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也看不到多少人在这城中走动。”玛莲妮亚说,“这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算上咒术师和武士这些拥有战斗能力的人也不足七百。”

    “南方与北方的国家呢?”

    “是我们的三倍之多。还没有考虑那两方会有联军的可能。”

    听闻天元的话语,玛莲妮亚伸手轻触上那张地图,手指停留在了越后城所在的地区。

    她低着头,凝视着它沉默不语,目光如炬。

    “你的建议没错。”她肯定了天元的想法,“韬光养晦才是聪明的决定,可惜,死去的人类并未采纳。处于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这座城不具备任何能够抵御外来风险的自然条件,就算有这结界也不能改变什么。除非......”

    “除非?”

    玛莲妮亚用食指指尖轻轻敲打桌面,一字一句:“解决内部问题和发展国力二者同时并行。从内而外,剔骨新生。”

    “这里需要的是纪律森然的军队和知晓事理的居民。无纪律而混乱的士兵,需要被震慑;而通情达理的居民,需要富足的环境。”她说,“应对现如今人口稀少的状况,你要做的是对咒术师和武士做出管控,选出尤为突出的个体,以儆效尤。若是必要,聚众游行、严惩违令者。”

    天元盯着她,半天没有出声。

    她微微瞪大眼睛,目视过来的眼神带上惊讶来:“......”

    “怎么了?”

    “不,只是......感觉这并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个对打仗经验丰富的......”

    “严格来说,我并非孩童。”玛莲妮亚说,“只是对行军战术有些了解。这个暂且不谈。不论如何,要想治国,先得服众。”

    女术士不再言语,她倒是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最终咽下了喉头那些迫切的话语,试图沉下心认真思考起她所说的方法来。

    而在那之后,玛莲妮亚并未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天元那边,而是一面看着地图,一面又产生了些新的想法和计划。

    她转头看向天元:“你希望我们能留下来。在那之后,可以尽你所能给与我们想要的东西,是么?”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当然,我不会反悔。”

    “好。你所顾虑的一切,我都能做到。”玛莲妮亚一脸平静,“而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

    她抬起手指向那大殿前的位置。

    天元:“......”

    这下,女术士看着她的眼神早已由惊讶转变成了震撼。

    不仅是天元,就连一旁静静聆听着的萨菲罗斯也将目光转了过来。少年瞪大眼睛无声望向玛莲妮亚,似乎想要通过她的一举一动确认真实性。

    “我要成为城主。”

    这句话掷地有声,在那之后大殿上更是鸦雀无声。

    良久,天元缓缓开口道:“......你确定吗?”

    “怎么,这是无法做到的?”

    “......不,可以倒是可以。”事情超出了原本的预想,令女术士都无法自如地控制表情,露出一副无措的样子来。

    她并未想到,面前的少女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毫无疑问,眼前这一切就是寻常人难以接手的烫手山芋,烂摊一堆。

    ——国家即将分崩离析。人心溃散、各方面都无以为继。手下更是一堆各怀鬼胎不听命令的存在,任谁都会感到无力接管。

    在她还要想办法劝说少女留下慢慢再议时,对方却过于主动地替她接手了。

    ......不是实力异于常人,便是精神异于常人。

    不知为何,大概是事情发展过于顺利,看着少女的面庞,天元甚至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内疚感。

    “那就如此说定。”对比于天元的态度,玛莲妮亚则显得兴趣十足。

    无需动用其他手段,乃至武力,她便能白白拿下一座城。

    虽地方不大,但至少能够有那么一个落脚点。

    更何况,还有这铺展于城外的结界与具备天赋的咒术师。

    拥有一块自己的领土,不论是对圣树的成长而言,还是对她的信仰值提升来说,都是极好的。

    “我当然能让你成为城主。”良久,回过神来的天元担忧地皱起眉来,似是想到另外一件棘手之事。

    “只是......就算宣布了这一点,也许会引来大多数人的不满和抵制,特别是其它的咒术师们。你没有咒力、没有灵力,看样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非术师,他们定会为难你。”

    “那就让他们来。”玛莲妮亚说,“光明正大地来。”

    少女所言自信满满,虽神态淡然,可那言语间毫无惧意的傲然却悄无声息地满溢了出来。

    她的眼眸间倒映着跃动的烛火,像是要把那一片流动着的金色彻底点燃。

    天元:“......就算你能全数将他们打败。可百姓们也不一定会在短时间内,信服毫无背景和来历的人成为城主。”

    玛莲妮亚略一思索:“这到是。那么,先想办法造势。”

    “......此话怎讲?”

