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离天越近的地方，也许越方便老天爷洞悉凡尘，世间诸般罪恶，正它眼皮子底下发生。
山顶这会儿无声落了几点小雨。
打得方巨侠透心凉，虎目盈泪，却始终不忍苛责爱子一句。
亲女愤然投河，他与爱妻便将拳拳爱护之心皆倾注到方应看的身上。
方应看还是幼童时，他也踌躇过到底要收其为徒？还是认作义子？
他怕得就是儿女们两小无猜，日后心生情愫，若真结为夫妇，恐遭世人非议。后因种种不合，这两小无猜自是不复存在矣……
可没想到，仍旧落了眼下的尴尬局面。
“予儿可曾说出实情拒你？！”巨侠神目如电、声如洪钟地逼问。
爱女八岁离家，小儿亡赖，燕雀似的娇憨烂漫。
已是记事认字的年龄。
方应看身子不禁一震，急急辩解道：“不曾！”
巨侠听得心头泛疼，他却爽的很。
——为这中年男子的宝贝女儿被他彻底占有、揉碎。
高小尚见状要来扶，巨侠抬了抬胳膊，挥退他，直哭女儿罔顾人伦，糟蹋义弟，还敢一走了之。
余下众人静静将这对父子望着。
伤情总是痴心人。两人在山脚，刚为晚衣夫人流完泪，怎地又哭？
——雨儿？羽儿？江湖、京师可有叫这名的绝代佳人？
方应看的头更垂得低低的，连抬头的勇气似乎也失去了。
雨过千峰泼黛浓。
好像巨侠要是不肯原谅，他便在山巅跪个地老天荒，化为磐石，日日受风吹雨打赎罪。
米公公一步上前，为他开脱：“此事我亦有耳闻，小公子说的句句属实。一百二十抬聘礼，只待迎娶过门、入主侯府，可那女子不肯嫁……总之，公子还伤心抑郁了好一阵呢。”
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谴责方袭予玩弄纯洁少男的感情，且明目张胆将雷纯的事张冠李戴！
反正，方巨侠是个糊涂虫；反正，雷纯当初用的也并非真名。
尽管米有桥今天已特别熏过了大量花香，以掩饰近日来渐浓的“老人味”。
然而凑近了，还是能闻到身上弥漫着一股异臭。
巨侠有些不喜地皱眉。
他将唇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
竟大改先前不满雷媚的反对态度，冷不丁地对养子劝道：“予儿既不愿嫁……依我看，陪在你身边的那女子就不错，挺衬你。”
——这便是不想将女儿给他了！
方应看霍然抬头。
雨水淌过脸颊，看不清是何神色。
作为父子，他理应继承巨侠的一切，又怎能不囊括对方的骨肉千金？
说来也怪，他这股烦躁简直莫名其妙。
毕竟，这位小侯爷对朝彻子并无多少深情厚意，为何这会儿又……
明白了巨侠的意思，方应看表面称是，心中沉声骂道：“老家伙撮合徒弟‘天女’与我痛快，却舍不得她。这辈子别想找到你女儿，因为她在我不戒斋的密室关着、每晚都与我交颈而息、脱光了乖乖任我霪辱呢。”
米有桥看在眼中，惊在心里，唯恐他沉不住气坏事！
——方巨侠要找的女儿究竟是哪路神仙？莫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巧就是他痴念的天女？
……
这时巨侠长叹了一口气，毅然道：“罢了，起来吧孩子，我们攀峰去。”
那山峰甚高。
峰势如一剑朝天，独耸对峙，旁若无山。
在登峰的山径上，他们又遇上了一个通身裹着黑袍的人。
显然就是在苦等守候的目击证人。
——“黑光上人”詹别野。
他一见方巨侠便嗄声道：“我刚刚又见着尊夫人的倩踪了！”
*
斟盈了三杯酒，方巨侠的手有点颤悠。
他闻到那醇酒的幽香，他记得晚衣是有酒窝的。
她喝酒的手势很美，很婉约，像风雪中一朵花，忍寒绽放出艳姿。她甚至喝酒止咳，她的女儿长大后，也学母亲的习惯，喝酒止痛。
现在她们却是都不在身边了。
奉上了点心、果品、美酒、香花、冥钱，方巨侠身子也有点抖。
山岚剧烈。
他衣袂飘飞，仿佛有点摇摇欲坠，以手捂住肋下，眉微皱。
高小上凑前一步，低声问：“怎么了……”
巨侠摇摇头，“没有事。”
方应看问：“可以点香拜祭了吗？义父。”
巨侠点头，眼神忧伤，他心中正想到：晚衣，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可能就要熬不住了，撑不下去了。
他想一见亡妻，且不管她是人是鬼。
跪拜、招魂、呼唤。
