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说过，海伍德皇帝主持着每年军费支出划拨，而且年年增长的军费据说就是海伍德皇帝的主张。”
乔伊斯回忆了一下，尽量用一种谈论名人轶事的语气谨慎开口道。
“你也说了目前帝国的主人是海伍德皇帝，那么无论帝国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由海伍德主持的。那军费的增长也有可能是上层权贵一致的意见，只是对外宣称是海伍德的主张。
或许你可以看看三百年前帝国通过的光辉日大宪章。虽然年代久远又诘屈聱牙，但它也至今仍旧有效的成文制度。”
说完，溪荷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耐心等待着乔伊斯看完晦涩难懂的光辉日大宪章。
这本充斥着各种官僚套话和法律援引的宪章，似乎是有意为难它的阅读者。乔伊斯犹豫了几次后还是不得不红着脸向溪荷求助。
而在溪荷看来，他的求助和希望别人一字一句地解释光辉日大宪章没什么区别。最后溪荷索性验证身份打开解释索引。
等他终于看完，溪荷的眼皮都有些发沉，半梦半醒间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乔伊斯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光辉日大宪章是不是抽掉了皇室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室是不是已经毫无筹码与大贵族抗衡？”他的眼神哀伤又迫切。
效忠的皇帝早已被大贵族绑架，而这些制度密不透风，甚至找不到一丝突破口。
溪荷突然意识到乔伊斯与自己不同，她是早已对帝国失望的逃民，而乔伊斯是发誓效忠的军团之人。
“你不应该问我，而是要从制度和现状里寻找答案，从时政和政策里寻找蛛丝马迹。”溪荷一顿，怀着一丝微妙的怜悯说出了今晚最长的一句话。
乔伊斯沉默着开始浏览近几年的时政新闻，有了今夜溪荷的提醒，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海伍德行为激进，疑似欲复辟封建帝制！”“皇太子杰弗托与女郎幽会，疑好事将近！”“芙拉兰朵公主密友曝光，竟是李大小姐！”“议会片段流出，现场一片混乱！”
各种夺人眼球的新闻穿插在其中，乔伊斯艰难分辨着真假。其中皇太子杰弗托的花边新闻占据了一大半，乔伊斯只觉得帝国的未来晦暗不明。
加上他之前几次听闻皇太子杰弗托前来视察的的举动，乔伊斯无力得说，“帝国未来一定要这个冒失鬼来继承吗？我觉得精通古典艺术的芙拉兰朵公主都比他靠谱。”
本来已经困得不行的溪荷，闻言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芙拉兰朵公主对政务一窍不通，你这是要架空皇室，建立君主立宪制吗？”
乔伊斯惊觉，不知不觉他居然也赞同大贵族那套只把皇室当吉祥物的做法了。
可是，皇帝之位的交迭是帝国摆在眼前的问题。
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皇太子杰弗托性格激进冒失。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芙拉兰朵公主于政务一窍不通。
至于第三顺位继承人……不对，海伍德皇帝名义上没有其他的子女了。根据光辉日大宪章的规定，皇帝的非婚生子女只能授予公爵爵位，而没有皇位继承权。
那海伍德皇帝能不能再生个孩子呢？大贵族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现任皇后出身新贵家族，但在她担任帝国皇后的近四十年间。她的娘家已经和大贵族梅伽比泽斯家族紧密捆绑在了一起。
如今梅伽比泽斯家族的最重要任务之一就是保住现任皇后的性命和地位，抵御来自海伍德皇帝无休无止的刺杀。
乔伊斯错愕地发现，按照大贵族的想法将帝国改制为君主立宪制居然如今最可靠最顺理成章的做法。
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皇太子杰弗托这个性格估计是改不了了。如果芙拉兰朵公主继位的话，有没有可能她天赋异禀，一夜之间精通政治。”
这种傻瓜式问题溪荷拒绝回答。
而溪荷的沉默给了乔伊斯信心，他继续道“听说公主才学过人、亲近民众，在民间的声望比皇太子杰拉弗更高，又和大世家出身李大小姐关系很好。
李大小姐据说有很大政坛影响力，因为极力主张增强底层受教育权和就业机会的耀星花变革运动而被众多底层民众拥护。
你说芙拉兰朵公主有没有可能借助李大小姐继位，改变现在帝国的情况？”
溪荷拒绝回答，直接下逐客令。“我困了，你可以离开了。”乔伊斯只是眼巴巴看着溪荷，仿佛希望溪给他一条生路。
