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尧从房间出来时,利知在沙发上盘腿坐着,一触到他的视线,连忙移开看向别处。

    遂想到占了便宜的是她,理应化解一下尴尬吧?

    于是转头看向蒋星尧,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等下吃什么呀?要不要吃酱卤鸭?”

    蒋星尧已经走到她面前了,低头看她,“今天买的是鸡。”

    “葱油鸡?”

    蒋星尧默了默,“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买了现成的,手撕鸡。”

    “……”

    这天,没法聊了!

    就让尴尬它继续尴尬吧!

    蒋星尧坐了下来,“你想吃葱油鸡,我可以做的。”

    “不用,手撕鸡就很好吃。”

    安静了一瞬。

    利知转过头来,只见蒋星尧侧着身,长臂撑在沙发背上,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怎,怎么了?”利知问。

    蒋星尧笑着说:“刚才,怪不好意思的。”

    利知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实在没料到他会大剌剌地挑明。

    他的脸上盈着笑意,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看不出有半点不好意思啊。

    “那,你还好吧?”

    “没什么,就是——”蒋星尧停顿下来,俯身凑过去,在利知的耳边压着声说了几个字。

    利知全程呆木若鸡,连蒋星尧什么时候走开的都无察觉。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蒋星尧已经站在阳台了。

    今天的阳光格外清透,蒋星尧迎光而站,身后是一道颀长而幽暗的影子。他腰背挺直,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握着浇水壶,闲适却不失细致地给两盆绿植浇水。

    利知这时才留意到,蒋星尧已经换下了那套黑色的睡衣,此时穿的是灰色的休闲裤和白色短袖。

    上一次,她摸了他的腹肌之后,他也是换衣服了。

    他换衣服了

    换衣服了

    衣服……

    蒋星尧刚才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如一个刚出锅的糍粑,黏腻又发烫。

    他在她耳边说的是,“起反应了。”

    *

    第八天,利知就哼哼唧唧地赶大纲。

    蒋星尧去了一趟医院,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堆煎好的中药,说是叫宋何结合了利知的身体状情况开的调理药,需要早晚各喝一副。

    她不喜欢吃糖,喝了药如果再吃糖那简直是煎熬的延续,蒋星尧就给她准备了九制陈皮。

    虽是如此,利知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口苦心苦身体苦。

    利知一忙起来就容易进入忘我状态,可能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房间里,蒋星尧待房间的时间也变多了,有时午饭后还会消失一阵子,直到傍晚才回来。

    利知又被方巧泽和出版商两座大山催促着,也没心思去管蒋星尧的事了。

    第十天。

    利知睡醒出来就不见蒋星尧了。桌子上有蒋星尧给她留言了,说粥在锅里保温,包子凉了再放蒸锅蒸一下。

    蒋星尧中午回来时带了一家米其林餐厅的饭菜。

    利知打趣他,“赚大钱了?”

    “是啊。”蒋星尧笑着对她眨眨眼,“接受投喂吗?”

    “接受接受!”

    蒋星尧似乎很忙,吃完午饭没多久又出去了,离开前告诉利知,晚饭他有事不能回来,到时会叫人给她送餐。

    利知说他忙的话她自己可以搞定晚餐的。蒋星尧坚持,叫她安心码字就好了。

    给她送晚饭的人一身西装革履,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全程恭恭敬敬的,没和利知对视,双手递上饭菜时,说了句“请慢用”,然后走了。

    利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与其说是恭敬,不如更多的是,颤巍巍。

    利知才把打包的饭菜放桌子上,蒋星尧的信息就来了:[饭菜还热吗?]

    利知回:[热的呢]

    [趁热吃]

    [别忘了饭后再热一副药喝]

    利知吃完饭就回房了,期间洗完澡又回去继续码字。码着码着实在太累了,就想着趴桌上休息一会,结果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募地想起晚上份的药还没喝呢。

    走出房间,脚步忽地一顿,屋里灯光敞亮,一切都与她进房前没任何变动。

    利知侧过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吗?

    厨房里,利知把药取出热好,苦涩的药味充盈着整个空间里。

    她皱着小脸,把药端到吧台上,又找来了制陈皮,嘴里念念有词,做着喝药前的心理准备。

    这时大门传来声响,蒋星尧带着深夜的雾气走了进来,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酒气。屋内瞬间被酒香气和药味充斥着。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臂处挽着黑色西装,衬衫领口敞开,藏蓝色的领带松松地挂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皆是一怔。

    “是醒了,还是还没睡?”蒋星尧向她走来,把外套随手搭在椅背,视线落在桌子上的药上,微微皱起了眉,“这么晚才喝药?”