他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酒劲瞬间冲入喉头，只凭杯酒悼芳容。
暮色苍茫的时候对崖折虹峰上，蓦有绛衣一闪。
方巨侠心神大乱！对峰离崖边约有三十余丈，崖下尖石插云，交错耸立，森然可畏，他仍不管不顾，唤着爱妻的名字“晚衣”追去。
他正想依仗轻功“倏然来去”飞渡，突然一昏，猛地一眩。
天地颠覆，人影浮动。若不是他飞快把住身形，早已跌入山崖，坠下谷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蓦然警觉：自己中毒了！
来不及细究毒从何来，便遭到了一场可怕的狙杀。
发起冲锋的是唐非鱼，“黑光上人”则紧随其后。
要是正面交锋杀不了大侠，就暗中来；要是一个人杀不了大侠，就大家一齐来动手暗算他。
这是唐非鱼的看法，同时也是这一次“杀死巨侠大行动”中唐三少爷同伙人、合谋人、主事人的一致决定。
但这决定显然不是唯一的决定。
他自己还有个私下决定。一个不为人们所知只为一人所悉的决定。
唐三少爷是个很有主张的人，所以一出手，他立刻就改变攻势，暗算方应看。
半真半假，其中不乏为的是他那点不痛快。
有关心爱的女人，有关朝彻子。
在这生与死的紧要关头，他居然还有空分神！
他在想她。
那女子身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美感。迫近了，他感到崇山压在头顶，无法呼吸，同时爱慾也像岩浆喷薄。
唐三少爷不缺女人，但缺爱人。
……
方应看一面怒叱，一面拔剑。
剑光穿破雨幕，顷刻间破掉了唐非鱼的杀手锏——“冰分八路”。
此时的他被逼至崖边，与巨侠并立。
许久蛰伏不出、一向高深莫测的米苍穹，已猛然出手！
绝崖口，送子峰外，折虹峰前。方巨侠的金红剑、黑光、痛苦而尖啸的棍、以及唐零撒出的冰无一打中该打的人。
棍子本来不是要打砸詹别野的，但米公公似乎也无意收手。于是，詹别野成了第一个殉难的高手。
年轻一代的武林人物都当方巨侠是神衹。
但倘若他点燃的香烛是“蜀中唐门”的“算死草”奇毒、衣襟内亡妻的手帕被“下三滥”何家的“闻香下马”浸泡过呢？
毒力、迷香、埋伏、暗算。
加之他人到中年，本就恐高，又因女儿的事乱了心绪，为乍见爱妻身影激动，且护子心急。
他还能像当年那样，将必死之局，扭转为江湖中脍炙人口的惊艳传奇吗？
笼罩方应看身旁的雾霭似也特别浓分外紫，方应看也双目陡然赤红，脸作紫金。巨侠便陡然想起“老字号”温家特别制造过一种名震江湖、令人闻雾色变的一种毒气：“五里雾”。
唐非鱼将矛头指向方应看，他就知道小看也是受害者！
方巨侠再不犹豫。
他绝不让人伤害他的义子！
何况，晚衣的“幽魂”正显现眼前：如果让小看出事，他哪还有脸目面对亡妻！
他避开米有桥的偷袭，百忙千危中见方应看提剑冲向唐非鱼，已忍不住暗叫一声不好！
——小看中了毒，怎能如此逞强硬拼！
——小看的剑破绽百出！岂非将败于敌手？
方巨侠人向后仰，以大日如来之“金刚大力”及太阴明王之“威德大力”一齐运聚，可恰是这行为，致使他体内的第三种剧毒“濑尿虾”发作。
是那杯祭奠亡妻的酒。
小看亲手斟给他的。
一般中了“濑尿虾”之毒，反而不怎么可怕，因为只要不运聚功力强以制之，甚至只要不去理它，就不会有大碍。
可他偏偏救子心切。
他万没想到的是：方应看那式本显极大破绽的剑法，突然变了。
——全然寻不着半分破绽！
这一剑来得快、来得毒、来得绝、来得突兀、来得不留情不留义不留余地不留性命！
方巨侠大叫一声，啸声里充满了莫名悲愤。
因为爱子的剑锋对准了自己！
血光暴现，方应看一招得手，血河神剑已刺在方巨侠身上，却拔不出来。
巨侠睚眦欲裂，嘶声道：“小看，你竟——”
子弑父，禽兽不如。
巨侠一扬手，鞭影急追而出，已然箍住了方小侯爷的脖子，索住了他，一时间，方应看已动弹不得，更觉呼吸困难。
他手中的韦驮鞭一向不留余地，更不留人活路。
只是，情呢？他能完全割舍下多年来的父子亲情吗？
他顿了一顿，下不了手。
就算他完全想明白了：今天的事都是冲自己来的。
可是他下不了手杀子，别人却下得了手杀他。
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