“好吧，你可以去看看海伍德最近大力提拔出生平民官员的举措，这不就是他试图反制大贵族的谋划。虽然也不过是白白葬送平民官员的前途与性命罢了。”
乔伊斯浑身一颤，想起那些被海伍德授勋重用的同僚，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他急促地问道，“为什么会葬送他们？”
而溪荷已经是终于睁不开眼睛，随意画了个范围就让乔伊斯自己去阅读了。
乔伊斯从来没有如此细心认真地阅读过溪荷划出的参考书目。那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内容打破乔伊斯忐忑的幻想。
“这是种古老的权术手段，叫做‘以贱治贵’，统治者挑选性格刚毅、才能出众又没有高贵出身的官员去对抗掌握权势的大贵族。
如果平民官员占上风，统治者就顺水推舟将大贵族收拢的势力交予平民官员，借助平民官员收拢权力完成类似于珀里大帝的集权皇朝。
如果大贵族占上风，统治者就免职甚至下狱平民官员，以此平息大贵族的怒火。”
读到后半段话，乔伊斯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不会的，不会的。”可他整夜翻来覆去地看这些内容，直至后半夜也不曾从中寻到一丝生路。
“那我们的效忠算什么？同僚们在星际探索里丢掉的性命又算什么。帝国上层的权力斗法，却要我们用性命血肉来铺就。”乔伊斯咬牙说着。
后半夜只剩下三两颗星子挂在天空上时，狂风席卷雪花砸在树屋的窗户上。溪荷被这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她向来浅眠，今夜也是如此。
“暴风雪来了？”溪荷拉开窗帘喃喃出声，在看见窗外漫天雪花时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已经在冰雪荒原上生活了好几年，清楚知道暴风雪的威力。
而乔伊斯今夜也未曾成眠。平日里的乔伊斯在军团那群身体精神素质都超强的人里，都能以适应能力强、睡眠质量高、心理素质好著称，但他今夜睡前辗转反侧地思索着如何破局，始终毫无困意。
所以当木棍邦邦邦地敲在树洞临时糊上的木板门上时，乔伊斯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等他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溪荷困倦又厌烦的脸。然后乔伊斯就听见溪荷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收拾东西去树屋那边，树洞这两天不能住了。”乔伊斯恍恍惚惚间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阵子，才算是收拾停当去了树屋。
知道自己接下来几天要住在这里，原本已经熟悉了树屋环境的乔伊斯突然缩手缩脚地不习惯起来。他抱着自己的东西不自在地站在树屋中间，眼巴巴地指望着溪荷给自己下一步指示。
“这两天暴风雪，就打个地铺凑合一下吧，再搬个床来树屋里也放不下。”乔伊斯麻溜地把自己的铺盖放在了壁炉前，这个位置不会妨碍屋里的人走路，又能方便乔伊斯承担起壁炉添火的工作。
“嗯，确实是，我们现在没事，食物供暖什么的都足够了。暴风雪容易迷路，你们尽量不要出门，还有”，溪荷微微压低声音道。
“留意冰雪荒原边缘，暴风雪会改变冰雪荒原的磁场。我们现在能通讯，冰雪荒原外的人自然也能做到。”
说这些的时候，乔伊斯还恍恍惚惚地坐在椅子上，他大概需要很久才能从“以贱治贵”的冲击里走出来。等溪荷终于处理完和冰雪荒原核心区的通讯，已是天光大亮。
这个时间已经比两人平时吃早饭的时间要晚了很多。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空想，乔伊斯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进了厨房，像往常一样为了早饭弄出乒乒乓乓的动静。
用完早饭，乔伊斯又去收拾壁炉的木柴，发现剩下的木柴不多了就打算在暴风雪停歇的间隙里出门去捡点木柴。溪荷没有阻止他，只是让他路上小心。
而在远离树屋的雪松林后，乔伊斯此刻正和另一个偷偷潜入冰雪荒原的改造人交谈。
今日的暴风雪导致冰雪荒原上磁场紊乱，改造人也能暂时适应这样的磁场环境。他正是趁着暴风雪来找乔伊斯的。
“乔伊斯，军团有最新指令，让你回到军团执行星际探索任务”，阿诺德拍拍乔伊斯的肩膀，很为好友的受重用而高兴。
“据说这是海伍德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指令，你小子马上就要发达了啊。”说完，阿诺德挤眉弄眼地调侃道，“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
