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秀被光亮醒,缓缓睁开眼眸,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道观之中。

    秋杏伏趴在她的床前,拉着她的手,止不住眼泪哭泣:“王妃你可算是醒了。”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嘴唇干涩,秋杏见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吴玉秀就着她的手喝下水,喝得有些急,被呛到还咳了两声:“秋杏,我们这是在哪?我的孩子还在吗?”

    她若有所思地摸上自己的小腹,顾玄也曾贴在她的肚子上听孩儿的胎动,只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本想拿孩子固宠,可顾玄入狱,他的孩子于她而言,就成了祸害。

    秋杏怕她伤心,抬手抹净脸上的泪,道:“我们如今在三清观,皇上已经让太医过来看过了,孩子无事,还给您开了一些保胎的汤药。”

    抹了,她又补充道:“陛下似乎很在意这个孩子,让太医力保他无事,否则就问责太医院。”

    陛下在乎的是他的孙儿,根本不在乎孙儿的母亲。

    这个隆冬是个多事的季节,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吴玉秀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父亲告老还乡,姨娘不知所踪,丈夫锒铛入狱,唯有她,独自一人,像是没有归处。

    她掀开被子起身,推开窗户看外面的飘雪,大雪簌簌落下,美得动人心弦。

    儿时,她十分艳羡吴玉竹,高慈年年给她做漂亮的新衣裳,粉白色,朱红色,穿在她身上衬得她十分明艳。

    她每次跟在陈姨娘后面给夫人请安时,总是偷偷抬眼看站在高慈身侧的吴玉竹,她神采奕奕,养尊处优,说不出的高贵,还有瞧不起人。

    陈姨娘的月银少,每两年或者三年她才有机会做一次新衣,旧衣裳洗得发白,连袖子都短一截,可她还是继续穿。

    她做梦都想像吴玉竹一样活着,而顾玄给了她许多宠爱,她才得以活得比从前体面。

    她以为只要她装得足够爱他,这样的体面就能长久。

    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也无能为力,要不是腹中的皇嗣,保不齐她也得像德广王府的仆俾一样,落得惨死的下场。

    “王妃,天冷,开窗风会灌进来的。”秋杏见她出神,轻声出言提醒道。

    吴玉秀合上窗,一抬手,自己竟然落泪了。

    她无助地张了张嘴:“秋杏,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秋杏也不知回她什么好,回过神来见吴玉秀蹲下身子,一抽一抽地哭泣,秋杏把她扶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王妃,王爷定然不愿看到你这样难过,哪怕是为了腹中孩儿,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吴玉秀捏紧手心,她或许只是没法立刻接受这样的落差罢了,她盖好被子,背对着秋杏道:“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吧,我有些饿了。”

    秋杏见她肯吃东西,便觉着她振作起来了,轻掩上门就走了。

    -

    吴玉竹醒来时,春桃已经让人备好了午膳。

    仆俾进进出出,她在床上不耐地翻了个身,春桃示意大家放下碗碟就赶紧离开,最近她起床气重,谁吵了她,都要挨她一顿骂。

    有一回,顾延上完朝回府,见她在睡,没用早膳,本想叫她起来,结果她一起来就挠了他两下,锁骨到现在还能看见痕迹。

    吴玉竹盯着头上的帷帐,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雪已经停了,有侍从在庭院打扫积雪,声音沉闷。

    饭菜的香气勾得她肚子不争气,“咕”地叫了一声。

    春桃知道她醒了,忙过来侍奉她洗漱。

    吴玉竹接过她手里的湿帕子,轻柔地擦了擦脸:“今日吃什么?我闻着好香啊。”

    春桃盈盈一笑,回道:“回小姐的话,是糖醋鱼。”

    闻言,吴玉竹加快了梳头的速度,昨夜她似乎无意中提了一嘴,今日便能在饭桌上吃到,她看顾延是越看越中意了。

    才夹起一筷子鱼肉,便听见侍从向顾延行礼,吴玉竹含住鱼肉,起身迎他。

    “顾延,你回来啦。”

    顾延解下带着寒意的大氅,抱住她的身子,下巴搁在她的头上,低低地“嗯”一声:“我回来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背,滑到她的腰上禁锢住,不许她后退,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吴玉竹动不了,眼神游离,趴在他肩上问他:“怎么了?可是皇上又为难你了?”

    他摇摇头:“没有,他同意我娶你为王妃,并未为难。”

    吴玉竹满脸诧异,这么大的事,顾延怎么不问问她的意见。

    她动了动,他见她挣扎便放开了她。

    吴玉竹喘了一口气,语气中还有一点责怪:“皇上同意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顾延露出无奈的笑容,她真是吃干抹净就翻脸,昨夜他问过她了,听到她说“嗯”不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他叹了口气:“你不愿?”

    毕竟是女儿家的终生大事,吴玉竹难为情地躲避他那仿佛被抛弃一般的目光,声音低不可闻:“也不是不愿意……”

    顾延勾起了嘴角:“那便是愿意了。”

    他强词夺理,吴玉竹脸上发烫,一个劲地夹菜吃不理他。

    顾延坐在她身旁,夹过她碗里的鱼肉,帮她剃干净鱼骨,又放回她碗里,看她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护食的仓鼠。

    “别以为你请了圣旨,就可以随便办一场婚礼娶我,我可是不认的。”

    闻言,顾延望向她发亮的眼睛,语气坚定:“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这些定不会少,金银珠宝,王府中馈,这些都归你,我保证,你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他越说越诚恳,吴玉竹的心被打动了。

    她拥住他,他为她做得太多,并且都做得很好,她愿意做他的妻子,与他共度余生。

    顾延有些受宠若惊,发觉怀里的娇人儿偷偷哭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阿竹,别哭,我会倾我所有对你好的,绝对不会比你出阁前差……”

    她仰头吻他,她知道,顾延的心她都知道,是她从前总在躲避,如今不躲了,在他身边就好了。

    顾延慌乱地擦她脸上的泪,吴玉竹被他逗得咯咯笑,脸上多了几分娇憨。

    “阿竹,陛下下了一道密旨,传位于我。”

    此言一出,吴玉竹扬起脸看他,脑海里冒出同僚的妻子骂他是天煞孤星、不得好死的场面,她一定想不到顾延会是下一个皇帝吧。

    “你作何想法?你想当皇帝吗?”

    顾延表情漠然,没说想,也没说不想:“我想你当皇后。”

    地龙的炭火烧得很旺,发出啪嗒的声响,吴玉竹的心跳也随之慢了一拍。

    此事比他们的婚事还要大,是天下大事,他说得轻巧,像一件普通的小事一般。

    见他表情严肃,她笑了笑,出言逗他:“那我能做别人的皇后吗?”

    他果然急了,脸上没了笑意,挑起她的下巴逼问道:“我人都在这了,你想做谁的皇后?”

    此时,门外响起了孔冰的声音:“殿下,德广王在狱中割腕,自尽了。”

    怀里的吴玉竹忙起身,未纠缠着顾延不放,识趣道:“德广王的事更重要,你去看看吧,春桃会陪我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我让人订了婚服,过几日便送来让你上身一试,屋里闷就出去走走,别闷出病了,我会心疼……”

    吴玉竹受不了他的啰嗦,打断道:“好了,去吧,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公务重要,别耽搁了。”

    顾延一步三回头,满是恋恋不舍,直到出了东院才加快了脚步。

    孔冰跟在身后,默默摇了摇头,殿下果然还是败在了她手里,被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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