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书中有桃花源,今日岐山有梨花源。咱们岐城,山中之城,与世无争,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可谓是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一位四十来岁、书生打扮的男子,手握折扇,跟在展旬后头。

    展旬连连摇手,那男子依旧不依不饶,“ 世人都慕贤岐城梨花,不远千里来赏花。满怀期许,一入城就乱花迷人眼,万千景色,却不知哪里才是赏花的绝佳之地!鄙人蒋施怀,是个读书人,更是土生土长岐城人!这岐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别人知道的赏花地儿我知,别人不知道的赏花地儿我也知!鄙人可带着诸位畅游岐城两日,定让诸位不虚此行!”

    展旬等人一入城,这男子就跟着他们,说了一路。一开始,他凑到祝余跟前说,祝余一个眼神就把他吓到了黎禾跟前。他看了黎禾几眼,又觉得这人太过清冷,就凑到了展旬跟前。不过这一番说辞,倒让展旬有些许心动,他问道:“多少钱?”

    “不贵不贵!只需五十文!”

    展旬一愣。五十文确实也不贵,但前些时日他花钱花得大手大脚的,眼下余钱也不多了。他看向祝余,祝余在前走着,头也不回。他看向黎禾,黎禾摇了摇头。

    展旬摊摊手,“抱歉抱歉。”

    蒋施怀忙道:“包吃的话二十文就行!”

    展旬与祝余都不再理会他,唯有黎禾朝他投来了好奇的神色。蒋施怀忙地凑到黎禾跟前,道:“咱们岐城除了梨花,还有很多其它好东西!比如白雪纱,轻盈洁白,芬芳四溢,制成衣服,在配上岐城独有的山景绣,美奂绝伦!正好配得上小娘子这如如花似玉的容貌!小娘子,岐城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鄙人都能一一为诸位介绍!”

    黎禾道:“我身无分文,此事不由我做主。”

    “你若想,区区几十文,几位少侠岂会吝啬?”

    黎禾思忖片刻,一脸认真地回复道:“我没有想法。”

    蒋施怀语塞,这女娃子怎么木讷得狠?“这......诸位真不考虑?这几日岐城人山人海,熟知的赏花处肯定挤满了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好地方,清净,景色也毫不逊色!而且我还能带你们进梨园!”

    “梨园是何处?”

    “岐城戏曲也是很出名的哩!梨园就是咱们岐城最有名的戏院!里面的戏曲班底,当年可是给皇帝表演过的!而且梨园里还

    种了好些名品梨花,美轮美奂,宛若仙境。不过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展旬凑了过来,“听着倒是个好地方。”

    蒋施怀隆起袖子,微微抬起下巴,“你们进不去的!不过我是有办法的!”

    展旬耸耸肩,“那等我们有钱了在来找你咯。”

    蒋施怀眼睛一亮,道:“好好好!诸位若有需要,去南水街找我就行!既然诸位现在不需要鄙人。那鄙人也就不在纠缠。再会,再会。”

    说罢,蒋施怀转身离去。

    展旬一头雾水,“南水街哪儿?”

    黎禾摇摇头,她看向祝余:“我们不需要吗?”

    祝余道:“没钱。先找个住宿。”

    “没钱如何是好?”

    “抓个妖,去妖域卖了。”

    黎禾点头:“那个大水妖?”

    “嗯。”

    展旬双眼程亮,“对哈!这样简直是一举两得。我就说祝大哥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多管闲事,除魔卫道一点儿都不像祝大哥的

    作风......原来是没钱了......”

    祝余微微挑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悦耳?

    几人逛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淡,岐城街道上行人减少。因资金不在富裕,但凡临近集市、坊市的客栈,他们都住不起。一家一家地找,一步一步地就靠近了城边。

    这一路走来,黎禾发现岐城与京洛、与济中都不太一样。济中是一座清和的青砖之城,洛阳是富丽繁华的红砖之城,而这岐城既是隐蔽的山中之城,更是水中之城,像是山里的小江南。

    大大小小的河流穿插其间,配着各色各样的小桥。无论走在哪儿,她都能听见流水涔涔。

    岐城的房屋样式也别具一格:房屋由红木搭建,斜顶尖翼,小巧精致,有轻盈之态;房屋皆是依河而建,河边整整齐齐地停泊小船;街道上、河边、房屋边、院子里,都种着梨花。

    整个城中的空气里都萦绕着梨花的芬芳。黎禾忽而觉得,她喜欢这里。

    展旬感慨:“没想到这山中之城倒像是个江南水乡。我之前去过江南水乡,感觉这里除了河小一点儿,路宽一点儿,梨花多一点儿,和江南水乡也没啥区别!”

    “江南水乡......”黎禾想起父亲的诗句总爱描写那边,“远吗?”

    “距离这里挺远的。但离我家乡很近。等下次带你们去我家里玩,顺便带你们去逛逛水乡!”展旬朝黎禾咧嘴一笑。

    黎禾默然。

    众人穿过一条长巷,走过飞桥,来到一处狭窄的三人宽的街道。街道两旁,倒是有一些还未打样的店铺。

    展旬兴奋抬手一指:“客栈!”

