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2）
第二天一早，莎莎拿出最后一个烤面包，放在盘子里，向来人打招呼：
“安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已经二十多岁，是麦温之家的主心骨，她年幼时被麦温女士收养，后来一直留在了麦温之家，教养更年幼的孩子们。
安把木桶放在地上，里面是已经洗好的衣服。
“嗯，今天的河水位比前几天高些。”说着她擦了擦手，回房间拿来几枚铜币，“你们也可以早点出去啦。”
“让凯恩斯和你们一起去吗？”伊文接过莎莎递来的烤盘，放到桌上，凯恩斯去叫孩子们起床了，他们这些半大的少年们总是起的更早。
“不用不用，那伙人最近安分了许多。”
莎莎两口啃完自己的早饭，摆了摆手，坐在伊尔丝面前看着她慢慢把面包啃完。
“最近都没什么动静，我才担心。”伊文叹了口气，也没有坚持，伊尔丝昨天看见的幻境中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两个女孩儿去的是集市，集市人多，小镇很小，大家都认识莎莎，不容易发生危险。
秋花果在秋天开花，近冬才结果，现在临近冬季，是秋花果收获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处理好这小镇赖以生存的果实，凯恩斯也很忙。
这天也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与伊尔丝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样，集市热热闹闹。
“布拉曼婶儿，我们来领上次订的糖。”
两个女孩各自提着一个包裹在一个小摊面前停下，支着一个简易棚子的小摊桌上盖着一块厚厚的布，掀开布下面堆着微黄的结晶。
这是从相邻的柳岩镇运过来的糖，有糖就能把秋花果做成果酱，保存起来。
摊主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她年事已高，腰痛的毛病从前几年开始就愈发严重，但镇上的人都很喜欢她，所以都亲切地称她为“布拉曼婶儿”。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需要亲自售卖从邻镇运来的糖出摊才够维持生计。
好在布拉曼前些年从路边捡到一个婴儿，那个女孩现在也已经十多岁，来往邻镇的跑腿活都交给了她，布拉曼也就不必亲自天不亮就起床步行两个小时的来回去省下那笔跑腿费。
“这些布你们也带回去，替我谢谢安。”布拉曼把半透明的糖满满地装在了伊尔丝递过去的罐子里，又望了望周围，快速地把手上的边角料塞到伊尔丝的另一只手中，才慈爱地拍了拍她金色的头发。
“风息之主在上，伊尔丝，你在这儿的生活过得还习惯吗？”婶儿亲切地问。
伊尔丝下意识点头，脑袋却还在发懵。
就在刚刚她的手与布拉曼触碰的一瞬间，布拉曼的未来忽然在她面前闪过。
场景太过昏暗，她没看清太多，却清楚地看见这个平日里体面的老太太毫不顾忌形象地伏地哭泣。
布拉曼婶儿平日里对麦温之家的孩子们很好，她是真心喜爱她们，看着老人关心的表情，伊尔丝想着若是莎莎看见这样的场景，一定十分不忍心，会为她做些什么。
但是画面闪过太快，她什么也没看清，只好今天再留意一下其他人，或许今天在其他人身上看见的未来会补全这个可怜老人即将遭遇的事情。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她点头应道，又压低声音凑上前，“婶儿，伊文说最近又要不太平起来了，得吩咐您家的孩子少出门。”
心里悄悄对伊文道个歉，借他的名头能给布拉曼婶儿提个醒也好。
莎莎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已经窜去对面的摊位。
“还差一些肉干。”她熟练订好一车碳，掰着手指盘算。
“哎呦！”
听到一声痛呼，莎莎回神看去，伊尔丝被撞倒在地，定睛一看，罪魁祸首已经半蹲在旁边匆忙将她扶起。
这哎呦叫的竟然是把她撞倒的人发出的。
“蔷，你.....唔！”莎莎一开口，地上的少女就蹦起来捂住了她的嘴，把食指放在嘴前。
“莎莎，可别伸张！我要去找拉梅兰，嘘——”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被她扶起的伊尔丝，“对不起！下次给你带好吃的！”见人没事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伊尔丝低头看着发痛的掌心，并没有流血。但她还是吓了一跳——并非是因为摔了一跤。
