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再没有异常，这才拖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纸人面前。
看了一眼纸人的脸，她又飞速移开了目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目前一时半会，还是习惯不了直视这张脸。
刚进门她就察觉到衣柜的猫腻，纸人也是顾头不顾尾，虽然一边大喇喇留了条缝隙，但另一边它藏身的衣柜，把手都磨包浆了。这个陷阱实在是粗糙。
不过她愿意引蛇出洞。
任务要找出王夫人的秘密，发现了‘租客’，问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唯一的意外之喜，恐怕就是面前这位，居然还是个‘熟人’。
“我有点事想问你。”沈苏静候佳音，但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不配合？
目光移向沉默的纸人丫鬟，才惊觉后者正被嘴里的鞋子堵得一脸扭曲。
她连忙一叠声的道歉，“瞧我被吓傻了，不好意思啊。”
往前几步，手放在鞋子上，她轻声叮嘱，“对你动剑的那位也在门口，要是把他引进来，你就死定了。”
她声音压低，“我帮你隐藏行踪，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同意的话就眨眼……你好好想想。”
话是说得好商好量，但她另一只手始终握紧拐杖，颇有一言不合就会砸下来的趋势。
纸人又气又怕，终于彻底崩溃了，疯狂眨着眼睛，眼中猩红褪去，白纸脸上出现了两行墨汁画成的泪。
沈苏一愣。
它哭什么……不对，它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纸人丫鬟呜呜咽咽开始坦白。
在它的碎碎念里，沈苏捋清了始末。
它原本在鬼蜮称王称霸，结果在后花园的疯女人那里栽了跟头，还没爬起来，又栽在她和宁征手里。
沈苏眼睛一亮，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后花园的疯女人。
前置任务一就和后花园有关，现在看来，任务果然没有表面上简单，不过这不是当下最着急的事——
“你先告诉我，这间房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暗室之类的？”
纸人抽抽噎噎，“不知道……”
“你找那些干什么？”不远处斜插进来一句问话。
“当然是找线索啊。”沈苏嘴比脑子快，一说完，后背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这不是黑莲花的声音吗？
她一脸惊恐地看向门口，只见宁征正双手抱剑，发梢在风里打着旋，起起伏伏，像春风吹荡的柳条，他唇边缀着一抹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你从哪一句话开始听的？”
宁征耸耸肩，“从你威胁纸人，说我进来它就死定了的时候。”
纸人的呜咽声顿时变大。
沈苏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飞速思索，想找个借口来遮掩自己的动机，却忽然电光火石间浮现出一个念头，瞪圆双眼看向了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屋子有问题？”
两枚琉璃样的瞳仁闪了闪，宁征居然诡异地沉默了。
微弱的狐疑立马变成笃定。
好啊你小子。
怪不得让她自己进去，怪不得又悄悄尾随。
他纯粹是等着看笑话的！
沈苏一下子有了火气，“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都是拉着你跑的，你坑我？！”
越说越来气，想她催文不成反被安排强穿，原本可以舒舒服服躺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结果眼睛一睁就是好几组八百米，好不容易遇到个人，结果还是朵阴阳怪气的黑莲花。
她不争气地气红了眼睛。
宁征怔住，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仿若幽潭洒进点点碎光。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被风送过来时已经轻到微不可闻，沈苏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你说什么？”
“……”宁征拧着眉，微敛睫羽，挡住了星子般的眼睛，语气似乎有些恼火，“我说，有我跟着，你不会出事。”
沈苏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起了一身后怕的鸡皮疙瘩。
老天爷，她在干什么？
这里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质问睚眦必报的黑心莲？
“算了。”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生硬地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不要对它动手，让我先问完话。”
宁征看了她两眼，刚准备开口，却见沈苏疾走几步，竖起手掌虚虚挡在他面前，“打住，我们一会出去再说。”
