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逆臣倒也算认得我。”

    五公主忍不住笑了,极开心的模样:“你也算吃了苦头了,看你以后还敢对我无礼不曾。”

    甘仲反应了一会,这才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她道:“你这女魔头,实在可恶!你……”

    五公主对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带着念玉飞快地走了。

    “气死我了!”甘仲意欲追出去,却被在场的人拦住了。

    众人都道:“既然买下了,先交了银子再走!”

    见到二人神色为难,万老说道:“我们落尘阁素来有个规矩,无论何人在阁中拍下何等宝物,如若拿不出钱来,可用一物相抵。”

    说着,万老便从怀中拿出一个银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取出一个带有红绿色纹理的小纽扣来:“就是这一个小物件!用此物可抵千金!”

    座中有熟悉落尘阁规矩的人,都在说:“这便是万老口中的稀世珍宝,他老人家寻了半生都没找到。自从落尘阁有了这规矩,世间的豪杰也是走遍天下,就是找不到。恐怕这宝物已经绝迹了。”

    “可惜晚辈并不曾有这个。”谌昔面有愧色,对万老说道:“这一千零一两,也请老先生宽限些时日。”

    万老笑笑,脸上的皱纹便挤成一团,有些可怖。他眯着眼睛说:“二位公子请到里面来。”

    说着,便将他们引到内室来,令仆从斟上好茶,随即屏退了随从。

    “这宝物,二位大人是当真没见过?”万老不甘心,又取出纽扣来问了一遍。

    “请让晚辈细看。”谌昔说着,走上前来仔细端详,这纽扣虽是寻常物,但颜色鲜艳,世间无二。

    甘仲也说道:“要是金纽扣银纽扣倒是寻常,只是这平平无奇的纽扣,还得是这样的颜色,的确稀罕。话说万老头啊……”

    谌昔急忙向他打了个眼色,似乎在说:不得无礼!

    甘仲便顿了顿,重新说道:“万老先生,您就不曾收到他人伪造的纽扣?”

    “实不相瞒,老朽的确是收到过不少!但是老朽收集古物多年,是真是假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这世间是假货频出,而真货稀有啊!”万老摇头叹气。

    甘仲闻言,咂了咂舌头,有意调侃道:“那今日卖的《雪夜大风图》,倒是真的假的?”

    谁料万老哈哈大笑,用手抚着拐杖,说:“二位公子倾囊购画,若是假的,岂不为人笑话?”

    好你个老头!甘仲被怼的无话可说,一副吃瘪的表情。

    谌昔从苦瓜一样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拱手作揖道:“请先生见谅,晚辈今日未带充足的银两,暂时没法交付。此画暂留在此处,等明日凑齐了一千零一两,必定分文不少地交与先生。”

    “落尘阁的规矩,素来是当日事当日毕的,既然没带够钱财,便不能叫价,这也是江湖中的规矩。”万老说。

    “你这老头,就算宽限些时日怎么了?”甘仲哼哼唧唧。

    万老看了一眼谌昔,他那浑浊的眼睛眨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但是见二位公子年轻,老朽今日就破了这个例,给你们十日的期限来。只一件事,你须得留下一张契约来,写明了交款的日期,签字画押,这才合规矩。”

    “正是正是。”谌昔微微躬身道谢,上前来就要写契约。

    甘仲忙拉住他,眨眨眼说:“我来写!”

    谁知万老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说:“请让这位红面的公子写罢!”

    “为什么?”甘仲说:“我写又怎么了?”

    “这位红面公子举止言谈有礼有节,是必然不会赖账的。”

    言下之意是甘仲会赖账。甘仲心中火起,谌昔在旁边拉了他的衣袖,摇摇头说:“我来就好了。”

    说罢,提笔立就,只是在签名处,未敢签上真实的姓名,写了伪名:杜兰若。

    写完,谌昔用拇指摁了印泥,盖上了手印。

    “好!好!好!”万老提起纸来,看着这未干的墨迹,连叫了三声好。然后笑眯眯地对二人说:“二位公子,可以回去了。十日之后,请按期交款。”

    “谢老先生,晚辈告退。”二人拱手作揖,离开了落尘阁。

    万老先生则待墨迹干透了,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卷起来,装入匣子中,高兴得哼起歌来。

    “公子,为何就这样让他们走了?连落尘阁的规矩都坏了!”

