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的菜一两银子不是寻常嘛!老江,你这就是瞎咋呼!”一人道。

    “就是,不说别的,那清蒸大闸蟹不也要一两银子?”另一人道。

    “你们知道什么,清蒸大闸蟹一两银子卖的是一对儿的特品蟹,蟹酿橙卖的可只是一个。”

    “好家伙,竟这样贵!老江,你肯定是尝了,快给我们说说。”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蟹酿橙呀,乍一看就是个橙子,实则内里大有乾坤,盛着精心烹制的蟹肉蟹黄呢!这味道嘛,橙子的甜香和螃蟹的鲜香合到一起,真是绝了!”江大爷夸道。

    “醉香楼的大师傅可真会想呐,咋连螃蟹味都没摸清,人竟能想到跟橙子一道蒸了。”有人咋舌道。

    “那可不,那醉香楼的大师傅做过多少螃蟹了,我看只有他能想出这样的做法。”

    “你们不知道吧,我媳妇的二舅母在宋府帮厨,听说宋家老太太寿辰那日,就做了这道蟹酿橙,那些太太小姐一个劲夸呢,喜得宋老太太给醉香楼的李师傅打了二十两的赏银!”又有一人道。

    “哟,那这醉香楼生意该有多好呀!”

    “那等子烂心肠的人,竟偷了人的东西当自己的。”听到这,在档口的卢二郎忍不住骂道。

    “哥,哥,哥。”卢晓晓叠声唤道,卢二娘子赶忙把人拉去了后院。

    “卢小哥这是骂谁人呐?”有老客问道。

    “无事,无事,前几日有人把我们乡下地里的菜摘了,我哥气着呢,想是又想到了。”卢晓晓解释道。

    “这样的人当真是可恶!”大家不再说醉香楼,开始纷纷讨伐起小偷来。

    卢晓晓到了后院。

    “晓晓,你拦我做甚,就合该让大家知道那蟹酿橙是你做的,醉香楼堂堂大师傅,竟然偷着学人菜。”卢二郎还是愤愤不平。

    “人也不能尽信咱们,没得还惹了麻烦。蟹酿橙学了便学了,只他们还做了炙鸭,二哥,你去醉香楼,看看这炙鸭如何卖的。”卢晓晓也生气,可没权没势就只能任人欺负。

    醉香楼不是说进就进的,这吩咐也只卢二郎才办得成。

    快晚食的时候,卢二郎换了身衣裳,又把头发整了整,才往醉香楼走,到了那也不往里进去,在外头看了好一会,才到了一卖签菜的摊子处,要了两串素签儿。

    “哥哥,你这签菜做得可真好,我就没吃过恁好滋味的签儿。”卢二郎一边吃一边夸道。

    “我做的羊头签才叫好呢,可要来两串尝尝?”摊主边忙活边笑着招呼道。

    “哥哥说笑了,羊头签这等好东西哪是我能吃得起的呀!我在这能闻个香就知足了。”说罢也没再说话。

    “弟弟是跟哪位官人来的?”摊主见卢二郎穿得齐整,人又机灵,问道。

    “喏,就是刚进去的着着青色罗衫的赵大官人。”

    “赵大官人呐,那可是镇上的大户呀,弟弟可有福,能在他家做活。往日里倒不见赵大官人带人来。”

    “我是刚赁进他家的,还摸不清哪是哪呢!听说前些日子,大官人吃了个大醉,娘子好生恼怒,便让我今日来跟着大官人。”卢二郎压低声音道。

    接着又道,“不瞒哥哥说,我午食都不曾吃何物,如今正是肚子空空,这街上卖的吃食贵得很,哥哥的两串素签儿真是救了我。”

    “哟,那你可要饿许久,不若你先去吃些东西。往日里,赵大官人不到亥时都不出来呢!”摊主出主意道。

    “我可不敢,娘子可是说了的,让我跟住大官人,出了醉香楼就使轿子回府,哪都不让去。”

    说话间,店里的小二来了,要了十串羊头签,十串肫掌签,十串蝤蛑签,再有鸡鸭鹅签若干,指名送到二楼的清香阁中。

    摊主忙活了起来,刚做完,正要把东西送上去,便来了买签菜的客人。摊主心急去醉香楼送签菜,又丢不下摊子上的客人,左右张望想寻个闲汉送上去。

    卢二郎见状道,“哥哥,若信得过我,便让我去送吧!左右我在这也无事,正想到醉香楼里见识见识呢!大门在这,哥哥也不用担心我跑了。回头哥哥再匀我两串素签填肚子就行。”

    “那有劳弟弟了,一共是四百六十二文钱,这碗一会儿拿回来。”说着将装满签菜的大碗递给了卢二郎。

    卢二郎端着碗,大大方方地进了醉香楼,进去后环顾四周地打量了一番。

    醉香楼是两层的铺子,楼下大堂是散座,靠里的正中设有一台子,台子上有一年轻姑娘正在唱曲,一老大爷在拉曲,台子的两侧是楼梯,楼上被分隔成七八间阁子。

    卢二郎要去送签菜的清香阁,就在二楼东侧。

    上了二楼,有一小二在阁子外候着,卢二郎把碗递了过去,躬了躬身,道,“有劳哥哥了,一共四百六十二文。”

