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理解,只是薛姑娘为何昨夜会出现在醉仙楼?”裴瑾安向她走近些许,手心张开,一个淡黄色的手绢,最下角绣着清秀的小字“薛”。

    几缕冷风拂过,一旁栽种的树木簌簌地响,细雨绵绵密密扑来,落在脸颊上冰冰凉凉。

    薛令玉的身高才及裴瑾安的肩头,两人距离很近,鼻尖时不时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她有些费劲地抬头看向他,沉默几秒后道:“裴大人的问题奴婢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身上的棠裙被雨濡湿,黏在皮肤上不是很舒服,薛令玉不喜欢下雨天,天色永远是灰蒙蒙的,也总能让她想起前世那些对她来说痛苦的事。

    她喜欢有阳光的日子,明媚的让人充满无限生机。最好越耀眼越好,这样她就能肆意的随心所欲。如今春日即至,独属于她的机遇也将要降临。

    “自然可以,全凭薛姑娘自愿。”裴瑾安垂眸,将手绢递至于她:“是我唐突了。”

    尽管薛令玉很小心接过,但还是抵触到一片温热,薛令玉收回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一起,被散发遮盖住的耳垂红的滴血。

    裴瑾安面上倒是很平静,俨然一副谦谦公子模样,朝她点点头也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薛令玉望着他渐远的身影,嘴角紧抿,不知为何她一见到裴瑾安,这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心惊但又有些隐隐期待,像是未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在她二人身上一般。

    浣衣局此刻有不少宫女过来清洗衣物,薛令玉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打了盆清水将衣物泡进去,又拿着根木棒细细捶打。

    突然一个人朝她旁边挤过去,明明有很多地方都是空着的,她偏偏就硬往她这边凑,还将盆里的脏水泼向她。

    薛令玉来不及躲闪,直直淋一身,酸臭味扑鼻,而作俑者正一脸无辜,耸肩摊手装作不小心:“抱歉啊,刚才是我手滑。”

    薛令玉压着火气,回了她一个笑容,然后将木桶举起,一滴不剩的也将水淋在那人的身上,从头到尾,在众人的注目下。

    “哎呀,我刚才手酸实在不好意思。”她捂着嘴角,看着对面吃瘪的表情,眼底闪过狡黠。

    “你,你简直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气得话都说不顺,将衣袖挽到臂弯处,就要伸手去掐薛令玉。

    无奈她的这个小动作早已被她看穿,只是稍微退后一步,就听噗通一声,那人狠狠摔在满是污水的地面。

    周围的宫女见状有不少直接就笑出声来的,那人羞愧极了从地上爬起,张牙舞爪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你给我等着,颂妃娘娘要是知晓此事,你定没有好果子吃。”

    哦,原来她就是李抚颂宫里的,只是那又如何,她与李抚颂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最后谁没好果子吃她拭目以待。

    薛令玉忽的感觉心情舒畅起来,比起李抚颂迟迟没有动静,她更希望李抚颂能够快些动手,她都等不及领教李抚颂这次又会使什么招数对待她。

    “姑娘等一等,你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要不先去我那换身干净的?”薛令玉将衣物洗好正准备往外走时,却被人喊住。

    回头见是一个梳着单髻的宫女,年纪看上去比她年长几岁,她感到诧异指了指自己:“你说的是我吗?”

    “嗯,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近,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跟我到那里,外面还下着雨,我怕你出去淋雨着凉身体吃不消。”

    见对方并无恶意,薛令玉也不推脱爽快答应,跟在她身后。

    两人径直走向前方,右转往里面走不到几步,就到她口中的住处。与薛令玉那边的不同,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住,而且要更为宽敞明亮。

    “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凝衣,平日是在皇后那边侍奉的。”凝衣从木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棠,想起她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便又添道。

    薛令玉接过对她道谢,快速将湿透的衣物换下后,与她交换了名字。

    凝衣听到后大叫一声,眼睛瞪大:“原来你就是民间来的,招亲将绣球扔给了皇上的那位!”

    “怎么了?我很出名吗?”薛令玉觉得好笑,想不到这事传的这么广。

    “何止出名,就连我们皇后娘娘都听闻后都想亲自见一见你呢!对了,你放心皇后娘娘人很好的,可不像颂妃那般胡搅蛮缠,心眼就那么点大,整天全用来妒忌人。”凝衣说话很大胆,完全不怕这话被人听到,激动时还拿手比划起来。

    “就刚才欺负你的那个宫女,你未入宫前,她经常仗着颂妃的名头到处欺压别人,我看到她就来气,大家同为宫女,怎的她是天生比别人高人一等吗?”

