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尧说要给她吹头发,利知拒绝了,抱着吹风筒逃回了房间。

    吹风筒的轰鸣声一响起,她缓缓地吹起头发。

    只是想象一下蒋星尧离开,她就感觉无比低落。

    有些事,撒谎、装傻可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

    时隔多年,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喜欢上同一个人了。

    想着想着,她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哭,才任由自己放肆地哭一场。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甜美又苦涩。

    喜欢上一个人,总觉得那人身上带着光,而自己却这不好,那也不好。还有那份占有欲。

    她到现在依然清晰记得,韩习冰曾经说过的话:

    “你给蒋星尧那么高调地送过水,都没人给你们制造一段绯闻,而我只和他站在一块,整个学校的人都认为我们是一对的。利知,不是我故意贬低你,事实是你没有一样配得上他的。”

    韩习冰最知道什么样的话最戳她要害。

    心里实在堵得慌,利知拿出手机,点开小金库,把里面的数字从左数到右,再从右数到左,心里顺畅了很多了。

    利知是在高二开始写小说的,笨拙地写友情,写爱情,没想到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虽然不多,足以给她带来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之后她就养成了一个小习惯,努力存钱,把小金库慢慢壮大起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打开来看看,坏心情就会被赶走了。

    这时蒋星尧的信息进来了:[出来看电影吗?]

    利知盯着镜子中泛红的眼尾,纠结了一会,低头回:[不了,我有些累了]

    那边很快回复了个好字。

    利知把手机一丢,往床上一躺,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电视声。

    翻身趴在床上玩手机,打开朋友圈。

    咦?蒋星尧居然发动态了!

    要知道蒋星尧发的动态总共都没十条,而且都是转发的为主。

    眼下的这条,真让利知大叫稀奇了。

    [喝酒吗?]

    配图是茶几上的三罐啤酒,一罐瓶身被揉扁放倒,另外两罐中有一罐拉环向上。

    他还给自己评论:[她还没好呢,暂时不能喝]

    他在给谁回复?

    是朋友呢,还是他以前照顾过的人?

    还有,他为什么喝酒呢?

    也和她一样,为即将离开而心情不好吗?

    就!离谱了吧!

    利知不期然地想起蒋星尧当年收下了她送的桶装水那天的情景。

    在一阵阵起伏的起哄声中,蒋星尧的嘴角挂着笑,姿态从容到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早已见惯不怪。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的时候,起哄声达到了高潮。

    闲散一笑都能带着暧昧,更何况是让人浮想联翩的姿势。

    他用只有利知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后别送了,再送我不会收了哦。”

    暧昧到让人沉沦的语气,说出拒人千里的话。

    那一刻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可事后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没有谁规定,任何的示好都可以得到满意的答复的。

    在当时的情景,蒋星尧之所以接了她的水,不过是顾及她一个女孩的脸面罢了。

    换一个角度来看,利知还要感谢他,最起码没有令她太难堪。

    那次的示好明着接受实质拒绝,利知并没想太多,毕竟还没掺杂过多感情。

    那么现在呢?

    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过后,她好像有了更多想要的了。

    利知的心噗噗噗地越跳越快,吸气呼气几个来回,然后下了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里没开吊灯,只有沙发旁的台灯泛出孱弱的光,以及电视屏幕因画面变动闪烁的光。

    听闻声响,沙发上的人转过头来,见到利知,无波的眼里顿时迸射出杳杳星光。

    利知被盯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看,看什么电影呢?”

    她边说着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下,离蒋星尧有半臂的距离。

    蒋星尧没作声,视线跟随着利知变动,眼神越发深邃。

    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我睡不着,”利知有些局促地指了指电视,“看看电影,助眠。”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嗓音在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还有些轻松愉悦。

    蒋星尧转换了个姿势,修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肘闲闲地搭在沙发靠背上,这么一来不单缩小了和利知的距离,只要利知一动,就能落入他的怀抱范围。

    利知脸热热的,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

    居然是那部还没看完的热血电影。

    “上次只看了二十分钟。”蒋星尧解释说。

    “哦是啊哈哈哈……”也没多尴尬的!

    利知瞄了眼茶几上的啤酒,问道:“怎么突然喝酒了?”

