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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梦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为此,她立刻主动道歉:“是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现在就睡。”

    但这话晚了,卫斯理已经走进了她的房间。

    刘梦只得坐起来,不,她直接下了床,唤醒了小沙发处的落地灯,从一堆挤挤挨挨的玩偶中随便抓了一个抱在怀里,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布艺沙发,这才招呼卫斯理,“......过来这里吧。”

    说起来,这些家具摆件全是昂贵天然材料,看起来十分舒适软萌的少女风格休闲区,还是卫斯理前几天沉迷网购时,亲自挑选、布置的。

    可现在,他站在远离灯光的昏暗处,静幽幽地看了她至少十秒钟,才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刘梦眼皮子一跳。

    实在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这个地外生物似乎变得有点儿太像人类了。

    不仅如此,中午起床时发现快递全都不知所踪,为此引发的不明所以的对话,紧接着第一次坐下来一起吃午饭,反复断开又连接的终端绑定......

    她今天每每在走神时想到他,心中总是会升起一股微妙,而又莫名的焦虑。

    而此时此刻,当卫斯理真的在她面前站定,这种焦虑化为了现实:

    以她坐在沙发上的高度,刚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裤子鼓起来的一块。

    刘梦:“............”

    她不得不感叹,这地外生物作为“人类”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

    原谅刘梦从来没养过小孩,更没有过被当做普通小孩养大的经历。

    她出生就是弃婴,被本地的流浪团伙捡去当诈骗路人的道具。

    或许是因为她连话都还不会说时,就特别会读空气,看脸色,总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哭或笑,格外惹人怜惜心软,于是竟也磕磕绊绊被一群烂人养到了五六岁的样子。

    直到那天她又冷又饿,实在忍不住跑出去找人,意外偷听见团伙里两个十几岁的男的,抽着劣质烟,眉开眼笑地说要把她卖给一家黑诊所——

    听说有个富人家的小孩身体不好,要换个器官,而她的年龄刚好合适。

    这话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了。但那时的刘梦并不天真烂漫,甚至也并未惊慌失措,只因这种事情在她身边已经屡见不鲜。

    从她记事以来,这个诈骗团伙总是陆陆续续地捡来像她这样的弃婴,没养几年,又都陆陆续续地忽然“走丢了”。

    原来,都是被卖掉了呀。

    既然如此,当时还没桌子高的刘梦认真思考着,为什么不能她自己把自己卖了?

    这样钱还能自己拿着。

    于是她擤了擤鼻涕,立刻做出了决定。

    先是像个悄无声息的幽灵,循着记忆拿走藏起来的小刀,然后趁着门外那些人洋洋得意地畅想潇洒未来时,偷偷从漏风的窗户里逃了出去。

    十多个小时之后,她饿着肚子发着高烧,晕倒在了众星娱乐的门口。

    后来,她算是拼尽浑身解数,成功说服众星娱乐的老板“收留”她这么个不值钱的小不点,算是彻底和过去的流浪行骗生活一刀两断。

    所以,直到今天下午海选时,刘梦见缝插针地从几个公众号上,看了点儿一知半解的儿童心理学,这才从中窥见了她从不曾经历过的另一种人生:

    原来,刚会说话的小孩就是爱大哭大笑,表情丰富而夸张。

    长大到会走路,开始对世界万物感到好奇,看到什么都想要想买。

    后来进入学校认字读书,逐渐建立了更独特而鲜明的审美,却又容易多愁善感,并格外在意外界的看法。

    度过这个阶段,人类会从生理和心理上,自然而然地走向成熟。

    但上述这些,都是刘梦几乎不曾经历过的。

    她五岁时就在很多字都看不懂的文件上按下手印,只为了求得一个栖身场所,而不是成为黑诊所里一具被掏空的冰冷尸体。

    她也并非天真地以为,众星娱乐是什么好去处。

    可谁叫她就是在这样无可选择的环境里长大?

    每当夜幕降临,黑市绝大多数酒吧的夜店前,都是依靠着墙壁的漂亮皮囊——连刘梦自己,也因为一张还算不错的小脸,常被团伙里的人编排出肮脏而凄惨的身世,用来博取路人的同情。

    好在这一切,都在特里娜出现的那一刻改变了。

    而众星娱乐这段尤为压抑,却又还算安稳的经历,让刘梦在“性”的方面有着比常人更为坦然的态度,她的出租屋里也常放着几款使用感不错的玩具,内置外置的都有。

    ——可这些事情,要怎么和一个并非拥有人类生理构造,却又在一板一眼模仿普通人类成长经历的地外生物解释呢?

    人不能想象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所以,刘梦才对卫斯理这些天的变化如此后知后觉,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了许多知识后,依旧一知半解,难有察觉。

    人不能想象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想必地外生物也是如此。

    ——

    思来想去,刘梦实在没辙,心中叹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想要问的,我尽量回答你。”

    说着,又补上一句,“但不一定对哈。”

    毕竟“青春期”这一块,她也是一片空白。

    不过,刘梦在坚持做演员后,面不改色是常态。

    当她把话挑明后,氛围倒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尴尬。

    甚至,她已经做好准备,只等卫斯理问出“这是什么”,就主动把她这几年从众星娱乐搜罗来的优质幻影片,各种性别各种视角的,都一股脑打包过去。

    相信以他那恐怖的学习能力,估计一晚上就能将人类的生理构造连着发育过程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直接跨过青春期。