山巅尽头，再度出现疑似夏晚衣的身影，忽悠间已到了近前。
山顶这会儿无声落了几点小雨。
打得方巨侠透心凉，虎目盈泪，却始终不忍苛责爱子一句。
亲女愤然投河，他与爱妻便将拳拳爱护之心皆倾注到方应看的身上。
方应看还是幼童时，他也踌躇过到底要收其为徒？还是认作义子？
他怕得就是儿女们两小无猜，日后心生情愫，若真结为夫妇，恐遭世人非议。后因种种不合，这两小无猜自是不复存在矣……
可没想到，仍旧落了眼下的尴尬局面。
“予儿可曾说出实情拒你？！”巨侠神目如电、声如洪钟地逼问。
爱女八岁离家，小儿亡赖，燕雀似的娇憨烂漫。
已是记事认字的年龄。
方应看身子不禁一震，急急辩解道：“不曾！”
巨侠听得心头泛疼，他却爽的很。
——为这中年男子的宝贝女儿被他彻底占有、揉碎。
高小尚见状要来扶，巨侠抬了抬胳膊，挥退他，直哭女儿罔顾人伦，糟蹋义弟，还敢一走了之。
余下众人静静将这对父子望着。
伤情总是痴心人。两人在山脚，刚为晚衣夫人流完泪，怎地又哭？
——雨儿？羽儿？江湖、京师可有叫这名的绝代佳人？
方应看的头更垂得低低的，连抬头的勇气似乎也失去了。
雨过千峰泼黛浓。
好像巨侠要是不肯原谅，他便在山巅跪个地老天荒，化为磐石，日日受风吹雨打赎罪。
米公公一步上前，为他开脱：“此事我亦有耳闻，小公子说的句句属实。一百二十抬聘礼，只待迎娶过门、入主侯府，可那女子不肯嫁……总之，公子还伤心抑郁了好一阵呢。”
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谴责方袭予玩弄纯洁少男的感情，且明目张胆将雷纯的事张冠李戴！
反正，方巨侠是个糊涂虫；反正，雷纯当初用的也并非真名。
尽管米有桥今天已特别熏过了大量花香，以掩饰近日来渐浓的“老人味”。
然而凑近了，还是能闻到身上弥漫着一股异臭。
巨侠有些不喜地皱眉。
他将唇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
竟大改先前不满雷媚的反对态度，冷不丁地对养子劝道：“予儿既不愿嫁……依我看，陪在你身边的那女子就不错，挺衬你。”
——这便是不想将女儿给他了！
方应看霍然抬头。
雨水淌过脸颊，看不清是何神色。
作为父子，他理应继承巨侠的一切，又怎能不囊括对方的骨肉千金？
说来也怪，他这股烦躁简直莫名其妙。
毕竟，这位小侯爷对朝彻子并无多少深情厚意，为何这会儿又……
明白了巨侠的意思，方应看表面称是，心中沉声骂道：“老家伙撮合徒弟‘天女’与我痛快，却舍不得她。这辈子别想找到你女儿，因为她在我不戒斋的密室关着、每晚都与我交颈而息、脱光了乖乖任我霪辱呢。”
米有桥看在眼中，惊在心里，唯恐他沉不住气坏事！
——方巨侠要找的女儿究竟是哪路神仙？莫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巧就是他痴念的天女？
……
这时巨侠长叹了一口气，毅然道：“罢了，起来吧孩子，我们攀峰去。”
那山峰甚高。
峰势如一剑朝天，独耸对峙，旁若无山。
在登峰的山径上，他们又遇上了一个通身裹着黑袍的人。
显然就是在苦等守候的目击证人。
——“黑光上人”詹别野。
他一见方巨侠便嗄声道：“我刚刚又见着尊夫人的倩踪了！”
*
斟盈了三杯酒，方巨侠的手有点颤悠。
他闻到那醇酒的幽香，他记得晚衣是有酒窝的。
她喝酒的手势很美，很婉约，像风雪中一朵花，忍寒绽放出艳姿。她甚至喝酒止咳，她的女儿长大后，也学母亲的习惯，喝酒止痛。
现在她们却是都不在身边了。
奉上了点心、果品、美酒、香花、冥钱，方巨侠身子也有点抖。
山岚剧烈。
他衣袂飘飞，仿佛有点摇摇欲坠，以手捂住肋下，眉微皱。
高小上凑前一步，低声问：“怎么了……”
巨侠摇摇头，“没有事。”
方应看问：“可以点香拜祭了吗？义父。”
巨侠点头，眼神忧伤，他心中正想到：晚衣，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可能就要熬不住了，撑不下去了。
他想一见亡妻，且不管她是人是鬼。
跪拜、招魂、呼唤。
他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酒劲瞬间冲入喉头，只凭杯酒悼芳容。