见他蜜糖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她便又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还有纸人在呢，咱们是自己人，你别拆我台。”
少女几乎把脑袋送到了他眼下，近得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她正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随手挽的头发毛毛躁躁，和以前用下巴看人的跋扈娇女判若两人。
宁征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哪怕看起来很生气，还能理直气壮对他说出‘自己人’这种词——难道她不知道，他和她，根本不可能是同一类人？
沈苏撒完气，心里直打鼓，已经计划好继续找借口搪塞，却见他挑了挑眉，往后退了几步，目光移向一边，居然真的一声不吭。
她有些意外，可时间紧急，顾不得多想便继续追问纸人。
迫于宁征的威慑力，纸人泪流满面供出了自己的藏宝之处——它住的衣柜。
沈苏生怕有陷阱，用拐杖拉开柜门，目之所及全是华服被褥，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死心，又细细在屋子里翻了一遍，依旧未果。
半个小时的时限，转眼已经用掉一多半。
她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到底漏了什么？”
再三确认纸人没有扔过东西，沈苏深呼吸几下，强制自己冷静。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限时任务的内容，既然是藏，那必定不是寻常场所，可这屋子都已经找过一遍了……
心底一动，她再次扭头看向衣柜——那个最开始被当诱饵的空衣柜。
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没有仔细看过，那势必就是这里了。
她敞开柜门，站远一点，开始仔细比较。
明明是一样的款式，但衣柜内里好像别有乾坤，空柜内部的顶面似乎比另一个压得低，等钻进去，踮起脚举着拐杖叩了叩，沈苏眼睛猛得一亮——是空心的。
她立马转头拉过凳子，整个人钻进衣柜里爬了上去。
半晌，才探出一颗脑袋，目光向下锁定宁征。
少年正在放空，手指攥着变回挂饰的剑，额间碎发散在眉间，从略高的角度看去，眼眸藏在浓密的羽睫下，雪青色映衬下，扑面而来的青葱阳光。
是梧桐间隙的斑斓光影，是初次心动的蝉鸣盛夏。
她暗叹一声绝色，嘴却没有因此慢上一秒，“这里不对劲，快过来。”
清脆的呼唤打破屋中沉寂，原本满是幽暗的琉璃眸被长睫一刷，立刻浮起两点星子，他应声抬头，露出了雾蒙蒙的眼眸。
于是盛夏碎成了雨巷中伶仃的孤影，多生出一击即中的悸动。
沈苏看呆了眼。
但下一秒她就回过神来，恨铁不成钢地唾骂自己没出息。
完成任务，那是自己的战绩，贪图美色，结局注定一无所有。
雪青色衣袍从门边掠过，祥云纹黑靴踏过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少年宽肩窄腰，路过窗子时投下一片清凌凌的暗影，只有雪青色袍角颜色分明。
“怎么了？”
“这有个暗格，我在这里按住，你在那头……”沈苏话还没说完，却见宁征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柜子内壁，俯身在侧边伸手按了一下，头顶啪嗒一声，弹出了一个匣子。
他闷闷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她，浅眸闪过戏谑的光，“沈小姐，是这样打开的。”
“……”
沈苏沉默片刻，抬起胳膊将匣子取到手中，“感谢宁公子给我教了一招。”
她低下头，无视他神情，脸上一点尴尬都没有，反而笑眯眯地扬起匣子，冲他晃了晃，“托你的福，我取到啦。”
——然而这对宁征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反应，他的笑容僵住，迷茫地睁着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馈。
被下面子后，人会尴尬，会别扭，甚至会恼羞成怒，但是，她为什么会笑呢？
她怎么能笑？
沈苏准备爬下凳子，余光却看到一直安静的纸人，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它的残躯已经悄无声息拼接在一起，爬到了头颅旁，合二为一时，全身瞬间膨胀，散发出一股毁灭的气息。
极度危险的预感从心底浮现，沈苏只感觉头皮一紧。
大门猛然关闭，窗框咔哒落下，房内瞬间被黑暗淹没，只有隐约几束亮光钻过破洞，穿插在兵荒马乱中。屋内地动山摇，东西噼里啪啦碎在木地板上，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横梁摇摇欲坠，眼看一端就要朝着衣柜砸下。
偏偏宁征还毫无察觉地发着愣，望着她沉思，堵在柜门处一动不动。
“宁征？！”
沈苏叫了几声，见他没反应，抬头扫了一眼吱呀作响的横梁，计算出坍塌的大致范围，心一横，索性剑走偏锋，整个人往下一跳。
她扑进了宁征的怀里。
两人滚做一团，身后被横梁砸中的衣柜发出刺耳的呻吟，仅片刻就崩裂，溅起一阵飞灰。
