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霁川低头,许是猜到了他不会信,没有答话,只是任凭谢珩用灵气虚虚探向了他的腹部。

    “我听说魔界有灵植,名为优钵草,服下之后,确实能令男子怀孕。”探查过后,谢珩缓缓道。

    “但是你腹中并非子嗣,而是一团魔气,即使生下来,也只是个没有灵智的魔种。何况你对它看似舐犊之情,其实不过是魔尊加之于你身上的血契作祟 。你如今对那魔头和对这个魔种的回护,都不过是因为血契侵扰了你的心神所致。”

    “不是的!”封霁川猛地抬起头,“不是的,仙长,我与阿凌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在人间拜过堂,也在魔界成过礼。她答应我会同我厮守一生,不会再有其他人,我也答应她了。”

    视野渐渐模糊,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仿佛那里还残余着那夜温存时司凌留下的气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些不过都因血契而起罢了,”谢珩摇了摇头,声音平静,“血契会连接你和那个魔修,让你对她忠诚,对她恋慕,那只是魔修的手段。”

    谢珩微微抬眼,冷峻的目光掠过封霁川:“你尚有高堂明镜,前程功名,莫要为一个魔修迷了心神。”

    封霁川痛苦地低下了头。功名,前程,门第,家人,这些曾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可是如今,仙人的眼睛澄明如镜,照出了他如今唯一的珍视之物。

    唯有妻儿而已。

    “那个魔修也不是你真正的妻子,真正的温小姐还在司州等你回去。”谢珩继续道。

    但封霁川已经愧对温小姐,愧对父母双亲,他不想再愧对阿凌。父亲母亲都是良善之人,他们自会替温小姐另寻前程。

    谢珩没有再说话,他不善言辞,已经想不出什么其他方法来说服眼前癔症般的人。

    封霁川似乎察觉到了谢珩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身体猛然一僵,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连连后退,嘴唇颤抖着。眼中泪光闪动。

    “仙长,求您,求您放过我腹中孩儿。”

    那并不是孩子,谢珩心里很清楚,但是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说服一个已经结了血契的人。

    “我已经说了,这是魔种。我现在会替你除掉这个魔种。不会很疼,你忍一下。”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封霁川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发抖,紧紧拽住了谢珩的衣摆,哭得满脸泪痕。

    “求您,求您放过这个孩子,”封霁川抓着他衣摆的手颤抖着,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而哽咽,“求求您,我已经能感觉到他在动了。”

    谢珩皱眉,最后尝试了一下用事实来让封霁川相信那只是寄身在他腹中的魔物:“寻常胎儿,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会动。”

    “就算这个孩子并非寻常的孩子,他也是阿凌给我的,是我和她......啊!”封霁川的话语开始颤抖,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发出。就在他想要继续辩解时,腹中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令他疼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啊!”他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身体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下身流出血来,渐渐渗出衣物,顺着布料缓缓流淌,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小片刺眼的红色。他呆愣地看着自己身下那触目惊心的景象,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身体僵硬,甚至忘记了疼痛。

    封霁川几乎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流了下来。

    他的孩子。

    他和阿凌的孩子。

    谢珩见他伤心欲绝,出于人道,还是出声宽慰:“血契之法,我只有耳闻,待此事了,我会尽量为你留意解开血契的法子。在那之前,你便回父母身边吧。”

    “阿凌......”封霁川的声音沙哑,眼中满是泪光,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床上司凌的偶人,他仿佛看不见谢珩的存在,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几乎只在电光火石间,一柄剑直冲谢珩袭来,几乎擦着他的面庞而过。

    若非他闪躲及时,剑锋早已刺入他的咽喉。

    是床上的司凌偶人。

    “阿凌小心!”封霁川惊呼一声。

    在谢珩面前使剑简直是班门弄斧,他只是微微抬手,凌霄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竟把司凌袭击他的剑生生地震开了。

    孟婷猜的确实不错,司凌之所以在被擒之后直接求死,确实是因为她早已备好了一具傀儡作为新的躯体,让身上全无魔气,几乎不可能被人间盘查的修士拦阻的封霁川带着这具新的躯体在司州城郊的客栈里守着。

    谢珩那一招,震得她虎口出血,几乎已经握不住剑。

    “真是阴魂不散,我已经把那具身体留给你们了,为什么还要追过来。”她恨恨地看着来人,换了左手握剑,竟还妄图螳臂当车。

    “除恶务尽。”谢珩道。

    走进房间时谢珩便注意到这一整个客栈房间,都是一个巨大阵法的一部分。

    她想要跑。

    谢珩也刚好想要见一见她背后的那个人。

    在司凌发动阵法的前一秒,谢珩率先拽起封霁川的衣领,将他丢出了房间。客栈的老板娘已经知道封霁川就是司州城中悬赏二十两要找的那个人,他们想必早就遣人去报官了,等太守的人找过来,他们自找到他。