而是因为在蔷撞到她的一瞬间，幻境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在她眼前的幻境中，已经无法瞑目的死去，她半个身子浮出极为浑浊的水面，与残缺的木枝一同随波飘荡，无人把她捞起。
不对劲。
伊尔丝抬起头，她一手拉过莎莎，大步往前走，另一只手轻轻接触经过的每一个人，平时偶尔才出现的幻境竟然快速在她面前出现、消失。
她越看越心惊。
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从她面前闪过。
痛哭的声音、低哑的嘶吼以及纯粹的寂静，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耳边。
这些声音中唯一不变的只有背景一直若有若无的杂音——暴雨与水流的声音。
死去的人们同垃圾一起漂浮在水上，活着的人湿透着衣衫痛哭。
“莎莎，跟我回去，要出大事了。”她抬头，太阳正挂在空中，这是一个微凉的正午，万里无云。
莎莎被伊尔丝拉着回到了麦温之家，她走的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伊文直接把孩子们从果园赶回了麦温之家，才走到伊尔丝面前。
“怎么了？喂——伊尔丝！”
眼前的一切扭曲起来，女孩倒下，想伸手抓身边的莎莎却抓了个空，昏暗的场景顿时包裹住了她。
眼前蓝色的天空已经消失殆尽，密布着低沉灰暗的乌云，倾盆的暴雨落下，麦温之家这片漂亮的果树林被黑灰的洪水淹没，所有孩子们精心打理的果树被淹没在巨大的水流之中，只能看见树枝与一些顶端的叶片在水中挣扎。
大雨几乎浸没了她的视线，这一次她没有看见自己，而是巨大的水流从山顶卷下，河道很快决堤，洪流冲垮了两岸的房子，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卷入其中。
麦温之家的孩子们在暴雨中裹着床单向着一个方向缓慢地走着，她仔细向着远方看去，一些镇民们也零零散散地顺着这条小路往上走，一座石头建筑在小镇中心的山顶上——是神殿，他们要去神殿避难。
许久，她眼前的场景才慢慢恢复，伴随着眼睛一阵一阵地刺痛感，她忽然觉得有些累。
“暴雨、伊文。”她深吸了一口气，“洪水把小镇全都冲垮了，死了很多人。”
伊文怔愣一瞬，不敢置信。
“暴雨？”
屋顶预知天气的神术阵分明显示最近五天都是晴天。
“就在今天。”伊尔丝揉了揉刺痛的眼睛，扶着莎莎站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今天遇到的所有人在幻境之中穿的衣服，都是她遇到他们时的那一件。
而就在这时，似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还没来得及遮住正午的阳光，雨滴就已经落在了每个人发间。
伊文望着天，脸色有些发白，他飞快地冲回麦温之家，拽出凯恩斯。
“跟我走。莎莎，你去告诉安姐姐，看到信号就带着孩子们上神殿——伊尔丝，你也跟我走。”他一手拽起一个，跑向那条通往高处的小路。
三个孩子离开麦温之家，在那条泥路上狂奔起来，伊文无比熟悉这条小道，这就是从麦温之家通往神殿的路。
“去神殿做什么？”凯恩斯一头雾水。
“神殿是小镇最高的地方。”伊文一边回答，几个孩子已经能看见远处小小的尖顶建筑。
雨水来势汹涌，很快化为暴雨，巨大的雨声噼里啪啦，落在这条小路上，水向下流，形成一条薄薄的水流，但好在泥路中混杂着石头，不会让孩子们陷下去，但他们的速度还是不得不慢了下来。
“风息之主光辉。”
凯恩斯落在最后，轻声念。
随着他的话，天青色流光再次出现环绕在他的身边，他伸手聚起一个光环。
“闭锁！”
光环瞬间扩大，变成了一个圆形结界，把三个人保护在内，暴雨被阻挡在外，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安静了大半。
减少阻力的他们很快就跑到了神殿门外。
“伊尔丝看见未来——这场暴雨淹没了小镇，凯恩斯，我们去天台。”伊文简单解释，凯恩斯立刻点头，神情也严肃了下来。
神殿的阶梯到大门很近，文石神殿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建筑。
似乎是见到孩子们来，文石的神官打开门，却看见孩子们一下子窜了进去。
“白尼泰特大人，我们借用一下天台！”凯恩斯丢下一句话就窜到了天台上，伊文紧随其后。
伊尔丝本体力就在幻境中消耗掉了一些，此刻已经有些不支，她只好慢慢跟在最后，待她走到天台上，凯恩斯已经离地漂浮了起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她惊讶地看着，伊文与凯恩斯对视一眼，两人的默契不言而喻。
