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这么想,才点开小黄鱼网的。

    既然已经请了男神,不会做饭就不会吧,再找个人来买菜做饭就是了。她不差这个钱。

    至于蒋星尧,从前在她这里就以一种,精神粮食的存在。

    因此,吃饱饭和精神粮食,不冲突的。

    想归想,这么个离了谱的陪护方式,估计也没人会信吧!

    利知缓缓地低下头,用额头抵住手机。

    忽地头顶传来一阵笑声。

    “我信啊。”他说。

    利知一怔,抬起头。

    蒋星尧有着一双含情目,特别是笑着的时候,很深情款款的样子。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身旁位置一陷,蒋星尧坐了下来。

    “这样的话,”蒋星尧闲闲往后靠着,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搭在另一条上,偏着头笑看着她,“我不就成了小白脸了?”

    呃,好像越说越乱了。

    “不找了。”利知放下手机。

    蒋星尧点头应着,“行,我一个能顶几个使了。”

    “……”

    “不信?”蒋星尧侧过身正面对着利知,一脸正色,“要不这样,你先试用一天,如果试用后还是不满意,再考虑要不要退货。”

    “试,试用?”

    “是啊,”蒋星尧笑着,连声音都带着蛊惑,“免费试用。”

    “不满意的,可以退货退款的。”

    “其实不用……”她压根没想过要退货好吧!

    “客户查看其他陪护,”蒋星尧认真地说,“证明我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我有义务让我的客户发自内心地认可我的。”

    “好……”好有职业操守,她想说的是。

    “好了,”蒋星尧拍了拍她的肩头,站了起来,“先吃饭。”

    餐桌上除了粥外还有两个送粥菜:青瓜炒胡萝卜,豆角肉沫。

    品相看上去不错,只是利知食欲平平。

    “将就着吃点吧。”蒋星尧舀了一碗粥放在利知面前,“明天去买多点材料再做好点的。”

    “不将就的。”对于长期由外卖小哥投喂的人来说,这顿很不错了。

    利知平时很少做饭的,今天的菜肉还是叫的快送。

    要去买菜的话,她家附近大的菜市场,在两公里外才有。

    男神去菜市场啊……

    利知想象着那副场景,边夹起一片青瓜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忽地顿住,又把其他菜夹了一遍。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都是你做的?”

    一句话把蒋星尧问怔住了,随即笑道:“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利知笑着摇摇头,感叹道:“你做的菜,太好吃啦!”

    “好吃就多吃点。”蒋星尧对于夸赞像是早已习以为常,舀了一勺子豆角肉沫到她碗里。

    呜呜呜男神这么会做菜,她刚才真是脑抽,居然看其他陪护了。

    “我要提前结束试用期!”她出声说。

    蒋星尧眼睑也没掀,闲闲散散地坚持道:“不,先试用。”

    “……”

    粥还很热,利知呼一下气,再小口小口地吃着。过了一会,听到蒋星尧说:“前段时间见到老徐了,说今年恢复校庆的活动。”

    蒋星尧说的老徐就是语文老师徐清岚。好不巧,徐清岚同时教他们两班。

    “啊,是吗?”说着把凉了些的粥递进嘴里。

    因为疫情这两年没再办校庆了。她和徐清岚自那次校庆后就没联系了,对于今年办校庆的事,她之前也没听说。

    “老徐说杰出校友名单按两年前的,再叫上在医院工作的校友,还有参与过支援的医学生。”

    “那不是很多人?”

    “是挺热闹的。”蒋星尧问她,“你去吗?”

    利知想了想说:“如果徐老师叫,会去的。”

    直到现在她都怀疑,把她塞进杰出校友名单这事,是徐清岚当年心血来潮。

    其实这么久以来,她也就一本小说卖了影视版权,那之后无论是数据,还是版权大boss似乎都绕她而行。她的收入靠的是高产量,在这一点上,她很感激方巧泽总是化身催更小能手的。

    这两年来,她对于杰出校友这个头衔,反而越来越受之有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蒋星尧认出她了!

    利知特地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无异。

    那大概率,他对这种从同窗到雇佣关系的转变,没有太过尴尬吧?

    她一开始还想着,认不出也挺好的,就这么不问过去地做她一周的陪护,可现在他主动提起校庆的事,也算是坦然面对了吧?

    这样也好,他不会因为陪护到认识的人而感到别扭,那她也不用太过避嫌了。

    其实校庆那晚结束后,还是蒋星尧送她回家的呢。

    那顿晚餐徐清岚不断地把她介绍给在场的人,有师兄师姐,还有校领导。利知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呀,但凡递杯过来碰一碰,她就一股脑喝,最后喝到飘飘然。徐清岚不放心她,便叫蒋星尧送她回家。

    她也是第二天和徐清岚聊天才知道,原来蒋星尧就住在学校附近,为了送她回家绕半个栗城,再回自己家。

    两年来他们没过任何联系和交集,她都没能感谢他那晚的仗义送行呢。

    这么想着,她释然一笑。

    “那晚谢谢你送我回家。”她放下勺子,抬眸看向他,“我也是后来听徐老师说才知道,你绕了很远的路送我呢。”

    蒋星尧一笑,“还记得呢。”

    “记得的。”

    她还记得,那次的车费全都是他给的呢。只是隔了那么久再提这事,好像不大好,还不如实诚地道个谢呢。

    “好,接受了。”蒋星尧抬眼看向她,明眸皓齿的,看了她好一会,随即无奈一笑,“早知道有今天,两年前就该加你微信了。”

    利知一愣,有些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感叹他有朝一日沦为陪护呢,还是延续刚才的话题。

    “对了,”他说,“说起感谢,我也要感谢你那天晚上说的那些开导的话呢。”

    利知试探性低问:“我都说了什么?”

