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晌午,明媚阳光泛滥成灾,一切清晰明亮。

    一处农家小院,整齐的篱笆围成一圈,院内一片紫色娇艳的小野花随风摇曳。

    一个年轻女子,懒洋洋躺在一个老久藤椅上,脸上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蒲扇,双手拢在腰间,胸膛缓缓起伏,安详静谧。

    旁边藤椅上,一个俊美的少年,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面。

    蓦然间,清风拂过,挑起了少女脸上蒲扇,少女睁开眼睑,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似月似星。

    苏岁晚看向被风吹到地上的扇子,直起身子,从椅子上走下来,拾起扇子,走回来。

    在旁边藤椅前止步,苏岁晚弯腰,细细端详了少年一番,然后伸出手,拿扇子戳戳少年的脸,看少年毫无反应,然后叹了一口气。

    捡到这个俊俏小郎君已经有三日了,这小郎君脸色苍白,吐息全无,看似已经仙逝,苏岁晚求全村唯一的医师来看,医师给的诊断是,人还有一口气。

    这可就苦了她,这人半死不活,

    她不能而无动于衷地看着着他咽气,只能从医师那边买药吊着,日日喂药,可也不见好转。

    苏岁晚本就贫穷的家底更是雪上加霜,本来养活自己都成难题了,如今还要供养一个活死人。

    罢了,还是买药去。她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找到那个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一颗透明璀璨的紫色琉璃珠子便浮现在眼前,苏岁晚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宝珠,据阿姐说,这宝珠是她出生嘴中所含,和她有奇妙的羁绊。可如今,实在是万不得已,只能卖它换些钱财。

    毕竟医师的药材稀奇昂贵,现在手上几个铜板也许足以支撑她的吃几天清汤野菜,却买不来他的一课药草。

    走到院子中,在藤椅前驻足,苏岁晚伸出手在空中指指点点了少年两下,语气颇为无奈:“大哥,你再不醒,本姑娘就要倾家荡产了。”

    这和阿姐教她的行为准则,人生信条截然不同。阿姐曾言,见死不救是人的高尚品德,落井下石是人的高洁情操。

    但是从小苏岁晚心中就对此感到古怪,抵触阿姐的教育,后来阿姐看她冥顽不灵,便对她放任不管了。

    手中一滑,珠子从手中掉落,哐当一声捧在少年腰间的金色圆盘上。

    见状,苏岁晚慌忙伸手去拿。手却穿过珠子,按在了金色圆盘上。

    只见那紫色珠子顷刻间变得透明,颜色越来越浅,化作一团烟,钻进那金色圆盘中,金色圆盘骤然失去一块,变成四瓣花瓣状。

    苏岁晚惊奇地看着吞掉她珠子的圆盘,将他从少年腰间扯下来,拿到面前细细端详,用力过大,一并少年的腰带扯了下来。

    藤椅上的少年,蒲扇般的睫毛轻轻煽动两下,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谁?”

    少年的声音生冷强硬,隐隐包含了几分不安。

    少年的声音骤然间响起,吓得苏岁晚一个激灵,手中的金盘应声掉地,哐当一声。

    苏岁晚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手上少年的腰带,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片刻后察觉到不妥,她弯下身子将掉落在地上的金牌捡起,同时两指捏着腰带边角把它放在少年腰间。

    “额,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苏岁晚眨眨眼,尴尬地笑笑。

    “什么?”少年疑惑的声音响起。

    “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苏岁晚解释道。

    “是你毁了我双目?”少年的声音怒道,“我杀了你。”

    苏岁晚错愕片刻,骤然向后跳一步,小跑到门口,躲在门后愤愤不平道:“你这人怎么是非不分?”

    亏得她掏空家底般仗义救他,刚醒就不分是非,实在是白眼狼,浪费了她的宝贵的银子,她顿时心疼不已。不过此刻不是心疼的时候,得先解释清楚。

    “歪,不是我伤的你,我捡到你时,你便是这副模样。”

    “你对我施了定身术?”少年声音疑惑又诧异。

    “不是我啊?”苏岁晚急忙强调道。

    “你想死!”少年的语气是笃定的,霎时间为她定了死刑。

    苏岁晚欲哭无泪,如同对牛弹琴般,这人怎么不听人言。

    抻着脖子,观察着少年的动作,苏岁晚低下身子,弓着步子,已经做好飞奔逃跑的准备。

    不过,少年却没了动静,躺在藤椅上静若处子,不声不响。

    半个时辰后,苏岁晚坐在地上,磕着瓜子,在不远处张望着少年。

    待到手中的瓜子嗑完,苏岁晚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到少年前面,弯下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空洞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墨色的瞳孔没有转动一毫。

    难道晕过去了?