沈苏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抱紧木匣，听见对方被硌得闷哼几声，心里道着歉，手却又把匣子往怀里收了收。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决不能有半分闪失，就辛苦他忍忍了。
宁征终于回过神来，单手揽住她的肩，翻身冲向窗子，一只手飞速结印，手指翻飞之间，符箓牵成一条黄龙，从腰间悉数飞出，将窗户重重叠叠贴满。
“破！”
随着清冽的喝令，符箓爆发出火苗，炸出暖黄色的火光，照得少年脸颊明明灭灭。
窗棂发出脆响，裂开几道破冰的折线，巨大的爆炸在室内卷起一阵风，扬起雪青色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退后几步再往前冲，用自己的后背当做盾牌，带着沈苏从屋内撞开窗户摔了出去。
两人落在了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沈苏头晕眼花地伏在宁征胸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匣子垫在身下，真是硌得慌啊……
耳边轰隆一声炸响。
沈苏闻声看去。
哔啵作响的火舌舔舐着纸窗，隐约可见形同废墟的室内，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纸人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但到了某个节点，这一切瞬间被按下暂停键，开始了沉默的倒带——
随着声音戛然而止，火舌开始倒转消失，支离破碎的纸窗复原，只有空中飘散的几点火星，可以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沈苏惊魂未定，忽然感到原本搭在她背上的手，毫无声息地滑落下去。
目光顿时移回身下，只见宁征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脸颊上还有几道血痕，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散开，堆云似的垫在身下，发尾还有烧焦的痕迹。
她连忙从他身上爬下去，把木匣小心搁在一边，附身拍打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大声喊了起来，“宁征？宁征！”
见他失去意识，呼吸也几乎消失，沈苏粗鲁地把广袖撸到肩头，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
心肺复苏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评估现场环境，找人拨打120……跳过拨打120这一项。
纤细的手指搭上少年的脖颈，她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唇上，眼睛看向他纹丝不动的胸廓，开始读秒。
“1001，1002……”
看了一眼纸人的脸，她又飞速移开了目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目前一时半会，还是习惯不了直视这张脸。
刚进门她就察觉到衣柜的猫腻，纸人也是顾头不顾尾，虽然一边大喇喇留了条缝隙，但另一边它藏身的衣柜，把手都磨包浆了。这个陷阱实在是粗糙。
不过她愿意引蛇出洞。
任务要找出王夫人的秘密，发现了‘租客’，问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唯一的意外之喜，恐怕就是面前这位，居然还是个‘熟人’。
“我有点事想问你。”沈苏静候佳音，但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不配合？
目光移向沉默的纸人丫鬟，才惊觉后者正被嘴里的鞋子堵得一脸扭曲。
她连忙一叠声的道歉，“瞧我被吓傻了，不好意思啊。”
往前几步，手放在鞋子上，她轻声叮嘱，“对你动剑的那位也在门口，要是把他引进来，你就死定了。”
她声音压低，“我帮你隐藏行踪，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同意的话就眨眼……你好好想想。”
话是说得好商好量，但她另一只手始终握紧拐杖，颇有一言不合就会砸下来的趋势。
纸人又气又怕，终于彻底崩溃了，疯狂眨着眼睛，眼中猩红褪去，白纸脸上出现了两行墨汁画成的泪。
沈苏一愣。
它哭什么……不对，它居然这么好说话吗？
纸人丫鬟呜呜咽咽开始坦白。
在它的碎碎念里，沈苏捋清了始末。
它原本在鬼蜮称王称霸，结果在后花园的疯女人那里栽了跟头，还没爬起来，又栽在她和宁征手里。
沈苏眼睛一亮，迅速捕捉到关键词。
后花园的疯女人。
前置任务一就和后花园有关，现在看来，任务果然没有表面上简单，不过这不是当下最着急的事——
“你先告诉我，这间房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暗室之类的？”
纸人抽抽噎噎，“不知道……”
“你找那些干什么？”不远处斜插进来一句问话。
“当然是找线索啊。”沈苏嘴比脑子快，一说完，后背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这不是黑莲花的声音吗？