    蒋星尧顿了顿,“不记得了?”

    利知讪笑了下,实在不好说那晚她喝多了飘到认为自己一整晚都在语音码字,还是出口成章那种。

    蒋星尧了然,随即勾起唇,“很多呢,劝我勇敢面对逆境,和一些肯定我的话。”

    利知无奈扶额,所以她一通输出,是对着蒋星尧?

    “哦,还有啊……”

    还有?

    利知的心都悬了起来,“还,还有什么?”

    蒋星尧的神情变得耐人寻味,“和我回忆起,送我桶装水的事。”

    “……”

    蒋星尧的话如一颗石子,不声不响地划过水面,最后掷的一声坠落平静的湖面,溅起无数的水花。

    高中时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看男孩子打篮球,有蒋星尧的场次尤其多人。

    利知也是其中的一员。

    只要有比赛,女孩们会自发组成拉拉队为蒋星尧的加油打气,还会准备矿泉水和饮料队员。

    按大家的说法,从没见过蒋星尧接过哪个女孩的水。

    利知发现蒋星尧有个习惯,打完球喝水总是喝一半,把另一半从头浇下,他每次都会在队友拿够了再拿,有时水不够时,总感觉他浇头也不尽兴。

    那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后,在一次本校主场的校际赛,利知抱了一桶5升桶装水,递给蒋星尧,还很豪气地说:“拿去吧,别客气。”

    那时候才高一第一学期,利知并未意识到那份关注意味着什么,单纯觉得大桶装的水浇头也能尽兴,却不想引来了其他人的哗哗声。

    “哟嚯——”旁边的队员撅起O型嘴,比着夸张的手势起哄起来,“那么大——桶啊!”

    有人撞了下蒋星尧,蒋星尧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只是笑着看她。

    利知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太突兀了,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浇头更尽兴。要不,还是算……”

    她正准备收回去,忽然手里一轻,蒋星尧接过掂了掂,“挺重的啊。”

    声音还带着运动过后不稳的气息。

    说完他单手拎着桶环,把水甩到肩后,笑看着利知说:“那我不客气了。”

    那时正是中场休息,蒋星尧喘着气,额头、鬓边都在滴汗,还笑得痞里痞气的,那双眼本来就勾人,彼时还湿漉漉的,仿佛随时拉出丝来。

    利知莫名的心跳加速,后知后觉的她才意识到,原来那份关注和献殷勤,是心动的信号。

    *

    晚饭后没多久,利知又开始发烧了,这一次比白天的更来势汹汹,哪哪都不舒服,整个人都恹恹的,于是早早上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推她胳膊,叫她起来吃药。

    她坐起来了依然迷迷糊糊的,但知道是蒋星尧给她递水和药,她都依着吃下,又继续睡。

    怎知越睡越冷,被子却越来越重,她睁开眼,发现多盖了一张毛毯。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可能蒋星尧的到来勾起了她的回忆,又梦回到高中的时光。

    自送水那次之后,利知没再明面上关心过蒋星尧了,而是转为暗地里。

    比如蒋星尧病了请了几天假,回来后脸消瘦,脸色还苍白,利知趁着放学后他们班里没人,便偷溜进去,往他的座位塞一瓶维C,附带上一张小便条。

    因为没有署名,连称呼也随意多了:

    [记得多喝水哦,我的小心肝]

    后面还画上两个可爱的心型感叹号。

    还有高二那年的校运会,利知帮忙做后勤,被一些器材弄破了手,去校医室处理完,正准备离开,隔壁有人扭伤脚被架进来,听到声音她就知道,受伤的是蒋星尧。

    蒋星尧的同学有比赛,送他来就离开了。

    接着听到校医说没有冰,先给他开些药,让他回家再敷一下。

    利知悄悄离开了校医室,跑去学校小卖部,买了店里最后一袋冰,又跑回校医室。

    她并没有当面给蒋星尧,而是放在一处显眼的地方,然后贴着墙站外面,没一会听到校医惊呼了一声,“有人给你送冰了。咦?还有一张纸条。”

    校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他用他那把粗糙的声音把利知写的字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

    “小心肝,我对你够好吧!要快点好起来——哟!”

    显然这位校医大叔不大擅长用娇憨的语气,在“哟”字的转折音读得僵硬沙哑又别扭。

    利知低下头,涨红着脸。

    写的时候她在脑海里演练过好几遍。她写字本来就好看,关心的话配上拽拽的字,飒帅飒帅的!

    彼时被校医大叔读出来。

    僵硬又油腻!

    利知逃跑掉了,慌不择路那种。

    忽然眼前的画面一转,利知站在自己家里,听到厨房传来声响,蒋星尧正埋着头,背对她站着,看那架势似乎又在和猪排比斗了。

    她想也没想跑了过去,抱住他,额头抵住那劲瘦的后背,蹭了蹭说:“呜呜呜我不准别人叫你小心肝!”

    然后清晰地感受到那身躯一僵。

    半梦半醒间,利知整个人冷成抖筛,牙齿都打起颤。抖了好一会,全身渐渐变暖了,好像整个人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大水袋里,柔软、温柔。

    身体没那么难受了,思绪又开始乱飘。

    是不是当年她做了好事不留名,感动了上苍?

    好像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在滚动,把男神送进她家里来了。

    大水袋的热能源源不断,利知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如果真是这样。

    那——

    小心肝,你是来报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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