“我要吹散这片乌云，让这场暴雨停下。”
“安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安已经二十多岁，是麦温之家的主心骨，她年幼时被麦温女士收养，后来一直留在了麦温之家，教养更年幼的孩子们。
安把木桶放在地上，里面是已经洗好的衣服。
“嗯，今天的河水位比前几天高些。”说着她擦了擦手，回房间拿来几枚铜币，“你们也可以早点出去啦。”
“让凯恩斯和你们一起去吗？”伊文接过莎莎递来的烤盘，放到桌上，凯恩斯去叫孩子们起床了，他们这些半大的少年们总是起的更早。
“不用不用，那伙人最近安分了许多。”
莎莎两口啃完自己的早饭，摆了摆手，坐在伊尔丝面前看着她慢慢把面包啃完。
“最近都没什么动静，我才担心。”伊文叹了口气，也没有坚持，伊尔丝昨天看见的幻境中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两个女孩儿去的是集市，集市人多，小镇很小，大家都认识莎莎，不容易发生危险。
秋花果在秋天开花，近冬才结果，现在临近冬季，是秋花果收获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处理好这小镇赖以生存的果实，凯恩斯也很忙。
这天也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与伊尔丝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样，集市热热闹闹。
“布拉曼婶儿，我们来领上次订的糖。”
两个女孩各自提着一个包裹在一个小摊面前停下，支着一个简易棚子的小摊桌上盖着一块厚厚的布，掀开布下面堆着微黄的结晶。
这是从相邻的柳岩镇运过来的糖，有糖就能把秋花果做成果酱，保存起来。
摊主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她年事已高，腰痛的毛病从前几年开始就愈发严重，但镇上的人都很喜欢她，所以都亲切地称她为“布拉曼婶儿”。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需要亲自售卖从邻镇运来的糖出摊才够维持生计。
好在布拉曼前些年从路边捡到一个婴儿，那个女孩现在也已经十多岁，来往邻镇的跑腿活都交给了她，布拉曼也就不必亲自天不亮就起床步行两个小时的来回去省下那笔跑腿费。
“这些布你们也带回去，替我谢谢安。”布拉曼把半透明的糖满满地装在了伊尔丝递过去的罐子里，又望了望周围，快速地把手上的边角料塞到伊尔丝的另一只手中，才慈爱地拍了拍她金色的头发。
“风息之主在上，伊尔丝，你在这儿的生活过得还习惯吗？”婶儿亲切地问。
伊尔丝下意识点头，脑袋却还在发懵。
就在刚刚她的手与布拉曼触碰的一瞬间，布拉曼的未来忽然在她面前闪过。
场景太过昏暗，她没看清太多，却清楚地看见这个平日里体面的老太太毫不顾忌形象地伏地哭泣。
布拉曼婶儿平日里对麦温之家的孩子们很好，她是真心喜爱她们，看着老人关心的表情，伊尔丝想着若是莎莎看见这样的场景，一定十分不忍心，会为她做些什么。
但是画面闪过太快，她什么也没看清，只好今天再留意一下其他人，或许今天在其他人身上看见的未来会补全这个可怜老人即将遭遇的事情。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她点头应道，又压低声音凑上前，“婶儿，伊文说最近又要不太平起来了，得吩咐您家的孩子少出门。”
心里悄悄对伊文道个歉，借他的名头能给布拉曼婶儿提个醒也好。
莎莎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已经窜去对面的摊位。
“还差一些肉干。”她熟练订好一车碳，掰着手指盘算。
“哎呦！”
听到一声痛呼，莎莎回神看去，伊尔丝被撞倒在地，定睛一看，罪魁祸首已经半蹲在旁边匆忙将她扶起。
这哎呦叫的竟然是把她撞倒的人发出的。
“蔷，你.....唔！”莎莎一开口，地上的少女就蹦起来捂住了她的嘴，把食指放在嘴前。
“莎莎，可别伸张！我要去找拉梅兰，嘘——”
说完又打量了一下被她扶起的伊尔丝，“对不起！下次给你带好吃的！”见人没事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伊尔丝低头看着发痛的掌心，并没有流血。但她还是吓了一跳——并非是因为摔了一跤。
而是因为在蔷撞到她的一瞬间，幻境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女，在她眼前的幻境中，已经无法瞑目的死去，她半个身子浮出极为浑浊的水面，与残缺的木枝一同随波飘荡，无人把她捞起。