    众人推门而入。

    堂中只有柜台前站着一位老者,正在烛火下拨动算盘。

    老者抬眸,看向几人,眼神警惕地在几人的武器上飘过,“只剩一间房,住与不住?”

    祝余道:“住。多少钱?”

    “次等房,一百五十文。”

    “好。”祝余从怀中掏出钱。

    老者拿出纸笔,开始登记,“只能住一晚。登记一个人就行。”

    展旬摸着饿扁的肚子,靠着柜台,“掌柜的,可还有吃食?我们行了一日,还没吃上热乎饭呢!”

    老者抬眸盯着展旬,挤出四五层眼皮,“那得再补二十文。”

    展旬一喜:“没问题!我来我来!”说罢,掏出二十文钱,随后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完了,真没多少了。”

    登记完后,老者道:“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再给你做饭。”

    “好嘞!谢谢掌柜!”

    次等房的条件确实一般,一张最多躺两人的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再没有其它东西。

    几人将包裹放于房中,返回客堂,围坐在一张方桌旁。

    黎禾环视四周,客堂里除了他们四人,再无其他人。而且掌柜的说只剩一间房,说明其它房间都已经订了出去。可现在她分明地感知到,几乎所有房间都空无一人。

    “很奇怪。”黎禾道。

    展旬不解:“怎么奇怪的?”

    “其它房间没有人。”

    展旬双眼一瞪:“啊?那掌柜的说——”

    此时掌柜端着托盘走来,展旬立刻闭嘴。

    祝余问道:“掌柜,这客栈只你一人管?”

    老者点点头,取下托盘上的四碗面:“给你们煮的面。”

    展旬盯着这一晚红红的面,双眼闪光:“这是什么面?看着滋味十足!”

    “这是我们岐城惯常吃的红油面。岐城气候阴湿,因而这里的人都吃得辣。你们若是觉得辣,厨房里有面汤,自己动手。”

    “谢谢掌柜的。”

    老者点点头,又神色深沉地看了眼祝余,转身返回柜台。不一会儿,清脆的算珠碰撞之声,回荡在客堂之中。

    展旬还想讨论这客栈的奇怪之处,但客堂里实在是太安静,他们说点什么,那老掌柜一定能听见。

    他见黎禾吃了一口红油面,脸不红心不跳的,以为也没多辣,拿起筷子,大吃一口,“咳咳咳!咳咳咳!我爷爷的!”他忍痛吞下嘴里的面,抓起一旁的水壶,咕噜咕噜大喝起来。

    祝余眉头一挑,踹了踹展旬的脚:“去打几碗面汤。”

    展旬趴在桌前,一顿咳嗽:“咳咳咳!爷爷的!等、等下。”

    黎禾起身,“我去吧。”

    她刚起身,一旁的小堇也站起身来。黎禾道:“小堇,你在这儿坐着就行。”

    小堇却不听,依旧跟着黎禾去了厨房。

    展旬抬起头,见祝余吃得从容不迫,“祝大哥?不辣吗?”

    “我家乡也擅吃辣。”

    展旬来了兴致,“说来我还不知道祝大哥你的家乡在哪呀?虽然关于祝家的传言很多,但我还不知道祝家在哪儿。”

    祝余沉默片刻道:“西北边。”

    “西北边?”展旬琢磨起来,“西北边有什么城?”

    正说着,黎禾端着四碗面汤走来。展旬忙地起身,接过两碗,一边说一边问:“禾儿,你知道西北边有什么城吗?”

    黎禾思忖片刻,道:“不清楚。”

    这时,他们身后的掌柜说道:“长夜城。”

    祝余顿时双眸一暗。

    黎禾立刻感受到整个大堂中的气氛一变。

    老掌柜道:“长夜城,神秘古城,据说是剑客必往之城。看诸位都是习武之人,若是想要去西北游玩,这座城值得一去。”

    祝余沉静地吃着面条。

    展旬尬笑两声,“掌柜去过吗?”

    “没有。”

    展旬朝祝余挤眉弄眼,试探性地问道:“难不成祝大哥你家在长夜城?”

    祝余没有否认。

    展旬大喜:“真的呀!那带我们去逛逛呗!”

    祝余翻了个白眼。

    黎禾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西北,也不算太远。等此行结束,我们或许可以去一次。”

    祝余冷声道:“别忘了此行目的。”

    黎禾沉默。她当然知道,是为了查找孑欢的踪迹。

    展旬眨了眨眼:“不是参加梨梦节吗?”

    黎禾问:“可这偌大的岐城,如何寻找?”

    祝余一边吃面,一边道:“先找水妖,赚点钱。”

    正说着,门“咔擦”一声响了。

    四人齐刷刷看向大门,只见一群身着黑斗篷、遮着脸的人走了进来。

    黎禾一眼就认出了那领头之人:是泽光寺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黑衣女子!是那个在京洛城也曾碰面过的黑衣女子!

    那些人也看见了黎禾等人。

    黑衣女子与黎禾的双目一撞。黎禾紧蹙眉头,好熟悉的眼睛。

    那女子立刻避开黎禾的目光,带着那群人去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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