乔伊斯回忆了一下，尽量用一种谈论名人轶事的语气谨慎开口道。
“你也说了目前帝国的主人是海伍德皇帝，那么无论帝国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由海伍德主持的。那军费的增长也有可能是上层权贵一致的意见，只是对外宣称是海伍德的主张。
或许你可以看看三百年前帝国通过的光辉日大宪章。虽然年代久远又诘屈聱牙，但它也至今仍旧有效的成文制度。”
说完，溪荷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耐心等待着乔伊斯看完晦涩难懂的光辉日大宪章。
这本充斥着各种官僚套话和法律援引的宪章，似乎是有意为难它的阅读者。乔伊斯犹豫了几次后还是不得不红着脸向溪荷求助。
而在溪荷看来，他的求助和希望别人一字一句地解释光辉日大宪章没什么区别。最后溪荷索性验证身份打开解释索引。
等他终于看完，溪荷的眼皮都有些发沉，半梦半醒间问道，“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乔伊斯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光辉日大宪章是不是抽掉了皇室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室是不是已经毫无筹码与大贵族抗衡？”他的眼神哀伤又迫切。
效忠的皇帝早已被大贵族绑架，而这些制度密不透风，甚至找不到一丝突破口。
溪荷突然意识到乔伊斯与自己不同，她是早已对帝国失望的逃民，而乔伊斯是发誓效忠的军团之人。
“你不应该问我，而是要从制度和现状里寻找答案，从时政和政策里寻找蛛丝马迹。”溪荷一顿，怀着一丝微妙的怜悯说出了今晚最长的一句话。
乔伊斯沉默着开始浏览近几年的时政新闻，有了今夜溪荷的提醒，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海伍德行为激进，疑似欲复辟封建帝制！”“皇太子杰弗托与女郎幽会，疑好事将近！”“芙拉兰朵公主密友曝光，竟是李大小姐！”“议会片段流出，现场一片混乱！”
各种夺人眼球的新闻穿插在其中，乔伊斯艰难分辨着真假。其中皇太子杰弗托的花边新闻占据了一大半，乔伊斯只觉得帝国的未来晦暗不明。
加上他之前几次听闻皇太子杰弗托前来视察的的举动，乔伊斯无力得说，“帝国未来一定要这个冒失鬼来继承吗？我觉得精通古典艺术的芙拉兰朵公主都比他靠谱。”
本来已经困得不行的溪荷，闻言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芙拉兰朵公主对政务一窍不通，你这是要架空皇室，建立君主立宪制吗？”
乔伊斯惊觉，不知不觉他居然也赞同大贵族那套只把皇室当吉祥物的做法了。
可是，皇帝之位的交迭是帝国摆在眼前的问题。
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皇太子杰弗托性格激进冒失。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芙拉兰朵公主于政务一窍不通。
至于第三顺位继承人……不对，海伍德皇帝名义上没有其他的子女了。根据光辉日大宪章的规定，皇帝的非婚生子女只能授予公爵爵位，而没有皇位继承权。
那海伍德皇帝能不能再生个孩子呢？大贵族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现任皇后出身新贵家族，但在她担任帝国皇后的近四十年间。她的娘家已经和大贵族梅伽比泽斯家族紧密捆绑在了一起。
如今梅伽比泽斯家族的最重要任务之一就是保住现任皇后的性命和地位，抵御来自海伍德皇帝无休无止的刺杀。
乔伊斯错愕地发现，按照大贵族的想法将帝国改制为君主立宪制居然如今最可靠最顺理成章的做法。
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皇太子杰弗托这个性格估计是改不了了。如果芙拉兰朵公主继位的话，有没有可能她天赋异禀，一夜之间精通政治。”
这种傻瓜式问题溪荷拒绝回答。
而溪荷的沉默给了乔伊斯信心，他继续道“听说公主才学过人、亲近民众，在民间的声望比皇太子杰拉弗更高，又和大世家出身李大小姐关系很好。
李大小姐据说有很大政坛影响力，因为极力主张增强底层受教育权和就业机会的耀星花变革运动而被众多底层民众拥护。
你说芙拉兰朵公主有没有可能借助李大小姐继位，改变现在帝国的情况？”
溪荷拒绝回答，直接下逐客令。“我困了，你可以离开了。”乔伊斯只是眼巴巴看着溪荷，仿佛希望溪给他一条生路。