    刘梦这样想着,一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卫斯理此刻的目光。

    他依旧站在她面前,而沙发旁的落地灯太低太暗,根本照不进他的眼睛,使得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化作深不见底的幽潭,水面之下,正潜伏着某种凶残饥渴,跃跃欲试的掠食者。

    但最致命的,还是他整张脸上的神情——

    表面风平浪静,细枝末梢处,竟又带着一点风雨欲来,几欲破茧的欲念。

    刘梦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玩偶。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管处在人类的哪个时期,眼前的地外生物,从外表来看都是一位极为高大,肌肉凝实有力,身材比例完美到凶悍的成年男性。

    他有着非常漂亮的腹肌——她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摸到过。

    但即便如此,不知为什么,刘梦依旧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甚至是,她刚才反复观看那段电影时扬起的兴奋,此刻像不甘被按灭的余烬,一个不察就卷土重来,从尾椎骨处声势浩大地烧了起来,引起身体的阵阵战栗。

    简单粗暴地来说,她此刻竟然真有那么一点儿,被眼前的这具身体......嗯,涩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刘梦自己都不淡定了,脑子里全是些有的没的。

    而且她很清楚她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被她正臆想的对象所察觉到。

    果然,卫斯理冷不丁开口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没像她之前想象之中的,问出那句:“这是什么?”

    而是提到了另一件事:“我看完了你正在看的电影。”

    刘梦一愣。

    “为了让你更清楚地了解我的困惑,”卫斯理低沉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却又隐隐带着某种难言的压抑,“我有必要向你解释我的观影方式。”

    紧接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幽暗而碎裂的碧蓝。

    来不及反应,刘梦跟着眼前一花。那一秒,她看见了他“看见”的场景。

    ——原来他想了解一个事物,确实只用一秒。

    这一秒内,所有与之有关的信息,像一颗被揉捏成型后冷却的糖果,根本无需空间和时间上的延伸,当他“吃下”这颗糖,就相当于看到了全部。

    也就是说,当他看到这部电影的一秒,不仅是这部电影,还有关于它的所有争论,各种相关的影评,隐晦或者清晰地暗示,都将被他所解读。

    然而,刘梦却在庞大的信息量中,抓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今天中午,卫斯理应该就已经知晓这部电影的一切了。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却没有丝毫的异常?

    电光石火之间,刘梦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可这点灵光非但没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如同滴在脊背上的蜡油,无声落下,却让她本来就燥热的身体倏地被整个点燃——

    理智让她脑中蹦出自己立刻打断卫斯理的场景,转移话题也好忽然装病也好,甚至直接扑上去捂嘴都行,总之要打断这场对话。

    现实却是,她整个人因为高度混乱而浑身冒汗,四肢发软,只能僵持着陷入沙发之中,听着卫斯理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认为,我已经足够充分地了解这部电影。而你则好像遇到了一点理解上的障碍。”

    “我想我可以为你解答一切。”

    果然,他确实知道她在反复地观看那一小段片段,却把这种行为理解成了“困惑”。

    刘梦张了张嘴,试图反驳什么。

    但一种更为酸涩而伤感的情绪鼓胀了起来,像一团积久的雨云,堵住了她的喉咙鼻腔,却唯独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她忽然为一分钟前,自以为用幻影片就能解释电影片段的敷衍想法,而感到惭愧和无措。

    是的,她当然可以清晰明了地告诉他,她其实很清楚这个电影片段在表达什么。

    ——她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释,什么是“性”。

    卫斯理的声音还在继续:

    “礼尚往来,你能否告诉我,”他摊开手掌,掌心处是一个十分简单,甚至是简陋的云朵发圈。

    他困惑地看着她。但那困惑不再纯粹,而是充斥着挣扎、矛盾,那是比任由饥饿驱使的扑咬进食,还要深沉复杂的欲望与渴求。

    也是第一次被索吻,第一次被扑进怀抱,第一次被舔舐手指,而带来的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怜惜与......心动:

    “为什么,我会因为窥视你反复观看这个片段的行为,而产生和电影里同样的性冲动?”

    ——是呀,她又要怎么去解释“爱”呢?

    人不能想象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爱过的人。

    她不能,地外生物也不能。

    所以,眼前的这一幕才显得何其荒谬——

    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可他凭什么连“喜欢”和“性冲动”之间的联系都还不懂,就已经喜欢上了她?

    一个地外生物,也能拥有人类最复杂,最柔软的感情么?

    ......而她出身是那样不堪,又一直提防他,欺骗他,利用他,刚才还试图用一堆片子敷衍他。

    这样的她......也配得到他的喜欢吗?

    ——

    刘梦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卫斯理忽然收起了手里的云朵发圈,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擦着她的眼角,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惊慌的表情,嘴里更是不知所措地安慰道:

    “你回答不了也没关系的。据我了解,无知在人类当中是相当普遍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捧着她的脸,“你不要哭。”

    刘梦:“......”

    她真服了呀。

    这一幕,简直让她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又感觉这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于是她抬手攥住卫斯理的手指,把他拉得弯下腰,脸贴近脸。

    接着,刘梦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像是想要看出什么,又或者是记住什么一般,仔细而深刻地望着这张毫无瑕疵,简直完美长在她喜好上的脸。

    ——嗯,绝对是思维拟态的原因,导致她也越来越喜欢这张脸和身体了。

    而且,尤为罕见的是,明明从不知躲闪为何物的地外生物,这一次却忽然轻颤着垂下了眼睫,避开了她的目光。

    刘梦心中一乐,这是居然连害羞都学会了吗?

    但很快,她发现他把目光,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于是,“要接吻吗?”

    她听见自己这样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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