    “若是要获得这城中居民的认可?”玛莲妮亚细细回忆着一路走来所获取信任值的方式,“救他于水火、亦或是为他雪中送炭。也就是说,创造绝境,应其利好,除其威胁。”

    “先制造危机,再解决它。”

    *

    *

    玛莲妮亚睁开了眼睛。

    结束与天元的对话之后,她再度回到了自己处于圣树的本体之中。

    人偶的那一副身躯已交给了萨菲罗斯看管,她倒也放心,而现在,这边的问题则更需要她来处理。

    此时此刻,百鬼丸正背着酣睡中的多罗罗慢慢挪进小屋内。而在她的面前,坐着一只高高昂起脑袋来生闷气的大白狐。

    狐狸用爪子抱着自己蓬松的尾巴,一双葡萄紫色的眼睛几乎要留下激愤的泪水。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就算是捧场做戏也太过分了!”他大声声讨,“我帮你演戏,你还真想要再削掉我的尾巴。那群咒术师不是都吓跑了吗,你还在演!”

    ——他说的是他们在过来探查的那一群咒术师面前装作打斗的时候。

    玛莲妮亚记得很清楚,自己并未伤他分毫。就算是用刀接触到对方的皮毛,她也只不过是虚晃一枪。

    她确定对方绝无新添的伤口。

    很显然,这小狐狸也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多争取那么些好处。

    “这事儿不给补偿,我巴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打不过你,但对付那两个小孩我还是没问题的......”狐狸喋喋不休。

    玛莲妮亚:“之后会让你进越后城。”

    “真的?”狐狸的前腿顿时支了起来,眼睛一亮。而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蔫蔫地坐了下去,语气还隐约带上了点幽怨,“不对,你肯定是想老调重弹,让我进城再当一回恶人。”

    “怎么?你不是说,能生吃了越后的城主吗。”

    “那.....那怎么能当真?你以为妖怪都只能吃人肉活啊?”巴卫支支吾吾,顶着玛莲妮亚的审视最终豁出脸来承认事实,“那时看那小孩烦,逗她玩的!我就是想去人类的地盘逛逛,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老在山上呆着也呆腻味了,来我们这边的人类也越来越少,一点也不有趣。”

    “还以为你们想要占领越后国。”

    “谁要费那破功夫?”狐妖嗤之以鼻,“抢来也懒得管,我兄弟也不是个管事的料,我俩只会打打杀杀,不成气候。这个暂且不提,还要被别的妖怪窥伺。这段时间西国那边有个大妖离越后城还挺近,没事谁去单方面挨揍?”

    玛莲妮亚:“你对自己的定位倒还是挺精准的。”

    狐狸眼睛一瞪,气的哼了一声。

    但女武神却并未有想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对于狐妖话语中提及的那些信息,她还想要更加准确的情报。

    “这西国的大妖,你们的实力不如他?”

    巴卫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那犬大将可是能统领整个西边。我和我兄弟两个人上也就勉强能有点胜算吧。”

    “是吗。”玛莲妮亚点点头,“言归正传。我想让你们更平常地来这边走动。向越后城里的人表示出你们友善的态度。”

    这下巴卫看着她的眼神多出了一丝迷惑。

    “就这?”他说,“我连结界都进不去。”

    “过几天就可以了。”玛莲妮亚平静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你是城主啊?”

    “对。之后我也会让天元暂时撤销这个指令。”

    “......”

    巴卫神色如常地扭过头应了一声。

    三秒之后,狐狸一个猛子跳起来,瞪着她毛发炸起:“不是?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屠城自立为王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儿能随便让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当君主?!”

    “和平交接。我们做过交易。”玛莲妮亚说,“但总有不服管的人。这个时候,需要些非常手段。至于你,并非敌人,而是暂时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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