“好吧，你可以去看看海伍德最近大力提拔出生平民官员的举措，这不就是他试图反制大贵族的谋划。虽然也不过是白白葬送平民官员的前途与性命罢了。”
乔伊斯浑身一颤，想起那些被海伍德授勋重用的同僚，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他急促地问道，“为什么会葬送他们？”
而溪荷已经是终于睁不开眼睛，随意画了个范围就让乔伊斯自己去阅读了。
乔伊斯从来没有如此细心认真地阅读过溪荷划出的参考书目。那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内容打破乔伊斯忐忑的幻想。
“这是种古老的权术手段，叫做‘以贱治贵’，统治者挑选性格刚毅、才能出众又没有高贵出身的官员去对抗掌握权势的大贵族。
如果平民官员占上风，统治者就顺水推舟将大贵族收拢的势力交予平民官员，借助平民官员收拢权力完成类似于珀里大帝的集权皇朝。
如果大贵族占上风，统治者就免职甚至下狱平民官员，以此平息大贵族的怒火。”
读到后半段话，乔伊斯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不会的，不会的。”可他整夜翻来覆去地看这些内容，直至后半夜也不曾从中寻到一丝生路。
“那我们的效忠算什么？同僚们在星际探索里丢掉的性命又算什么。帝国上层的权力斗法，却要我们用性命血肉来铺就。”乔伊斯咬牙说着。
后半夜只剩下三两颗星子挂在天空上时，狂风席卷雪花砸在树屋的窗户上。溪荷被这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她向来浅眠，今夜也是如此。
“暴风雪来了？”溪荷拉开窗帘喃喃出声，在看见窗外漫天雪花时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已经在冰雪荒原上生活了好几年，清楚知道暴风雪的威力。
而乔伊斯今夜也未曾成眠。平日里的乔伊斯在军团那群身体精神素质都超强的人里，都能以适应能力强、睡眠质量高、心理素质好著称，但他今夜睡前辗转反侧地思索着如何破局，始终毫无困意。
所以当木棍邦邦邦地敲在树洞临时糊上的木板门上时，乔伊斯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等他一开门，看见的就是溪荷困倦又厌烦的脸。然后乔伊斯就听见溪荷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收拾东西去树屋那边，树洞这两天不能住了。”乔伊斯恍恍惚惚间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阵子，才算是收拾停当去了树屋。
知道自己接下来几天要住在这里，原本已经熟悉了树屋环境的乔伊斯突然缩手缩脚地不习惯起来。他抱着自己的东西不自在地站在树屋中间，眼巴巴地指望着溪荷给自己下一步指示。
“这两天暴风雪，就打个地铺凑合一下吧，再搬个床来树屋里也放不下。”乔伊斯麻溜地把自己的铺盖放在了壁炉前，这个位置不会妨碍屋里的人走路，又能方便乔伊斯承担起壁炉添火的工作。
“嗯，确实是，我们现在没事，食物供暖什么的都足够了。暴风雪容易迷路，你们尽量不要出门，还有”，溪荷微微压低声音道。
“留意冰雪荒原边缘，暴风雪会改变冰雪荒原的磁场。我们现在能通讯，冰雪荒原外的人自然也能做到。”
说这些的时候，乔伊斯还恍恍惚惚地坐在椅子上，他大概需要很久才能从“以贱治贵”的冲击里走出来。等溪荷终于处理完和冰雪荒原核心区的通讯，已是天光大亮。
这个时间已经比两人平时吃早饭的时间要晚了很多。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空想，乔伊斯终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进了厨房，像往常一样为了早饭弄出乒乒乓乓的动静。
用完早饭，乔伊斯又去收拾壁炉的木柴，发现剩下的木柴不多了就打算在暴风雪停歇的间隙里出门去捡点木柴。溪荷没有阻止他，只是让他路上小心。
而在远离树屋的雪松林后，乔伊斯此刻正和另一个偷偷潜入冰雪荒原的改造人交谈。
今日的暴风雪导致冰雪荒原上磁场紊乱，改造人也能暂时适应这样的磁场环境。他正是趁着暴风雪来找乔伊斯的。
“乔伊斯，军团有最新指令，让你回到军团执行星际探索任务”，阿诺德拍拍乔伊斯的肩膀，很为好友的受重用而高兴。
“据说这是海伍德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指令，你小子马上就要发达了啊。”说完，阿诺德挤眉弄眼地调侃道，“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