    “想喝,就喝了。”今晚的蒋星尧有那么些放纵。

    电视的画面在不断变动着,光线明明灭灭,蒋星尧整个人松松散散的,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利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钝感。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作为主人家的利知过于拘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呵呵轻笑道:“那个……想和你商量个事。”

    “好。”

    “就是嘛……我现在还没全好嘛,我之所以找陪护,也是为了让我妈放心,她怕我像小时候那样惊厥,身边没个人……”

    “不知道你找没找到下一份工作……我就想,如果可以的话……要不,你再待多一周?”

    利知吞吞吐吐地说着,内心都在瞧不起自己了。

    以前示好好歹够直白,现在想做挽留,却要编一大堆蹩脚的理由。

    真的越活越不如从前了。

    蒋星尧依然看着她,眼神暗沉深邃,仿佛有风起云涌之势,又像是黑夜里如墨般平静的湖水。

    利知一时看不懂。

    只得笨拙地做着利害分析,“你看啊,去下一个家你又要把你半个家的家当搬进去,还要和那个家的人磨合,适应他们的生活习惯……”

    “我,我们相处了一周了,有了最起码的了解,两边对比的话,是不是留在我这里会比较好?”

    “再说了,在我这还有加班费呢!”

    利知说了一通,身体不经觉地松懈下来,一条腿横放到沙发上,身体往前倾,试图做最后的说服,“俗话说的,做生不如做熟。”

    蒋星尧眼里有细碎的光芒,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做生不如做熟啊?”

    又是惯常的暧昧又带着揶揄的语气。

    利知心脏砰砰跳,脑海里不禁又浮现送水的情景,还有她说的那句大咧咧的“拿去吧,别客气”。

    与年少时相比,此刻更多是,成年人的试探。

    没有明摆着的是或不是,可个中的暗涌,更多的是心照不宣吧。

    利知盯着电视,感官却像变成皮诺曹的长鼻子,想探近旁边的人,再近点。

    画面的变换,吵闹的声音,好像都自动被她屏蔽掉。

    思绪万千不过是几秒时间,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有道理。”

    蒋星尧用搭在沙发背的手撑着脑袋,像条软骨鱼一般,头软软地往前拢。

    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了。

    利知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带着灼热的气息,混合着酒香,随着他的动作,在她的脸庞、脖子来回游动。

    她只好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

    “知知,你需要我,我就留下来。”

    又强调般,“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的。”

    心跳漏了几拍。

    这就成功了?

    利知犹疑地望过去,他的眼神比刚才清亮了不少,就这么盯着利知低低地笑。

    虽然还是很帅,但傻。

    利知轻轻推着蒋星尧的肩膀,“你的酒量没那么差吧?”

    “两罐啤酒哪能醉。”说话间他把噪音压低,“我这是开心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两人安静地看着电影。

    事实上利知僵直着身子,压根没看进去,今天的心情犹如坐了一天的过山车,得好好平复一下才行。

    正想着,忽然听到蒋星尧说:“刚才,我很害怕。”

    “啊?害怕什么?”

    蒋星尧的视线并未离开电视屏幕,利知的角度正好看到他完美流畅的侧脸,挺拔的鼻峰,刀削般的下颌骨。

    “如果你不出来,”蒋星尧说话的语气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失落,“我只能一个人看电影了。”

    一个人,怕黑吗?

    利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大个人还怕黑哈哈哈……”

    蒋星尧的视线已从电视转而她身上。

    他整个人笼罩在浮光掠影当中,浮漾的流光与橘色的灯光相影交错,杂乱而温柔。

    眼里更如墨黑的夜空中,有随意散落的群星,微明微暗,犹如一个巨型磁盘,让抬头望星的人毫不察觉的,就被吸进那片漩涡当中,无法自拔。

    利知没骨气地开溜回房了。

    今晚的勇气电量已耗尽了。

    她怕一个会错意,那么接下来的2+7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呢!

    没多久就收到蒋星尧发来的信息:

    [电影还没看完呢]

    又自顾自说:[算了,留着下次看吧]

    利知盯着聊天框出神了好一会,她好像忽略了一个要点。

    他说他害怕,可他的脸上怎么看都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啊。

    不是怕黑的话,

    那,

    他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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