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璇脸上的笑意消失,嫌弃的收回视线,眉眼却是掩不住的傲意,“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刚想抬步离开,就听背后传来扑通一声,转身一看,沈月惜泪眼婆娑的看向她,那架势似乎像在……托付后事。

    她皱眉,“你做什么?”

    “璇姐姐送给小六如此珍贵的东西,小六身份低微,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若璇姐姐不嫌弃,小六愿将陆云深送给璇姐姐。”

    沈宜璇不解,“你不是很宝贝他吗?”

    “正因如此,小六才敢送给璇姐姐,否则也拿不出手。”

    沈宜璇一脸不屑,轻嗤道:“本公主可不稀罕。”

    “是他没福气。”

    地上的少女一脸遗憾,她是真的遗憾,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把握住。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也就原主瞎了眼,将陆云深当个宝。

    沈宜璇有些不耐,冷冰冰的威胁道:“那件事你好好办,办好了,本公主亏待不了你,可若是办砸了,你知道本公主的脾气和手段。”

    “璇姐姐安心,小六明白。”

    说完,沈宜璇转身就走,沈月惜忍着痛,迅速起身追了上去,走到她身边接着拍马屁,就这样一路回了朗月阁。

    余下的公主们被抛在脑后,也不恼怒,径直跟了上去。

    沈宜莹走在最后,神色怨毒的瞪着沈宜璇身旁的女子,心中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只要沈月惜一直在沈宜璇身边,她就永远要低一头……

    *

    最后一堂是琴课,从前沈月惜也被逼着学过一段时间古琴,略通音理,只是天赋不高,弹的不好。

    好巧不巧,为了衬托沈宜璇精妙的琴音,原主一直守拙,表现出的水平跟她掌握的大差不差,其他功课亦然,所以在这一方面倒是能伪装的差不多。

    将近午时,课程才将将结束,沈宜霜跟着沈宜璇身边又拍了会马屁,才拖着疲累的身子,步行回了浮月宫。

    还未进宫门,她就闻到了饭菜香,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出了出来,她选择放飞自我,一路飞奔回了主殿,只是一看到饭桌边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陆云深神色委屈,“奴自然是来伺候公主用膳。”

    沈月惜沉默了一会,几番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洗完手,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她当然想赶他走,但一想到他那个扯皮功夫,又觉得浪费时间,索性就随他去。

    反正他夹的菜,她不碰就是了。

    很快,陆云深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盯着她全然不顾仪态的用膳模样,眼神暗含深意。

    他垂着眸,一脸神伤,“公主果然厌恶奴了,连奴夹的菜都不愿意……”

    话音刚落,沈月惜夹起他放在碗里的菜,往嘴里递,一边嚼,一边摆出您满意了的表情。

    他眼底掠过一丝迟疑,嘴角却浮现出了笑意,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

    沈月惜差点没被噎住,只得强挤出笑,用力咀嚼嘴里的肉片。

    果然,陆云深是懂得怎么影响胃口的。

    吃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后,强硬的将他摁坐在凳子上。

    他愣了一会,又重新站了起来,沈月惜只得再次重重的、强硬的让他坐了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耐与怒火,陆云深乖乖坐好。

    沈月惜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的坐下吃饭。

    席间,少年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举止,心中的疑虑更深。

    他斟酌了片刻,夹了一些笋片,试探的问:“公主,奴想陪您一起去学堂,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陪着您了,不知道您答不答应?”

    沈月惜一言未发,表面看似淡定,内心却呵呵。

    什么陪她,分明是为了找机会接近沈宜璇,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你。

    不过即便沈宜璇愿意收他,她也必须掐灭这种可能性,为了她的小命考虑,陆月云深必须由她送出去。

    她温柔一笑,“我当然会答应了,只不过我得先考问一下你的功课。”

    陆云深笑而不语,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他从小在宫内长大,从前都是和皇子一处接受教导,学识自然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当教习先生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小小伴读。

    她虽说考问学识,实际上只不过是为了占他便宜,从前被她领回来时,可没少被哄骗。

    他压下眼底嫌恶,主动贴近,一点点呵出热气,嗓音低沉又暧昧,“公主想如何考问,奴都可以。”

    沈月惜刹那间变了脸色,忍着一身恶寒,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这都什么跟什么,没想到陆云深长的纯,玩的倒挺花。

    她微微撇嘴,一本正经的道:“饭桌上,不要这般。”

    少年内心冷笑,从前这些可都是她勾引的手段,如今见他主动讨好,又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当真是虚伪至极。

    “是奴不好,”他坐回原处,继续问道:“公主想要如何考问奴的学问?”

    沈月惜毫不犹豫,“当然是抄书。”

    陆云深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沈月惜耐心的重复了好几遍,甚至将那两个字反反复复、一字一句的念出来,“抄书抄书抄书抄书抄书……”

    少年阴翳的脸上多了几分无语,他不是聋子,只是意外,沈月惜居然让他……抄书?

    见他久久不言,沈月惜放下筷子,又耐心解释了一遍,“今日去的迟,惹恼了太傅,被罚抄了三十遍《孟子》,三天之内就要上交,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正巧你想进学堂,抄完了这些,我也好向璇姐姐开口。”

    少年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她,“公主,您不疼奴了吗?”

    沈月惜慈爱一笑:“怎么会呢,你一心向着我,又只爱我一个人,我怎么不疼你,你难道不愿意替我抄书吗?”

