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他声音不冷不热道。

    “我只警告你这次,若以后再发生类似今天的事,休怪我无情。”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具有足够的威慑力,李益知道他是认真的,不敢再造次。

    他小心翼翼地跪伏在地上,谨慎扣首道,“是,谨遵殿下教诲,臣明白了。”

    话落,见萧扶苏不说话,便又静默起身。

    李益是他们这帮人中最文静的一个,同时也是最心思细腻的,有时候连他也看不透他,所以不管他再怎么谨小慎微,哪怕真的就是找不到丝毫破绽,他也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他,更别说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不是给他面子,而是顾及自己的脸面。

    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让更多的人知道细节。

    目光不自觉便又撇向了还在地上的她,犹如一道利刃,透着冰冷的光。

    他阴恻恻的模样,不禁叫她打了个冷颤,顿时心生畏惧。

    不自觉就抬手捂了口,摇了摇头,含泪的大眼睛看向他怯怯而真诚,她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朝自己脖颈处一比划,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生怕他看不懂自己的识时务。

    “噗嗤——”

    萧扶苏看着她这副害怕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又轻笑出声,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

    先前二人不和的阴霾,也因为林琳刚才这略显稚气的表现而驱散。

    本以为她蠢,原来倒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聪明。

    看嘛,还能看懂自己的意思,知道出去乱说话会被他抹脖子。

    她这是在向自己献忠诚呢。

    其实他本也没打算杀她,只是想借她引出更大的鱼,果不其然,今日的狩猎,当真是别出心裁,层出不穷,让人五味杂陈。

    但看来她背后真的没有什么人指使,如果真像今天表现的一样无辜。

    李益要杀她时,她那般惊惶恐惧,这样惜命胆小的女人,应该不会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场蒙骗自己的戏。

    反过来说,若连她这样的,都真是特意接近自己的细作,那也太可怕了。

    只怕他身边再没有干净真心之人。

    心里深沉想着,很快远处的马蹄声逼近,众人骑着马,虽然各自分散,却也因为他俩的突然失踪,而追寻到这里。

    “吁——”

    精于骑射的薛韶率先纵马奔了过来,他急急拉紧了缰绳,等马平静了,才又匆忙翻身下了马背。

    “殿下,李益,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进了林后地形复杂,树木遮蔽,突然就找不到你们俩了,连同这个吓跑乱窜的女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吓了我们一跳,便赶紧寻过来了。”

    那薛韶不禁大踏步到他们跟前,一脸担忧道。

    余光撇到地上哭红了眼的女人,见她满脸是血,不禁更有些惊讶道,“这!”

    “这女人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本来射向靶心的箭,便刚好擦破了她的脸,皮外伤,死不了,不必大惊小怪。”

    萧扶苏故作无事地白了他一眼,仿佛真的嫌弃他小题大作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啊!”

    薛韶没有细想,见他们几个都无事,便也就彻底放下了心。

    很快,不远处的其他人,也都逐一寻了过来。

    等人聚齐了,像糊弄薛韶一样胡诌了几句,今日这狩猎风波,才算是过去了。

    当日萧扶苏也再没了什么玩乐的兴致,便都各回各家,而他则是又提溜着林琳低调回了东宫。

    进殿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见里面宫人们已经如往日般,逐一燃了灯。

    见到太子殿下竟带了一个生面孔的女孩儿回来,还受了伤,一群人脸上只是惊了一下,然而也很快就镇定下来,然后该请安的请安行礼,该做事的继续做手上的事。

    待床铺好,帐落下,伺候完宽衣洗漱,萧扶苏便抬了抬手,令他们都出去。

    “是。”

    众人纷纷行礼退去,并将殿门仔细关上。

    见那些人都出去了,林琳才不禁感叹,真不愧是东宫里伺候的人,这么淡定守礼的样子,一看就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宠辱不惊。

    她尚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眼前一片阴影将她笼罩,竟是他过来了!