    一阵风吹来,窗台上已经坐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矫健武士。

    万老笑了笑,干枯的脸就像树皮一样崎岖,他说:“小言,就刚刚那张书契,一共一百零三个字,有签字有手印。你可知,谌昔的‘杜若体’,一个字能卖多少金?这张书契可比那张假画值钱多了。”

    “公子,刚刚那人,他是谌昔谌杜若?”

    “正是。”

    “这就奇怪了,他买这画干嘛?”

    “世人多为名声所累,谌杜若亦然!”万老说道,“给他十日限期,一方面是要诓骗他立下字据,另一方面还是想让他帮我找纽扣的线索。”

    “公子找了十年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吗?”窗台上的男子问道。

    “试试吧,毕竟他有举世皆知的才名,他要得到东西,比我容易得多。”

    万老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的纽扣,它散发着微茫的光泽,在黑夜中始终沉默不语。

    -

    暑热炎炎,蝉鸣阵阵,五公主坐在槐树底下荡秋千,荡得极其慵懒,轻轻晃动着脚丫子,秋千便嘎吱嘎吱地小声叫着。

    身边的小宫娥们,有的用团扇给公主扇风,有的端着水果,有的捧着冰盆,都打着哈欠,差点睡着过去。

    这时,宫女念玉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公主,谌公子又来了,现在在宫门外呢。”

    五公主偷偷笑了,却伸了个懒腰说:“只不要管他。”

    念玉蛾眉微蹙,有些担心地说:“可是,谌公子已经来了第三趟了。今儿日头又毒,他身子又弱,若是晕倒在了宫外……”

    五公主想了一会,说:“他可曾让你带什么话?”

    “没有呢,他只要见公主。”

    “呆子。笨蛋。”五公主说道,“连句话也不知道传。就这样也配叫什么君子谌昔,谌杜若。”

    念玉掩面笑了一下,说:“公主,您要骂他,可叫他来当面骂才痛快!”

    “你也太偏帮他了!”五公主撅起嘴说,“罢了,让他进来吧。我知道他要找我做什么。”

    谌昔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了,想是暑热炎炎,汗水盈满了他白玉般的脸,阳光下晶莹剔透。

    五公主瞥了他一眼,调侃到:“君子谌昔,你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再也不来瑶玉宫的吗?今日怎么记起来光临寒舍了?”

    “你……”谌昔叹了一口气,愤懑地说,“臣为何而来,公主怎会不知道?”

    “本宫不知道!”五公主眨眨眼说道,“谁知道你跑来干什么?”

    她突然绽开一个笑容来:“莫非是想来当本宫的驸马?”

    “不要脸。”谌昔小小声骂道。

    “谌学士,你现在骂人脸都不红了,不点都不好玩!”五公主晃着秋千,嘟囔着。

    谌昔咬咬牙,将不满压制下去,正色道:“这次臣来,是为了那些画……”

    “我就知道。”五公主笑笑说,“如实告诉你吧,你落款的那些画,一幅被你买了去,一幅我卖给了楚国的三公主,其余的都还在我宫里,你若是害怕折损你的名声,我自然可以给你,只是有个条件。”

    谌昔看着五公主狡黠的狐狸般的眼睛,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便犹豫起来。

    “喂,要考虑这么久吗?”五公主说,“一个条件而已。”

    谌昔猜不透这个女魔头的心思,生怕被她拿住什么把柄。

    “那臣也有一个要求。”

    五公主鼓起脸来:“你这逆臣还敢跟本宫提要求?”

    “总不能什么都答应你。”谌昔说道,“公主要臣答应的条件,必须不得违反公序礼法,不损害他人钱财性命。”

    “不是,谌杜若,你将本宫看成什么人了?”五公主娇脸生嗔,“你以为我要你去杀人放火吗?”

    谌昔没说话,过了一会,才红着脸说:“也不许……不许让我当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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