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热闹喧喧,沈素牵着她的衣袖,朝曲池畔走去。

    这一路上,他都不曾回头,只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为身后的女子开出一条顺畅的小道。

    沈荔将被兄长拉紧的一只手在宽宽的袖子中伸展几分,猫儿一般地伸着懒腰,朝主人撒娇。

    贪恋这分感觉。

    像是她养在院子里的小黄猫,看见老鼠拔了腿地疯跑。

    沈素之于她,亦是。

    沈荔跟在她身后,终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寻得一方安静。

    今年街市热闹的不像话,彷佛……此时天边划过一颗流星,流星在夜空中转瞬即逝,那颗星星在夜空中亮的也不想话,像是点燃了的火焰。

    灼灼燃烧过一切,只是一瞬,没留下一丝它存在的痕迹。

    沈荔猜想,她的私语也犹如这流星一般,不为人注意,只闪亮存在过一时,很快就灭了光芒。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该赶路,就继续赶路。

    她这样想着,也没留意到沈素逐渐慢下来的脚步。

    “嘶。” 沈荔额头硬生生撞上了走在她前面的人。

    “对……”

    她来不及揉一揉额头,便朝被撞的人致歉,甚至也没抬头看。

    她的歉意还没说出来,只觉得有人轻轻揉着她的额头,那只手的手指冰冰凉凉,生生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兄长。”

    “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沈素虽然问着她,却全是一副肯定的语气。

    “这夜空太美了。”

    她再怎么勇敢,也不敢对着沈素说:我是想着你,就不小心撞上了。要是被他知晓,她此后可怎么厚着脸皮与他出来呢。

    何况沈玉说,兄长明岁就要订亲成家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相处的一年了。

    沈素抬头看着夜空,夜空除了方才的流星点亮,余下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街市纵然热闹,可是夜空,仍旧是寂寥的。

    ……

    “沈荔,我们去吃太和楼的糕点。” 沈素揉了揉她的额头,见没有起包方停住。

    太和楼的糕点,兄长怎么会突然想起吃糕点?

    她最喜欢吃糕点。可沈素是吃不得的,他对糕点过敏。

    “我记得兄长吃不得糕点。” 沈荔担忧地说道。

    沈素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现在能吃了。与你一起吃,我是不会过敏的。”

    “对了,与方才一样,叫我执中就好。”

    说这话时,沈荔看到他露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若是有采花人看到了,也会瞬间不知所措,抛弃手中的剪刀,怔愣瞬间,羞恨恨地离去。

    沈荔想,若她是采花人,沈素是温柔的昙花,在他面前,她也会如此,只会如采花人一般羞赧地,呆呆地看着。

    “叫我执中。”

    沈素再度开口的话,犹如烟花一般,在寂静空中五彩缤纷地洋溢着。

    可烟花的灰烬全部被吹进了她的脑海里,她不得思想。

    “执中。”

    沈荔轻声唤道。

    “走吧。”

    沈素回应着,牵起女子宽大衣袖中的手。

    ——

    太和楼与曲池畔是两条相反的方向,一个在东,一个在南。

    通往太和楼的这条街道,宽敞无比,街道出入的人多是达官显贵。走到这条街道的人都自觉地摘除了脸上的面具。

    沈荔见此,便抽出了自己的手,摘掉傩面具。沈素也由着她,自然地松开了。

    在这里可不等随着他们了。若是发生什么事,不出一日,便被朝中上下知晓。

    外人可不管她和沈素没有血缘关系,更不知道她也不是张氏的亲生女儿。

    太和楼。

    太和楼坐落在长安城最繁华的东市,由五座高楼组成。专门用来宴请宾客的酒楼有三层高,屋顶用琉璃瓦,帘子用珠玉制成。

    此时虽到了晚时,但烛火飘摇,亮如白昼。

    沈荔记得她幼时来这里时,太和楼还没这般繁华照耀,十多年间,太和楼已然成了长安城中的“夜明珠”。

    “客官,今日包厢已满,今日只能在一楼大厅里了。” 店小二对着衣锦华服的沈素说道。

    沈素:“你怎么想?” 他在征询她的想法。

    他知道沈荔最害怕人群了,尤其是年少时沈荔吃了家宴总会吐出来。

    虽然他那时已然知道是张氏搞的鬼。

    “兄长,我们换一家。” 沈荔回道。

    店小二却拦住了他们,“客官,这几日中元节,这条街道的酒楼可都是满满当当的,压根没了包厢。不如来我太和楼,这里应有尽有,地方还宽敞。”

    另外一个店小二说道:“是啊,姑娘,我们还新推出了一个菜。”