    苏岁晚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少年,此人怕是个残疾,脑子还有问题,实在是不好相与。若是说此刻,他还有什么用处,那便只剩下等同于香赊令这个用处了。

    香赊令是一种低等的法器,修仙者将法力输入其中,便可储存于此,供无法力的普通人自保,在这妖魔蜂起的世道,是必不可少的。越高修仙者的灵力所制成的香赊令越昂贵,效用越强。

    对于普通穷苦百姓所言,最便宜的香赊令也是昂贵不已。所以,村子中,人们都避免外出,大多时候外出都是结伴而行。

    只是,她的姐姐,为人孤傲,不愿意与村子里的人往来,所以她家又穷又破,水粮短缺。为了方便,姐姐干脆给她把头发剪了。姐姐已经逝去一年多,如今她头发堪堪长到两寸。

    还是送官去吧,看此人锦衣玉冠的,家中必定非富即贵,到时,或许能获取一笔不菲的赏金。

    “你救了我?”少年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苏岁晚的思绪。

    看到这人不胡乱攀扯,苏岁晚语重心长,安慰道:“我体谅你的心情,刚醒来迷茫警戒是正常的,但是你也不能如此暴戾,胡乱攀扯吧。”

    “你是谁?”少年忽略苏岁晚的话,再次提出疑问。

    苏岁晚对少年的态度略有不满,气鼓鼓道:“苏岁晚。你呢?”

    “不知道。”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迷茫。

    看到他似乎是失忆了,又想到她在他身上花费的财务,苏岁晚为发泄心中不满,决定使坏。

    苏岁晚俏皮一笑,开始胡诌:““你是我买来的奴隶,你方才将我的宝珠给弄坏了,你得赔我。”

    少年沉默了片刻,语气颇为怀疑:“我不记得了”

    苏岁晚撇了撇嘴,语气带了些许傲娇,道“不记得也要赔,还有我给你买药治病的钱。”

    “你方才所言,我不是你的奴隶吗,我的不就是你的。我用什么去赔你。”少年语气带了几分嘲讽。

    “额”苏岁晚眨巴了眨巴眼睛,发现这人其实不好骗,于是解释道:“其实你不是我的奴隶。”

    少年嗯了一声,语气没有丝毫惊讶。

    轮到苏岁晚摸不着头脑了,她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道:“你刚刚说的定身术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卿尘声音平淡:“不记得”。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达到目的为妙,苏岁晚开口道:“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就罢了,那这样办,我去寻亲的时候带上你,顺便帮你找家人,找到以后,你要给我酬金。怎么样。”

    少年微眯着眼,答非所问:“帮我找五感。解开封印。”

    在听到少年一番解释后,苏岁晚明白了个大概,少年现今法力全失,五感被封印,和残废无异。需要找到他五感所在的五颗灵珠,才能解开封印。方才她消失的珠子就是其中一颗灵珠。

    不过,她一个刚及笄的普通女子,没有一丁点法力,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乱世,能自保就是极好的。哪有有能力去帮她找。还是去帮她找家人,让他的几人为他谋划吧。

    拒绝了少年,少年不吭声了。

    现今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苏岁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你便叫小八吧。”

    她家狗就叫小七,他叫小八,甚好,十分有序。

    不过她还是觉得奇妙,一个封印就把人变瘫了。

    苏岁晚躬下身子,戳了戳白卿尘的脸,问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白卿尘淡淡:“没有。”

    苏岁晚伸出手,将白卿尘的袖子挽起来,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皮肤立即浮现一道红痕。

    “真的没有感觉吗?”