    “自然不是,”陆云深淡定一笑,见推辞不得,只能先应下来,“这是奴的荣幸。”

    沈月惜点点头,“那就乖乖抄,抄完了就带你去。”

    “好。”陆云深深情的望着她,眼底却一片森冷。

    好,好得很。

    *

    美美吃完午膳,沈月惜困意上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可她此时却不能睡。

    喝了好几口冷茶,她顿觉清醒,拎着一盒鸡腿,脚步悠哉的出了浮月宫,循着脑海中的记忆,脚步越走越偏,最后停在一处略显荒凉的宫殿门口。

    牌匾上“蘅芜阁”三个大字都依稀难辨,按道理来说,宫里不可能有如此寒酸的匾额,但一看隔壁是冷宫,她顿时又觉得合理了。

    她叩了叩门,不久,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沈宜颜的笑脸,只是那人看见是她,嘴角的笑意又瞬间凝固。

    她满脸警惕,“你怎么来了?”

    沈月惜笑着扬了扬手上的食盒,“我来看看你。”

    “不必了,”女子冷淡说完,当即就要关门,沈月惜料想没有下次开门的机会,于是直接用脚抵住,然后被无情的夹在了门缝里。

    痛感袭来,她嗷的一声叫喊,凄厉非常。

    见状,沈宜颜只得打开门,等着她借机发难,谁知眼神一晃,沈月惜猫着身子,寻隙钻进了宫。

    沈宜颜皱着秀眉,不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招,可她既然已经进了门,自然是躲不过去,于是掩上门,自顾自走到庭院内坐下。

    见状,沈宜霜狼狈起身,一瘸一拐的跟了过去,视线自庭院扫了一圈,眉头拧在了一起,和她料想的差不多,里面的环境很差。

    但沈宜颜匠心独运,将这一方小天地打理得很好,破败的角落里栽了许多野花,增添了许多生机。

    她不由得感叹,“真好。”

    沈宜颜一脸狐疑,甚至算得上是震惊,“什么?”

    沈月惜夸她的院子好?

    从前她可没少过来找麻烦,每次走的时候,院子都会一片狼藉。

    进门时也从未敲过门,只有季云节才会那么做,否则她今日也不会轻易开门。

    沈月惜又重复了一遍,笑意真诚,“我说你这个小院子收拾的真不错,很温馨,像家。”

    不像浮月宫,虽然富丽宽敞,可却冷冰冰的,还有一个暗中蛰伏,不怀好意的陆云深,妥妥的虎狼窝。

    两相对比,她心中竟生出几分惆怅,还真是有点想自己的小窝了。

    沈宜颜眉头皱的更深,满脸疑惑,“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月惜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只顾着欣赏院子,都未曾注意到沈宜颜看妖怪的眼神。

    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唰的一下起身,郑重其事的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沈宜颜不说话,就这么冷淡的盯着她,眼底似乎含着几分戏谑和冷漠。

    她毫不意外,换成是她也会如此,毕竟原主之前欺负人的时候从来没心软过。

    她语气更加诚恳,“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不受重视的公主,一生下来便身不由己,要想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活下去,极为不易。

    当然,我不是为了之前的错事开解,我是想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从前,我不是人,但如今,我想做个好人。”

    沈宜颜盯着她的脸,陷入沉默,半晌才道:“你喝醉了?”

    少女摸了摸红润的脸,懵圈摇头,“没……没有啊。”

    她现在看着像发酒疯吗?

    想着,她又真诚的补了一句,“我说认真的。”

    很显然,沈宜颜压根不信,语气甚至多了几分不耐,“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月惜挫败的叹了口气,拉开座椅,与她相对而坐,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努力想通过眼神表达自己的真诚,“昨夜我真的被雷劈了,侥幸活下来之后,我深深反思了自己,过去做了太多坏事,这才招了报应,如今打算赎罪,我曾经对不起你,所以特意来找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欺负你针对你。”

    说完,她站起身,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又觉得礼节似乎不太通,犹豫了半晌,她屈膝准备跪下来。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清润的嗓音染上几分忧色和怒意。

    忧是对沈宜颜去的,怒是冲她来的。

    “你做什么?”

    这一怒吼声,吓得沈月惜径直跪了下来,脸色茫然的看向来人。

    季云节几步走来,牢牢将沈宜颜护在身后,温润的眸子戒备的落在她身上,“你又想怎么欺负人。”

    作为作者,看到如此感人的护妻场面,她很想鼓手拍掌,可作为被无端指质问的恶毒女炮灰,沈月惜满脸无语,“敢问太傅,谁欺负人跪下来?”

    季云节脸色不变,“谁知道你想玩什么花招。”

    要不是脸一样,沈月惜都要怀疑眼前怒气冲冲的老母鸡是不是今早光风霁月公私分明的季太傅了。

    “我不跟你说,”转而她看向被温润少年护在身后的沈宜颜,“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给你拿了盒鸡腿过来。”

    说着,她正要打开自己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盒,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食盒掀翻,里面的鸡腿一股脑滚了出来,少女脸上的笑意一顿。

    沈月惜盯着满地狼籍,反应迅速的捡起鸡腿,收拾好才气势汹汹的看向少年,“你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别对食物发脾气!”

    才刚说完面前的人突然又伸出手,她以为季云节要动手,炸起的毛瞬间又乖顺下去,语气很怂,“君子动口不动手。”

    季云节动作一滞,收回手,俊秀的脸满是冷漠,“我不打女人,只是不想让你这样心黑手狠的人靠近,我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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