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闻言,眉毛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似答非答道:

    “你先睡吧,我还要一会儿。”

    虞晴哦了声,依旧立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吗?”

    虞晴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勉强笑笑:

    “没事,那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

    “嗯。”

    周晚霁目送虞晴离开书房后,陷入了沉思。

    将他飘飞的思绪拉回来的是程竞发来的消息:

    『哥,这会你还开不开了啊?』

    周晚霁只瞥了一眼便将手机扣在桌上,重新开启了视频会议,接下来万华的几位高管轮流进行了反思和后续改进,周晚霁全程安静地听着,未置一词,只在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和交待了这次事件的后果和后续处理办法,便结束了会议。

    李昉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传闻中杀伐果断的周总今天竟然意外地宽容,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周晚霁今晚的心不在焉和仁慈,令程竞也有些咋舌,加上平日两耳不闻东凌事,一心只当甩手掌柜的周总今天还破天荒给他发微信求助,再联想到刚刚会议上众人皆听到的那声娇软的女声,程竞的好奇心更重了。

    会议刚结束,程竞的视频电话便打了过来。

    周晚霁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干脆挂断。

    程竞早就摸透了周晚霁的脾气,不仅不恼,反而更兴奋了,继续不厌其烦地打过来。

    周晚霁轻轻吐出一口气,顿了顿,接通。

    “怎么,终于肯接了?”程竞得意地笑,“承认吧,小周周,你是不是金屋藏娇被我发现了,才做贼心虚不接我电话?”

    周晚霁轻哼了一声,没理他。

    “欸,刚刚那位妹妹是谁啊?”程竞八卦的小火苗越燃越旺,激动地问。

    周晚霁沉默片刻后回他:

    “你嫂子。”

    程竞连连啧了几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看到咱们周总跌落红尘!”

    感慨完又笑着打趣道:

    “几天不联系你就谈上恋爱了,还让人住你家里,你不是老洁癖了吗,这下别人能动你东西啦?我说你这进展够快的啊!”

    周晚霁没看他,语气平淡地说:

    “不是谈恋爱。”

    屏幕那边的人还没等他说完,一下就炸了:

    “小周周,你你你……你玩包养啊!这可不行!”接着又干嚎了几声,“呜呜呜……我的小周周堕落了……”

    周晚霁略显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沉沉开口:

    “我结婚了。”

    “什么?”

    “和虞晴。”

    “和谁??”

    周晚霁十分无语地怼了他一句:

    “程竞你聋啦?”

    “不是不是,这信息量太大了,我……我有点吃不消啊!”程竞困惑地抓着头发,“你说你结婚了,和虞晴。”

    顿了顿,又不确定地问了句:“是我认识的那个虞晴吗?陈靳恪他妹的老姨?”

    周晚霁冷冷觑了他一眼,沉声道:“注意你的措辞。”

    程竞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忙改口道:

    “闺蜜闺蜜,他妹的闺蜜。”

    “还护起来了……所以真的是她?”

    “嗯。”

    “不是,哥……你这也太……可是为什么啊?”程竞这一刻突然觉得比吃不到瓜更烦恼的是吃不明白瓜。

    周晚霁抿着唇,沉默。

    程竞直勾勾地注视着周晚霁,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想听的答案,便收了口:

    “行吧,我不问了。”

    过了几秒,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

    “小周周,你要幸福。”

    周晚霁本来在认真思考,听到这轻笑出声,“谢谢。”

    “那我先挂了……等下!我刚想到一种情况,你俩不会是那啥了,然后她……所以才这么快领证了?”程竞不可置信地说道。

    周晚霁脸色顿时黑了一度,严肃的口吻说:

    “不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别乱猜。”

    “好吧好吧,那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我猜陈靳恪肯定也不知道吧?”程竞摆摆手,又试探地问了句:“这事儿应该不用保密吧?”

    “不用,”周晚霁敛了敛眉,“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行啊,这下容姨不得开心死了,终于解决了你的人生大事。”程竞憨笑着说。

    “还没告诉她。”

    “啊?容姨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哈哈哈那我平衡了,我……”

    “行了,你不是要挂了吗,说没完了……”周晚霁不耐烦地打断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什么时候约饭记得在群里喊一声,等你消息!”说完程竞便匆匆挂了视频。

    放下手机,周晚霁低下头,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前额。

    是啊,结婚这事儿还没告诉容清,昨天晚上大半夜出去后来也没回去,以容清的性子,即使不问保不齐也会多想,再说虞晴现在也搬过来了,与其等容清发现了,两人尴尬,不如趁早告诉她。

    可是结婚不是简单的请客吃饭,毕竟也是人生大事,到时候容清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结婚,他又该怎么回答呢?