她一脸惊恐地看向门口，只见宁征正双手抱剑，发梢在风里打着旋，起起伏伏，像春风吹荡的柳条，他唇边缀着一抹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你从哪一句话开始听的？”
宁征耸耸肩，“从你威胁纸人，说我进来它就死定了的时候。”
纸人的呜咽声顿时变大。
沈苏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飞速思索，想找个借口来遮掩自己的动机，却忽然电光火石间浮现出一个念头，瞪圆双眼看向了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屋子有问题？”
两枚琉璃样的瞳仁闪了闪，宁征居然诡异地沉默了。
微弱的狐疑立马变成笃定。
好啊你小子。
怪不得让她自己进去，怪不得又悄悄尾随。
他纯粹是等着看笑话的！
沈苏一下子有了火气，“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都是拉着你跑的，你坑我？！”
越说越来气，想她催文不成反被安排强穿，原本可以舒舒服服躺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结果眼睛一睁就是好几组八百米，好不容易遇到个人，结果还是朵阴阳怪气的黑莲花。
她不争气地气红了眼睛。
宁征怔住，一双眸子定定望着她，仿若幽潭洒进点点碎光。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被风送过来时已经轻到微不可闻，沈苏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你说什么？”
“……”宁征拧着眉，微敛睫羽，挡住了星子般的眼睛，语气似乎有些恼火，“我说，有我跟着，你不会出事。”
沈苏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起了一身后怕的鸡皮疙瘩。
老天爷，她在干什么？
这里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质问睚眦必报的黑心莲？
“算了。”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生硬地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不要对它动手，让我先问完话。”
宁征看了她两眼，刚准备开口，却见沈苏疾走几步，竖起手掌虚虚挡在他面前，“打住，我们一会出去再说。”
见他蜜糖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她便又凑近一点，压低了声音，“还有纸人在呢，咱们是自己人，你别拆我台。”
少女几乎把脑袋送到了他眼下，近得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她正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他，随手挽的头发毛毛躁躁，和以前用下巴看人的跋扈娇女判若两人。
宁征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哪怕看起来很生气，还能理直气壮对他说出‘自己人’这种词——难道她不知道，他和她，根本不可能是同一类人？
沈苏撒完气，心里直打鼓，已经计划好继续找借口搪塞，却见他挑了挑眉，往后退了几步，目光移向一边，居然真的一声不吭。
她有些意外，可时间紧急，顾不得多想便继续追问纸人。
迫于宁征的威慑力，纸人泪流满面供出了自己的藏宝之处——它住的衣柜。
沈苏生怕有陷阱，用拐杖拉开柜门，目之所及全是华服被褥，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死心，又细细在屋子里翻了一遍，依旧未果。
半个小时的时限，转眼已经用掉一多半。
她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到底漏了什么？”
再三确认纸人没有扔过东西，沈苏深呼吸几下，强制自己冷静。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限时任务的内容，既然是藏，那必定不是寻常场所，可这屋子都已经找过一遍了……
心底一动，她再次扭头看向衣柜——那个最开始被当诱饵的空衣柜。
如果要说有什么地方没有仔细看过，那势必就是这里了。
她敞开柜门，站远一点，开始仔细比较。
明明是一样的款式，但衣柜内里好像别有乾坤，空柜内部的顶面似乎比另一个压得低，等钻进去，踮起脚举着拐杖叩了叩，沈苏眼睛猛得一亮——是空心的。
她立马转头拉过凳子，整个人钻进衣柜里爬了上去。
半晌，才探出一颗脑袋，目光向下锁定宁征。
少年正在放空，手指攥着变回挂饰的剑，额间碎发散在眉间，从略高的角度看去，眼眸藏在浓密的羽睫下，雪青色映衬下，扑面而来的青葱阳光。
是梧桐间隙的斑斓光影，是初次心动的蝉鸣盛夏。
她暗叹一声绝色，嘴却没有因此慢上一秒，“这里不对劲，快过来。”
清脆的呼唤打破屋中沉寂，原本满是幽暗的琉璃眸被长睫一刷，立刻浮起两点星子，他应声抬头，露出了雾蒙蒙的眼眸。
于是盛夏碎成了雨巷中伶仃的孤影，多生出一击即中的悸动。
沈苏看呆了眼。
但下一秒她就回过神来，恨铁不成钢地唾骂自己没出息。
完成任务，那是自己的战绩，贪图美色，结局注定一无所有。