    薛令玉只觉她是性情中人,可能平日里与别人不怎么交流,内心有很多不满需要找人吐露出来,便与她相聊一会,没想到大半功夫的时间就悄悄溜走。

    走之前凝衣还拉着她的手不舍,让她下次要是再遇到此事可以同她说,她有的是法子可以治她。

    - -

    锦心宫内,李抚颂合衣半靠在小榻上,手里拿着剥好的橘子,漫不经心吃着,乌发盘起,佩戴的钗子垂至的流苏因动作的起伏晃动着,宫女站在她身侧小心翼翼的替她揉着肩膀。

    不远处地上跪着个宫女,正是之前挑衅薛令玉的那位,面色惊恐已全无当时的神采。

    “夏沅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将你罚跪在此吗?”良久李抚颂才开口,声音慵懒却又透着强势。

    “奴婢知道,都是奴婢擅作主张,可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出口恶气,今日好不容易才与那个薛令玉碰上,便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好过。”夏沅情绪激动,但是说着说着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你简直胆大妄为!”说这话的是夏禾,她一向是将李抚颂放在最高的地位,更是视为神明对待。

    今日这事对她来说是事小,换言之不过才闹了个笑话,别人三两天或许就能忘记,毕竟丢的只是颂妃的面子,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求娘娘饶恕奴婢这一次。”夏沅在地上用力磕头,额头立马红肿起来还隐约冒出血迹。

    但只要李抚颂这边没有回应,她就不能停下,只得一下接着一下,不断在殿内回响着,和外面的雨声混合一起,只会让人徒增心烦。

    李抚颂闻其声不禁皱起眉头,将手中吃剩的橘子随意丢掉地上,挥了挥宽大的衣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将这地上的橘子趴着吃掉,本宫就原谅你。”

    接着夏禾熟练的用脚反复碾压几下,原本干净的橘子瞬间淌出汁水,上面还布满灰尘,看着甚是恶心。

    可即便夏沅心中再不愿,也得强忍着,这是她唯一能获得李抚颂原谅的方法。先前与她一同入宫的姐妹,曾经就是因为不愿意惹怒了李抚颂,直接被拉去处死。

    “多谢娘娘宽容大度,奴婢万分感谢。”她跪着上前,面带喜色双手虔诚举过头顶谢恩,然后将橘子捡起塞进嘴里咀嚼。

    “很好,本宫原谅你了,这里已经没你们什么事,除了夏禾留下,其他的到外面等候便可。”李抚颂被她趴在地上的蠢样给逗笑,拍了拍双手心情大好。

    “是,奴婢告退。”殿内的宫女们纷纷退下。

    夏禾感到困惑:“娘娘为何这么容易就将她放过?”在她看来不死也难逃活罪,至少要拉出去杖责,才能让她身心皆谨记做错任何事情都会得到应有的代价。

    李抚颂将耳边碎发撩起,看向涂上丹蔻的指甲:“难得有个宫女要替我强出头,本宫这样做既能让她怀恨在心,加深对薛令玉的恨意,又能让她对本宫怀有感激,无怨无悔替本宫办事相信日后加以利用,定会在本宫面前上演一场好戏,你说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还是娘娘英明。”夏禾恭维道。

    李抚颂妩媚地笑着,嘴里哼着小曲,手掌轻轻抚摸着腹部:“孩儿待你平安诞下之时,便是额娘将那贱民彻底铲除的最后期限。”

    “对了,之前让你找的乞丐现在可有找到?”薛令玉招亲她本欲让他接去,只是没想到竟然半路出幺蛾子,人还没过去,这绣球就被陛下接到。明明她都将一切安排妥当,那薛令玉怎么就好像事先预知一样,李抚颂始终想不明白。

    莫非真有人提前将此计划泄露?

    “回娘娘,那日李五得知事情没有办成,早已逃出城外,只怕找到他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奴婢正欲买通宫外几个杀手追查他,相信如此不久就能得到消息。”

    “找到他时记住别把人弄死了,本宫留着他的命还有用武之地。”

    她就不信薛令玉躲得了一次,总不会次次都能那么幸运躲避!想到这,李抚颂唇边的笑容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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