不对劲。
伊尔丝抬起头，她一手拉过莎莎，大步往前走，另一只手轻轻接触经过的每一个人，平时偶尔才出现的幻境竟然快速在她面前出现、消失。
她越看越心惊。
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从她面前闪过。
痛哭的声音、低哑的嘶吼以及纯粹的寂静，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她的耳边。
这些声音中唯一不变的只有背景一直若有若无的杂音——暴雨与水流的声音。
死去的人们同垃圾一起漂浮在水上，活着的人湿透着衣衫痛哭。
“莎莎，跟我回去，要出大事了。”她抬头，太阳正挂在空中，这是一个微凉的正午，万里无云。
莎莎被伊尔丝拉着回到了麦温之家，她走的很快，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伊文直接把孩子们从果园赶回了麦温之家，才走到伊尔丝面前。
“怎么了？喂——伊尔丝！”
眼前的一切扭曲起来，女孩倒下，想伸手抓身边的莎莎却抓了个空，昏暗的场景顿时包裹住了她。
眼前蓝色的天空已经消失殆尽，密布着低沉灰暗的乌云，倾盆的暴雨落下，麦温之家这片漂亮的果树林被黑灰的洪水淹没，所有孩子们精心打理的果树被淹没在巨大的水流之中，只能看见树枝与一些顶端的叶片在水中挣扎。
大雨几乎浸没了她的视线，这一次她没有看见自己，而是巨大的水流从山顶卷下，河道很快决堤，洪流冲垮了两岸的房子，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卷入其中。
麦温之家的孩子们在暴雨中裹着床单向着一个方向缓慢地走着，她仔细向着远方看去，一些镇民们也零零散散地顺着这条小路往上走，一座石头建筑在小镇中心的山顶上——是神殿，他们要去神殿避难。
许久，她眼前的场景才慢慢恢复，伴随着眼睛一阵一阵地刺痛感，她忽然觉得有些累。
“暴雨、伊文。”她深吸了一口气，“洪水把小镇全都冲垮了，死了很多人。”
伊文怔愣一瞬，不敢置信。
“暴雨？”
屋顶预知天气的神术阵分明显示最近五天都是晴天。
“就在今天。”伊尔丝揉了揉刺痛的眼睛，扶着莎莎站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今天遇到的所有人在幻境之中穿的衣服，都是她遇到他们时的那一件。
而就在这时，似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还没来得及遮住正午的阳光，雨滴就已经落在了每个人发间。
伊文望着天，脸色有些发白，他飞快地冲回麦温之家，拽出凯恩斯。
“跟我走。莎莎，你去告诉安姐姐，看到信号就带着孩子们上神殿——伊尔丝，你也跟我走。”他一手拽起一个，跑向那条通往高处的小路。
三个孩子离开麦温之家，在那条泥路上狂奔起来，伊文无比熟悉这条小道，这就是从麦温之家通往神殿的路。
“去神殿做什么？”凯恩斯一头雾水。
“神殿是小镇最高的地方。”伊文一边回答，几个孩子已经能看见远处小小的尖顶建筑。
雨水来势汹涌，很快化为暴雨，巨大的雨声噼里啪啦，落在这条小路上，水向下流，形成一条薄薄的水流，但好在泥路中混杂着石头，不会让孩子们陷下去，但他们的速度还是不得不慢了下来。
“风息之主光辉。”
凯恩斯落在最后，轻声念。
随着他的话，天青色流光再次出现环绕在他的身边，他伸手聚起一个光环。
“闭锁！”
光环瞬间扩大，变成了一个圆形结界，把三个人保护在内，暴雨被阻挡在外，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安静了大半。
减少阻力的他们很快就跑到了神殿门外。
“伊尔丝看见未来——这场暴雨淹没了小镇，凯恩斯，我们去天台。”伊文简单解释，凯恩斯立刻点头，神情也严肃了下来。
神殿的阶梯到大门很近，文石神殿不过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建筑。
似乎是见到孩子们来，文石的神官打开门，却看见孩子们一下子窜了进去。
“白尼泰特大人，我们借用一下天台！”凯恩斯丢下一句话就窜到了天台上，伊文紧随其后。
伊尔丝本体力就在幻境中消耗掉了一些，此刻已经有些不支，她只好慢慢跟在最后，待她走到天台上，凯恩斯已经离地漂浮了起来。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她惊讶地看着，伊文与凯恩斯对视一眼，两人的默契不言而喻。
“我要吹散这片乌云，让这场暴雨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