    给来客推荐菜,他们也会佣金。面前的公子姑娘相貌非凡,他们可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

    “哎呀,沈公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荔沈素二人回头,是虞临渊给他们打招呼。在他身旁还有两人,是裴适,还有裴青禾。

    “虞大夫,世子,裴姑娘。” 沈荔和沈素两个人行礼道。

    裴青禾神色恹恹的,她就是想在家里待着,却被国公夫妇两人拉着她出了府。

    看到虞临渊还有裴适正好也要出门,便让虞临渊把她带着出门走走。这丫头整日不是去军营,就是躺家里睡觉,他们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几个孩子,就只有老三让他们放心了。

    突然出现的女声却是一番熟悉,裴青禾喜出望外,这才从后方走出来。

    “沈荔枝!”

    这简直是一个惊喜。

    裴青禾走上前,双手抱住沈荔,顾不得来来往往的人群另眼相看着她两。

    “青禾。”

    沈荔觉得自己在稀薄的空气也获得了解救一般,抱住裴青禾。

    虞临渊:……

    “裴姑娘倒是与其他女子不同。”

    虞临渊受到了震撼,对裴适说道。他来往江湖多年,也没见到有贵族姑娘家这样的。

    裴适却很淡定:“家妹的确与众不同。”

    他却是看着被裴青禾抱着的沈荔。

    沈素不动声色的走在沈荔旁边,挡住了他的视线,提醒道:”世子。”

    虞临渊总觉得此时有几分尴尬,遂说道:“大家都进去吧,我早已定好了包厢,我们一起聚聚。”

    裴青禾求之不得,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里走,正好也挡住了沈素询问沈荔的目光。

    沈荔有几分犹豫。

    和裴适一起吃饭,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万一她露出什么马脚,不小心出了什么疏漏,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青禾,我和兄长就不去了。” 沈荔摆手推辞,正要往外走。

    裴适此时开口:“沈公子也一起来吧。” 他说这话时,已然进了太和楼,不容他们拒绝的模样。

    “走吧走吧。”

    裴青禾附和道,她拉住沈荔的手往里走。她一个人跟着那两男人有什么好吃的,得有人和她一起吃一起聊着才好。

    “沈公子。”虞临渊还转身过来邀请兄长。

    “兄长,我们一起吧。”

    沈荔点头说道,话毕,才看到兄长跟了上来。

    “沈荔枝,我就说了吧,你兄长沈素……” 裴青禾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还坏笑了一声。

    沈荔:……

    ——

    栖云馆。

    “夫人,都怪我,让你白白吃了药,什么也没捞着。” 王婆婆跪在地上,一面打着自己的巴掌,一面责怪着自己。

    “王妈妈,这也和你无关。”

    一盘又一盘各式各样的糕点摆在张氏面前,张氏坐在圆凳上,拿起莲花样式的糕点吃着,丝毫没看跟在她身边跑来跑去的王婆婆。

    扇了自己好几个响亮的巴掌,王婆婆见张氏还没一丝反应,不禁心中叫惨。

    “夫人。” 给张氏揉肩捶背的金儿看不下去,开口求情道。

    “你要是想为她求情,便也跪着。” 张氏懒懒说道。

    “王妈妈,你跟了我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她哪里是在生气吃药这件事。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

    王婆婆见僵持了几日的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才不再给自己巴掌。

    “夫人,” 王婆婆痛哭流涕,“我不该让我儿子媳妇出了京城,夫人好生养着我们一家子,我们就应当做牛做马,跟着夫人一辈子。”

    她真是难做人。

    张氏总是有法子盯着她们一家子,就连和陌生人说几句话,张氏都派人惯着。虽说夫人给的月银多,可她们和被人监控了有什么两样。儿子恨她跟在张氏身后做了许多害人事,早就不想在京城待着了。

    她能忍受,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可不能忍受啊。终于寻得机会悄悄送儿子出了京城,却被张氏发现了。

    儿子现在还在屋子里瘫着。

    如今只能继续跟在张氏身后做一些祸害人命的事,她才能换来钱财为儿子续命啊。

    “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愿意。”

    张氏这才皱皱眉:“好了,念着你跟我多年,只做了这一件错事,暂时原谅你了。

    如今我是痊愈了,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事我不好出头,交给你去做。你就给那沈荔那丫头说,沈荔的生母生父有了下落。”

    上次给沈荔那丫头说自己的双生子被沈氏弄没了一个,没想到,呵,这丫头,半分紧张半分担心也没表现出来。

    哎,那时她让舅舅将裴临交付给了国公府夫妇,也不知道沈荔会不会发现,她可是总是和国公府的姑娘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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