    移动的阵法分有许多种,若要路程遥远,速度便会受限,反而若要尽快离开某地,路程便会受此牵制。

    司凌回过头,谢珩的剑直指咽喉。

    “你还真是......穷追不舍。”

    “杀人就该偿命。”谢珩言简意赅。

    “仙长还真是有觉悟啊。若是你那位好师弟当年有你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必存活于世受尽折磨。”

    凌霄剑逼近几寸,本就凌厉的杀气加上二人修为的差距,让司凌如坠冰窟。

    “你苟活于世受尽折磨,那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算什么?”谢珩冷道。

    “算.......算楚悬当年没有一剑杀了我做的孽,算你们仙山自己种下的因,如此说来,你是不是也该杀上晓雾峰去替他们讨个说法?”

    “楚悬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谢珩蹙眉道,“我不知你与他有何恩怨,但是若你要怪他未曾一剑杀了你,那你为何不怨你母亲当年没有让你胎死腹中?”

    是啊,为何她不干脆让我胎死腹中呢。

    几乎已经半步登神的大能剑指她咽喉,压倒性的威压如雪崩如山洪倾泻,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谢珩在等什么呢,他明明随时都能取她性命。

    自己这样的人,难道他还在等着自己认罪伏诛吗。

    司凌出生的地方叫程家村,与她一同降生的是一个同胞妹妹。二人相貌别无二致,除了家中黄狗几乎无人能分辨出来。

    从记事开始,她就要帮衬着家里干活,烧火,捆柴,打猪草,喂猪。

    对于一个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些其实都算不上苦。家家户户,祖祖辈辈,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村口的产婆说,其实妹妹没比她晚多久出生,但是不知为何,妹妹天生就比她不知事些,去河边打猪草时,经常贪玩误了时间,即使被娘亲责打,下次还是照玩不误。

    她也格外的信任人,有一回门口碰到面生的外乡人前来问路,妹妹竟然咯咯笑着就同他谈笑了很久,若非是司凌及时看到喊声吓跑那个人,只怕妹妹早就被他带走了。

    “程盼娣!你不和我一起捆柴,你又要跑到哪里去!”

    妹妹被她揪着耳朵从门口拽了回来。

    “可是姐姐,小虎让我去他那里陪他斗草玩......”

    “你和程小虎一样吗?”司凌呵斥,“他家有多少人多少亩地,还有个在考功名的秀才小叔,你跟他能一样吗?”

    他还是个男孩,长辈们都喜闻乐见的男孩。司凌在心里补充道。

    妹妹一向很听她的话,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还是边哭边回了家和她一起捆柴。妹妹捆的柴糟糕极了,司凌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明明是同日生的,她的力气却比自己小那么多。

    也还好她把妹妹带了回来,因为父亲今天少见的提早就下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人。若是被他发现妹妹还在邻居家玩,妹妹是非挨一顿打不可的。

    谁在乎呢,司凌无所谓地想着,反正她被打哭了一次,下次还是会继续想出去玩的。

    司凌就不一样。她只尝过一次皮鞭的味道,就再也不敢了。

    那次是因为什么挨打?司凌有些不记得了,大概是妹妹好不容易说动她,叫自己陪她去河边捡漂亮石头玩。

    也是那次听过路的人说,涉过这条河再往北,就能找到齐姜娘娘的庙。齐姜娘娘护佑天下百姓,尤其护佑女子,是个大慈大悲的仙人。

    她专注地听着过路留在这里休息的人讲齐姜娘娘,浑然不觉爷爷早就找了过来。

    沾了盐的皮鞭打在身上,司凌并不怎么觉得痛,只是想到村里的磨坊主逼拉磨的驴子干活时,也会拿这样的鞭子抽那头驴。

    “姐姐,姐姐......”妹妹低着头,她也挨了打,家里人太清楚姐妹俩的秉性了,一眼便瞧出是妹妹教唆她跑去河边玩的,她身上的鞭伤比司凌还更重些。

    她挨打得多,不过从来只有挨打的时候哭,像这样挨打之后后悔得痛哭流涕的,还是头一遭。

    “对不起姐姐……”

    “姐姐……河边那次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的你也挨打的。”父亲看见两人正忙碌的捆柴,满意的进了屋,翘着二郎腿,等着母亲给他倒开水喝。妹妹见自己逃过了一顿打,忍不住又旧事重提。

    “姐姐,你去屋门口的阴处休息吧,剩下这些我来捆就好。”

    司凌没有同她客气,当即便到了门口的阴处坐下。

    从她的位置,恰好能隐隐绰绰地听见屋内父亲和那个模样奇怪的人交谈的声音。

    爷爷奶奶和母亲也在里面,司凌悄悄扒着门缝看了一眼,他们正围着过年才会拿出来的那张大桌子,而那个模样奇怪的客人,坐在平日里爷爷从不让别人碰的主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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