    小二端着碗进了去,卢二郎顺着门缝往里瞧了眼,里头一张八仙桌,上头赫然几个黄灿灿的大橙子。

    又借着高处往楼下大堂瞧,只见许多桌上有盘卷饼样的菜,一头开口,能看见里面的肉片、瓜条,似是炙鸭卷,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中,一盘约摸八九个。

    小二拿了半贯钱出来,先撸下二十文钱,才给卢二郎。

    “哥哥,听说醉香楼来了位汴京的大师傅,做的炙鸭可好吃了,不知道是怎么卖的?”卢二郎谄笑着打听到。

    “你打听这干什么?”小二问道。

    “我听说醉香楼卖的炙鸭好,便想在家母寿辰那日买上一只。”卢二郎又作憨直的模样。

    小二上下打量了卢二郎一番,见这小子衣着朴素,便小声道,“我看你也不是个有钱的,这儿是按份卖的,一份便要五十文钱,不过十几片的肉。若是真想吃,我劝你到前面铜锣巷的卢记食坊买,只要一吊半钱,还送一份椒盐鸭架,吃得实惠。”

    卢二郎有心再问上几句,阁子里的客人叫茶,小二赶忙提着水壶进去了。

    一晚上卢二郎帮摊主往醉香楼里送了十几趟签菜,赵大官人出来的时候才跟着轿子离开,走出百余步绕道回了铺子。

    见卢二郎回来,卢二娘子便要去灶房端吃食,卢二郎摆了摆手,道自己吃过了,又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半碗茶,咕嘟嘟地灌了下去,才开口道。

    “这醉香楼果然是在卖炙鸭,跟我们差不多,也是把炙鸭片成片儿后卷在饼里吃。一份五十文,有八个卷,若是一只便是三百文钱。虽说比咱家卖的贵,可也比楼里的其他菜卖得便宜,我见大堂里的散座,是每桌都点了。”

    卢二郎停了停,又接着道,“蟹酿橙在大堂里倒是不怎么见,许是太贵了,我借着送签菜的机会上了楼,阁子里的客人有不少点了的。”

    “左右咱这铺子也卖不起螃蟹,不过这炙鸭咱可得小心了,前几日听元三爷说,醉香楼惯会用低价打压人。”卢晓晓思忖道。

    这一边卢家人正紧张地商讨该如何应对,那一边,醉香楼的李师傅正得意的喝着小酒。

    “李师傅,掌柜使小的来唤您。”前头来人道。

    “成,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先回去吧。”说罢话,李师傅也不着急起身,不疾不徐的把杯中酒喝完,又吃了几口菜,这才惦着肚子,慢悠悠地往柜台走。

    此时醉香楼已打烊,掌柜的正在盘点今日的账目。

    掌柜是汴京的东家派来的,李师傅则是当地的厨子,祖传的手艺,又得东家提拔,到汴京城里学过两年官菜。

    “掌柜的,你唤我来何事?”李师傅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问道。

    掌柜的见他坐的远,便从柜台前走了出来,又看了看周边无人,低声道,“那蟹酿橙不是你做出来的?”

    “你这是打哪听来的?”

    “今日宋管家来了,说那日宋府的寿宴上,卢记食坊的小娘子做的便是这道蟹酿橙。”

    “她个小娘子会做什么菜,这蟹酿橙的做法指不定是她偷听来的。这样的菜我要不做来卖,岂不是可惜了?再说了,我还把这做法改良了,帮这道菜发扬光大了呢!”

    “怪不得你快信给东家,说要卖炙鸭,还定了恁低的价格。这几日蟹酿橙和炙鸭都卖的不错。”

    “如今人人只道蟹酿橙是咱楼里出的,再过些时日,别人也只会觉得是那卢记食坊学了咱家的炙鸭。”李师傅得意道。

    可李师傅没想到的是,有才之人就像了香味浓郁的吃食,那名气如香气般挡也挡不住。

    到了第二日,卢晓晓一早便起来泡粉丝了,粉丝晶莹剔透,粗细均匀,卢大娘子的粉丝是越做越好了。

    又把卢大贵从码头买回来的花甲放到清水中浸泡,加入适量的盐,泡上一个时辰,这样子花甲就会吐尽泥沙 。

    然后将姜切成碎末,蒜瓣切成蒜蓉,葱白、葱叶分开切碎,花甲焯水,然后将泡好的粉丝沥干水后铺于碟中,再将焯好水的花甲置于其上,加入姜末、蒜蓉、葱白,再淋入酱油,加上一小勺油,放入蒸笼中蒸上一刻钟。

    花甲的鲜味合着蒜香从蒸笼中溢出,揭开蒸笼盖,花甲都开了口,香味更是浓郁。

    到了午食,卢记食坊便多了道新菜,花甲蒸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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