    语气隐隐带着责备。

    “忘了……”利知小声嘀咕,“忙着忙着就睡着了,才刚醒来。”

    蒋星尧叹了一口气,“你才好,别熬坏身体了。”

    利知知道蒋星尧是为了她好,便低声应下了。

    蒋星尧洗了手出来,端起药碗,碗壁传来的温度适中,便递给她,“可以喝了。”

    利知苦着脸喝完了,苦味还未在嘴里扩散,两块陈皮已经抵在她嘴边了,她张嘴吃下。

    在蒋星尧洗碗的时候,利知给蒋星尧倒了杯水,等他洗好碗递了过去。

    他的手掌还带着水气,接过水杯时,将将裹住了利知的食指,然后就着两个人的手,低着头把水喝光了。

    再次抬起头来,黑眸里眼波流转,嘴角泛着晶莹的水光,嘴角轻轻一勾,整张脸艳色斑斓,又似有着无尽的脉脉情义。

    “谢谢!”低沉的声音被水润过后,带着浮漾的湿意。

    利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低声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个应酬,脱不开身。”

    “哦……”

    蒋星尧斜靠着琉璃台,满身的疲惫这时像卸了担子似的,席卷而来,加上喝了酒的缘故,头有些晕。

    他垂眸看着利知,灯光在她的头顶晕染出一圈圈的光圈。

    他伸出手指,落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划,光圈被打乱了,层层叠叠。

    “知知。”他轻声唤道。

    “嗯?”

    “过段时间,等我忙完,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利知愣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他。

    蒋星尧把利知的头发拔到她的肩后,眼前的人儿眼神有些空蒙,柔光下整张小脸剔透无暇,整个人清秀又可爱。

    蒋星尧的内心深处仿佛装了个滚滚红炉,有种欲、望呼之欲出,甜美又狂烈。

    他自嘲一笑,看来醉得不清了。

    他哑着声音说:“很晚了,快去睡吧。”

    “我,我再喝点水,你先回去吧。”

    利知垂眸抿着唇,听到那扇房门打开又关上,才惊觉自己背着的手,一直握着他刚喝过水的杯子,紧紧的。

    她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了回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嘴里呛人的苦味已经淡去了,剩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涩味。

    蒋星尧,也许是今天出去的时间太久了吧,他的身上除了酒气之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男士香水,如树香沁鼻,如雪松淡雅,还有清贵。

    她从未闻过的,可并不违和,反而觉得这股香味天生就属于他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走进一家高奢品牌店,里面的香气,甚至是空气,都浑然天成的。

    还有,他白天出门的时候,穿的不是西装。

    *

    昨晚没睡好,利知起床晚了些,走出房间居然看到蒋星尧还在。

    “今天不用出去了吗?”利知问。

    “出的。”蒋星尧放下手中的平板,起身进了厨房,出来时端着早餐,“吃过早餐再去。”

    利知低头看着桌子上满当当的早餐,有一瞬的恍然。

    这几天蒋星尧都出门早,她都是一个人吃早餐。

    他今天是想和她吃过早餐再出去吗?

    两人安静地用完早餐。

    利知在蒋星尧出门没多久也出去了。

    昨天高晓莱说要请她吃饭,听着语音里那讨饶的语气,利知就知道,这顿饭绝对吃得过!

    到了约定的餐厅,高晓莱已经到了。

    招呼利知坐下后,高晓莱眯着眼把她打量了一番,而后哟嚯了一声,“生个病居然胖了呀!皮肤还Q弹了!”

    “看来那位做的饭菜很合口嘛!”她又装作神秘地凑过来,笑得一脸奸诈又暧昧,“还是他本人比较合口?”

    利知皮笑肉不笑,“滚。”

    这顿饭目的明确,就是高晓莱负饭请罪的。

    她说那天来探望利知本来就是温女士的意思,回去后高晓莱左瞒右瞒,还是逃不过温女士的顺风耳。

    在温女士的威逼利诱下,高晓莱还是坦白了一切,于是有了温女士来视频质问。

    利知听完温柔一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她柔声问道:“我妈给了你什么好处?”

    高晓莱憨憨地举起双手,“香家的嘉柏丽尔。”

    嚯!

    温女士果然最懂,攻人直攻要害。

    见利知的笑意淡了下来,高晓莱忙说:“哎呀,你给的也很诱惑啦,就是嘛……你妈你也了解,我不说的,她会联合我妈一起说服我的,那我还不如在她还没下最后通牒之前投降了。”

    “算了,”利知摆摆手,“这件事也算过了,不提了。”

    “那位走了吗?”高晓莱问。

    利知一顿,“还没呢。”

    “哈!”高晓莱掰着手指数了数,“不是照顾一周的吗?这都快两周了吧?”

    “我让他待两周了……”

    “嗯?”高晓莱眼神炯炯,透着八卦的精光,“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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