    眼前的萧扶苏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若有似无潮湿水雾的清香,虽然他穿着洁白的中衣,但林琳的脸还是蓦然红了。

    她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回想刚才他在后边浴桶内洗澡,竟是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叫人立,招呼不打一声就那么大刺刺地脱了衣服,踏入水里,可真是叫人脸红心跳,羞死人了。

    好在她反应够快,没有被男色蛊惑,没多久便捂住了眼,乖乖转过身去等他洗完。

    等她看着窗外的月亮爬上树梢,好一会儿后,他才被人伺候着慢悠悠洗完了澡,然后出来擦干净身子,穿好了衣服。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没事做,只看天上的明月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感觉时间过得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可没有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故意去占他的便宜,除了最初一时不慎多看了他几眼外,可没有再观赏他如玉洁白的精壮身子。

    正当她心里小鹿乱撞,还在胡思乱想时,那高大的身影便又在她眼前开口道,“你不去洗洗吗?孤不习惯身边人太脏。”

    说罢他不禁又捏了她的下巴,缓缓抬起,目光却是在触及她脸上的伤口时,眉头微微一蹙。

    如同着了魔般,他不自觉便伸手去触摸她小脸上的伤口,只见眼前那张圆润莹白的漂亮脸蛋,顿时痛得呲牙咧嘴,仿佛五官都有些扭曲变形了。

    当真这么痛吗?受点小伤,他不过就是摸了一下,真的娇气。

    心里虽是埋怨着,面上却是不禁又勾起唇角,望着她笑得邪气。

    只是这笑虽然邪魅,目光却没有丝毫邪念,是坦荡磊落的不羁风流。

    本该是令人恶心恐惧的笑容,但不知为何,此刻林琳却觉得他的笑,非但没有丝毫讨厌,还有一种异样的迷人与好看。

    大概女人都着迷男人没有丝毫欲望,却又似情非情的冷漠双眸。

    她也涉世未深,年龄不大,此刻还未能完全体会感悟男女之间的暧昧与复杂。

    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质,不禁又叫她脸红低了眸,多少有些心慌意乱。

    “随我来。”

    而他却是又牵起她的手,声音淡淡道,两人一起走到墙边,在一处画前停下。

    那是一副美丽的仕女图,他望着画上的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便伸手轻轻按了上面的一处图案。

    只见一条密道出现在眼前,林琳见状,不禁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东宫里竟还别有洞天哪!怎么她不记得原著里有描写这段。

    “走。”

    还不等她思考片刻,他便越过她,率先走了进去。

    林琳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跟随他的脚步。

    密道虽然有些昏暗,但在两边却各自点了灯,照亮着通往内里的路,每隔一丈远,便是如星般散发点点光芒,那灯里似是烧了一种神奇的油脂,散发着淡淡的独特香气,沁人心脾。

    见她的目光流连在灯台上,似是很感兴趣,他不禁又淡淡解释道,“那是人鱼灯,传说是始皇帝东巡时,得到的稀世珍宝。”

    “人鱼?”

    她不禁侧眸看向他。

    “对,据说是东海里面一种奇异的生灵,人面鱼尾,擅歌唱,织绡,哭泣时眼泪会化成珍珠,而他们所织的龙绡,水火不侵,将他们的油脂点燃,火光千年不灭。”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缓缓回忆道,“而在秦始皇死后,这人鱼烛便随着他巨量的财富珍宝,一起葬入了以灌溉水银为江海,以明珠点缀为星辰的宏大地宫里。”

    切……这不就是现实中秦始皇的传说吗?原来书里也有这个故事。

    对于这个几乎人人都耳熟能详的传说故事,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于是不禁又问,“那始皇的人鱼烛怎么到了你东宫的密道里?”

    比起传说故事,她倒更好奇这人鱼烛的经历,以及他是怎么得到这样好的宝贝的?

    而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令更多的人看到它的光明与神奇,反而只能照亮这见不得人的暗道,真是有些糟蹋珍宝了。

    当然这种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感叹一下,可不敢跟他当面明说出来。

    “我是太子,想得到什么东西,自然有得是人献殷勤来讨好我,始皇帝纵然再伟大,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一个早就已经作古的人,怎么比得上现实的名利与富贵?”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谓的传世伟大,财富地宫,也不过就是骗骗自己那颗寂寞的心罢了。

    纵使耳熟能详,也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在乎,记得。

    他想秦始皇大抵也是明白的,即便心里一直不承认。

    不然,他为何还要穷其一生,苦苦追寻长生不老药呢?

    然而,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黄粱一梦。

    世事轮转,时过境迁。

    沧海桑田后,可悲,亦可叹。

    林琳望了他一眼,却是撅了小嘴,不太认同他的话。

    她不以为然,而他却只是又笑了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富丽堂皇的繁华,近在咫尺,越来越逼近。

    竟是一片水雾缭绕的温泉池,氤氲旖旎温情。

    “今日你运气不错,本太子心情好,倒让你也享受一下,如今这独属于孤的温泉宫吧。”

    他看向她,难得十分好脾气地温柔笑笑,竟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她感觉脑袋飘了飘,差点就要分不清梦境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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