暮色苍茫的时候对崖折虹峰上，蓦有绛衣一闪。
方巨侠心神大乱！对峰离崖边约有三十余丈，崖下尖石插云，交错耸立，森然可畏，他仍不管不顾，唤着爱妻的名字“晚衣”追去。
他正想依仗轻功“倏然来去”飞渡，突然一昏，猛地一眩。
天地颠覆，人影浮动。若不是他飞快把住身形，早已跌入山崖，坠下谷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蓦然警觉：自己中毒了！
来不及细究毒从何来，便遭到了一场可怕的狙杀。
发起冲锋的是唐非鱼，“黑光上人”则紧随其后。
要是正面交锋杀不了大侠，就暗中来；要是一个人杀不了大侠，就大家一齐来动手暗算他。
这是唐非鱼的看法，同时也是这一次“杀死巨侠大行动”中唐三少爷同伙人、合谋人、主事人的一致决定。
但这决定显然不是唯一的决定。
他自己还有个私下决定。一个不为人们所知只为一人所悉的决定。
唐三少爷是个很有主张的人，所以一出手，他立刻就改变攻势，暗算方应看。
半真半假，其中不乏为的是他那点不痛快。
有关心爱的女人，有关朝彻子。
在这生与死的紧要关头，他居然还有空分神！
他在想她。
那女子身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美感。迫近了，他感到崇山压在头顶，无法呼吸，同时爱慾也像岩浆喷薄。
唐三少爷不缺女人，但缺爱人。
……
方应看一面怒叱，一面拔剑。
剑光穿破雨幕，顷刻间破掉了唐非鱼的杀手锏——“冰分八路”。
此时的他被逼至崖边，与巨侠并立。
许久蛰伏不出、一向高深莫测的米苍穹，已猛然出手！
绝崖口，送子峰外，折虹峰前。方巨侠的金红剑、黑光、痛苦而尖啸的棍、以及唐零撒出的冰无一打中该打的人。
棍子本来不是要打砸詹别野的，但米公公似乎也无意收手。于是，詹别野成了第一个殉难的高手。
年轻一代的武林人物都当方巨侠是神衹。
但倘若他点燃的香烛是“蜀中唐门”的“算死草”奇毒、衣襟内亡妻的手帕被“下三滥”何家的“闻香下马”浸泡过呢？
毒力、迷香、埋伏、暗算。
加之他人到中年，本就恐高，又因女儿的事乱了心绪，为乍见爱妻身影激动，且护子心急。
他还能像当年那样，将必死之局，扭转为江湖中脍炙人口的惊艳传奇吗？
笼罩方应看身旁的雾霭似也特别浓分外紫，方应看也双目陡然赤红，脸作紫金。巨侠便陡然想起“老字号”温家特别制造过一种名震江湖、令人闻雾色变的一种毒气：“五里雾”。
唐非鱼将矛头指向方应看，他就知道小看也是受害者！
方巨侠再不犹豫。
他绝不让人伤害他的义子！
何况，晚衣的“幽魂”正显现眼前：如果让小看出事，他哪还有脸目面对亡妻！
他避开米有桥的偷袭，百忙千危中见方应看提剑冲向唐非鱼，已忍不住暗叫一声不好！
——小看中了毒，怎能如此逞强硬拼！
——小看的剑破绽百出！岂非将败于敌手？
方巨侠人向后仰，以大日如来之“金刚大力”及太阴明王之“威德大力”一齐运聚，可恰是这行为，致使他体内的第三种剧毒“濑尿虾”发作。
是那杯祭奠亡妻的酒。
小看亲手斟给他的。
一般中了“濑尿虾”之毒，反而不怎么可怕，因为只要不运聚功力强以制之，甚至只要不去理它，就不会有大碍。
可他偏偏救子心切。
他万没想到的是：方应看那式本显极大破绽的剑法，突然变了。
——全然寻不着半分破绽！
这一剑来得快、来得毒、来得绝、来得突兀、来得不留情不留义不留余地不留性命！
方巨侠大叫一声，啸声里充满了莫名悲愤。
因为爱子的剑锋对准了自己！
血光暴现，方应看一招得手，血河神剑已刺在方巨侠身上，却拔不出来。
巨侠睚眦欲裂，嘶声道：“小看，你竟——”
子弑父，禽兽不如。
巨侠一扬手，鞭影急追而出，已然箍住了方小侯爷的脖子，索住了他，一时间，方应看已动弹不得，更觉呼吸困难。
他手中的韦驮鞭一向不留余地，更不留人活路。
只是，情呢？他能完全割舍下多年来的父子亲情吗？
他顿了一顿，下不了手。
就算他完全想明白了：今天的事都是冲自己来的。
可是他下不了手杀子，别人却下得了手杀他。
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
山巅尽头，再度出现疑似夏晚衣的身影，忽悠间已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