性要求，有什么用什么。”于知乐说。
说着，她挑了土豆和玉米两种，前者切成条，后者切段。
锅热下宽油，分批倒入海鲜炸一分多钟，捞出，再下配菜炸熟。
紧接着，于知乐开始下大料和豆瓣酱炒出红油，再把所有菜倒入其中，加酱油、味精调味，炒匀。
一时间，麻、辣、鲜、香等多种气味在空气中碰撞，散发出令人沉醉不已的复合香味。
胡双和蓝圆圆忘了手里的袋袋冰，目不转睛地看向灶台。
“老三，这味可真霸道。”昨天的客人和胡蓝一起走进了后厨。
干锅海鲜大杂烩出锅，再撒上一把白芝麻，整道菜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