    不管怎样,是时候要先见一面了。

    理完烦乱的思绪,周晚霁起身走出书房。

    看到自己房间的灯还在亮着,周晚霁莫名有一瞬的忐忑。

    他轻轻打开房门,看到床上并没有人,不自觉舒了口气,又转到客房门口,看到屋内暗下去的灯光,垂落的手指尖颤了颤,静立半晌,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虞晴特地定了闹钟早早起床,下楼时还是看到了周晚霁。

    不同于以往的衬衫西服,他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灰黑色卫衣,头发像是刚洗过还没干透,肆意地耷拉在额前,两只手交叉放在面前的餐桌上,安静地端坐着。

    也许是刚起床的缘故,虞晴觉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再加上他的气质本就干净,此时竟意外添了几分少年气。

    虞晴走近,大方道了句早上好,拉开椅子坐下。

    周晚霁像昨天那样将一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

    “不含乳糖。”

    虞晴反应了下,温柔地笑笑:

    “谢谢。”

    虞晴和周晚霁之间其实算不上熟悉,说起来也不过就见了几面,现在猛地住在一起,难免会有尴尬和冷场的时刻。

    就比如现在,两人各吃各的,相顾无言。

    许是觉得氛围太过安静了,虞晴有些不自在,便开始一边低头搜肠刮肚地想话题,同时机械地往嘴里塞面包。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一道嫌弃又无奈的男声飘落在虞晴头顶。

    “啊?什么?”虞晴抬起头,感觉周晚霁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愣了几秒,虞晴才回想过来他刚说的话,连忙把嘴里的面包嚼了嚼,又喝了口牛奶,再想开口时又觉得已经过了解释的最佳时间了,便干脆抱着坐实他的话的想法,又拿了两片吐司。

    周晚霁看着面前腮帮塞的鼓鼓的姑娘,无声哼笑了下,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两个人吃饭好像也挺有趣的。

    “虞晴。”

    “干什么?”虞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周晚霁扯了扯唇,“你今天有时间吗?”

    “唔……”虞晴往嘴里灌了口牛奶,“有,怎么了?”

    “我们已经领证一周多了,今天你有时间的话,”周晚霁顿了下,“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母亲。”

    虞晴摩挲着玻璃杯壁,思考了几秒,干脆地说:

    “好啊,本来也该先见家长的,我们现在就算先上车后补票了?”

    周晚霁斟酌了几秒这句话,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那你们家是南城本地的吗?”虞晴抿了口牛奶,问道。

    “不是,我从小在京市长大。”

    “那你为什么想来南城发展,京市不好吗?”

    “好。”

    周晚霁眼底倏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立刻恢复如常,像陈述客观事实一样开口道:

    “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留在那里,总要有一部分人被筛选出来,因为事业,爱情或者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说这话时,两只手自然地从桌面上滑落,收起,交握在身前。

    虞晴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别扭和不安。

    蓦地笑了下,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南城发展吗?”

    周晚霁沉静地注视着她,几秒后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我听说南城有全国最新最全的甜品,所以我来了!”虞晴说这话时,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童叟无欺的真诚表情。

    周晚霁定定望着她,突然有些晃神,等他反应过来时,淡淡笑了笑,夹杂了些调侃意味地温柔道:

    “虞医生果然不同凡响,现在像虞医生这样纯粹的人可不多了。”

    虞晴嗔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问:

    “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去见你妈妈呀?”

    “中午吧,等会我先打个电话跟她提前说一下。”

    “啊?这么快?”虞晴眉毛皱成了一团,“可是我还没想好给阿姨买什么东西呢……”

    “什么都不用买,就算要买,也该是她给你买。”

    “……”

    “没关系,你人到了就行。”周晚霁试图宽慰她。

    “都怪你,这么晚才说。”虞晴幽怨地觑了他一眼。

    周晚霁颇感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我现在赶紧去收拾一下,再换身衣服。”

    虞晴起身,正准备收拾餐具,被周晚霁打断:

    “我来弄,你上去吧,好了叫我。”

    虞晴顿了下,点点头,郑重地说:

    “好,那这次你先刷,下次我们轮流来。”

    说完便噔噔噔地跑上楼去了。

    周晚霁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一个小时后,虞晴给周晚霁发了条消息:

    『现在有空上来一下吗?』

    周晚霁看完,秒回:

    『好。』

    发完消息,周晚霁便上了楼,来到门口,见门虚掩着,顿了下还是敲了敲门。

    虞晴正一筹莫展地站在床边,听到声音连忙跑过去。

    “你来了!”

    虞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平时只是偶尔涂个口红,今天因为要见长辈,特地化了淡妆,冬日的暖阳打到她的灿若桃花的脸颊上,仿佛开了柔光特效,有一种不真实的美。

    周晚霁看着面前的女孩,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流转,他感觉到身体中正隐隐升腾起一股燥意,滚了滚喉咙,沉声道:

    “怎么了?”

    “就是我不知道该穿哪套衣服去见你妈妈,要不你帮我参谋参谋?”虞晴歪着头,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周晚霁走过去,看着床上摆着的几套连衣裙,眸色渐深,带着些沙哑开口道:

    “那你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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