雪青色衣袍从门边掠过，祥云纹黑靴踏过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少年宽肩窄腰，路过窗子时投下一片清凌凌的暗影，只有雪青色袍角颜色分明。
“怎么了？”
“这有个暗格，我在这里按住，你在那头……”沈苏话还没说完，却见宁征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柜子内壁，俯身在侧边伸手按了一下，头顶啪嗒一声，弹出了一个匣子。
他闷闷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她，浅眸闪过戏谑的光，“沈小姐，是这样打开的。”
“……”
沈苏沉默片刻，抬起胳膊将匣子取到手中，“感谢宁公子给我教了一招。”
她低下头，无视他神情，脸上一点尴尬都没有，反而笑眯眯地扬起匣子，冲他晃了晃，“托你的福，我取到啦。”
——然而这对宁征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反应，他的笑容僵住，迷茫地睁着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馈。
被下面子后，人会尴尬，会别扭，甚至会恼羞成怒，但是，她为什么会笑呢？
她怎么能笑？
沈苏准备爬下凳子，余光却看到一直安静的纸人，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它的残躯已经悄无声息拼接在一起，爬到了头颅旁，合二为一时，全身瞬间膨胀，散发出一股毁灭的气息。
极度危险的预感从心底浮现，沈苏只感觉头皮一紧。
大门猛然关闭，窗框咔哒落下，房内瞬间被黑暗淹没，只有隐约几束亮光钻过破洞，穿插在兵荒马乱中。屋内地动山摇，东西噼里啪啦碎在木地板上，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横梁摇摇欲坠，眼看一端就要朝着衣柜砸下。
偏偏宁征还毫无察觉地发着愣，望着她沉思，堵在柜门处一动不动。
“宁征？！”
沈苏叫了几声，见他没反应，抬头扫了一眼吱呀作响的横梁，计算出坍塌的大致范围，心一横，索性剑走偏锋，整个人往下一跳。
她扑进了宁征的怀里。
两人滚做一团，身后被横梁砸中的衣柜发出刺耳的呻吟，仅片刻就崩裂，溅起一阵飞灰。
沈苏一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手抱紧木匣，听见对方被硌得闷哼几声，心里道着歉，手却又把匣子往怀里收了收。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决不能有半分闪失，就辛苦他忍忍了。
宁征终于回过神来，单手揽住她的肩，翻身冲向窗子，一只手飞速结印，手指翻飞之间，符箓牵成一条黄龙，从腰间悉数飞出，将窗户重重叠叠贴满。
“破！”
随着清冽的喝令，符箓爆发出火苗，炸出暖黄色的火光，照得少年脸颊明明灭灭。
窗棂发出脆响，裂开几道破冰的折线，巨大的爆炸在室内卷起一阵风，扬起雪青色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他退后几步再往前冲，用自己的后背当做盾牌，带着沈苏从屋内撞开窗户摔了出去。
两人落在了杂草丛生的土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沈苏头晕眼花地伏在宁征胸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匣子垫在身下，真是硌得慌啊……
耳边轰隆一声炸响。
沈苏闻声看去。
哔啵作响的火舌舔舐着纸窗，隐约可见形同废墟的室内，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纸人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但到了某个节点，这一切瞬间被按下暂停键，开始了沉默的倒带——
随着声音戛然而止，火舌开始倒转消失，支离破碎的纸窗复原，只有空中飘散的几点火星，可以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沈苏惊魂未定，忽然感到原本搭在她背上的手，毫无声息地滑落下去。
目光顿时移回身下，只见宁征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脸颊上还有几道血痕，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散开，堆云似的垫在身下，发尾还有烧焦的痕迹。
她连忙从他身上爬下去，把木匣小心搁在一边，附身拍打他的肩膀，在他耳畔大声喊了起来，“宁征？宁征！”
见他失去意识，呼吸也几乎消失，沈苏粗鲁地把广袖撸到肩头，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
心肺复苏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评估现场环境，找人拨打120……跳过拨打120这一项。
纤细的手指搭上少年的脖颈，她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唇上，眼睛看向他纹丝不动的胸廓，开始读秒。
“1001，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