    白卿尘复而答道:“没有。”

    这法术封印真是神奇。

    话说,本来三日前,她就该动身了,因他耽搁到今日,现今看来他身体无病,可以启程了

    一整个下午,苏岁晚忙于收拾行囊。直至日薄西山,苏岁晚饭都不顾得吃,便浑身疲乏,扑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苏岁便起来在厨房忙活。

    苏岁晚端着碗出来,看到院中轮椅上的白卿尘,惊呼一声,疾步过去将人挪到树荫下。

    她真是眼大,从昨日就给人忘在院子里了,现今才看见,让人吹了一晚上凉风。

    “对不住哈,把你给忘了。”

    “劳烦将我放到地上,我打坐运转一下灵力。”少年没有理会苏岁晚的道歉,直接提出他的需求。

    打量了一下少年的壮硕的身材,直接苏岁晚诚实道:“搬不动。”

    说完,转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苏岁晚一手拿着碗,一手拿个小板凳,从厨房走出来,在少年身边坐下

    “我叫白卿尘。”少年突然开口。

    苏岁晚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问道:“你不是失忆了,怎么得知封印之事情,现今还知道自己的名字,说话也这般清明。”

    白卿尘颇为失语,道:“我只是失忆,不是变成白痴了,也不是一夜心智返童了。”

    有道理,是她肤浅了。

    两下扒拉完碗中的饭,苏岁晚开始收拾碗盘,骤然考虑到少年到此刻颗粒未进,好心问道:“你要吃什么吗?”

    苏岁晚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道:“忘记做你那份的饭了。”

    少年语气平淡:“不必,我不必吃饭。”

    苏岁晚颇为怀疑:“当真吗?”

    白卿尘:“当真。”

    “你不是人吗?不吃饭?”苏岁晚好奇地看着白卿尘,以为他腼腆不好意思,于是解释道:“虽然我现在家徒四壁,但是供养你一口饭不是难题,你放心吃吧。”

    “我是修仙者。”白卿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苏岁晚一下了然,心中感叹,话说修仙果居然好,节省资源。

    想到白卿尘是修仙者,苏岁晚蓦地兴奋了几分,开口问道:“你知道香山吗?那是修仙者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面对苏岁晚突如其来的兴奋,他显得过分平静。

    白卿尘语气平淡:“不知道。”。

    “也是,你都混到这个地步了,怎么会是香山的,八成是哪个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

    白卿尘:……

    “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定要去香山,以我的勤奋努力,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回来就把这一带的妖魔杀光。”苏岁晚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道。

    白卿尘语气淡淡嗯了一声。

    看着白卿尘事不关己的态度,苏岁晚以为他被戳到了痛处,安慰道:“没事的,到时候,我帮你找回家人,你肯定富贵不愁。”

    不知道白卿尘是对苏岁晚不看好,还是对她的身份不关心,苏岁晚懒得猜,不和他掰扯了,拿好东西,立即出发。

    考虑到路途遥远,苏岁晚毅然买了一辆驴车。

    先前都是阿姐去采买,她经验浅薄,故被老板坑了。但急于动身,苏岁晚也没回去找老板理论,只是内心暗下决心,下次要精明一点,不可重蹈覆辙。

    “啊——呃——啊——呃。”

    未闻其驴,先闻其声。

    将笼头绳系在门口的树上,苏岁晚开始搬东西。将所有包裹放到车上,轮到白卿尘了。

    苏岁晚找个木板,支在车后面,顺着木板向上一推,轮椅便到了车子上。

    “这是什么声音?”听到驴儿的叫声,白卿尘颇为震惊。

    “驴。”苏岁晚叉着腰,弯着身子,满头大汗。

    “干什么的?”

    苏岁晚诧异地看着白卿尘,半晌后释然,他们这种世家权贵没见过驴很正常,于是好心解释:“和马差不多。”

    白卿尘颇为嫌弃道:“这叫声太难听了。换个马。”

    就她现在的条件,没让他爬就不错了,他要求还挺高,但这话不能当面说。

    苏岁晚细声细语道:“大少爷,有的坐就不错了,买不起马车。”

    白卿尘语气颇为惊讶:“你竟穷困如此。”

    苏岁晚礼貌地笑笑,道:“对呀,所以大少爷,记得的苟富贵,莫相忘,若是找到家人后,最好接济我一下。”

    苏岁晚解开缠在树干上的绳子,驱赶着驴走了起来。

    于是一人,半人,一驴,便就此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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