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让你写得板子带来了吗？”
孟秦书从篮子里拿出一块A4大小的白板，上面写了七个娟秀的蓝色大字。
上三字。
下四字。
100%正品 如假包退。
执行力还挺强，尤娜没忍住噗嗤笑了，看到孟秦书墨沉沉的眸色，她赶紧抿紧双唇，憋回去。
尤娜正了正脸色，转为一本正经地道：“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下班，到时候这儿经过的人一定很多，我跟你打包票保证卖的出去。”她又清了清喉咙，“我先上楼喝口水，等会儿陪你一块摆。”
尤娜得上去拉几个人头来买包，办公室那帮小丫头，天天讨论这个包，那个包的，应该能卖掉几个。如果还有剩下几个，那就自己偷偷买掉。孟大小姐的东西可都是好货呀，怕就怕外面的人不识货，绝对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必须让她有成就感，只有这样明天、后天她才愿意再来。
尤娜才上去没多久，一个穿着打扮精致、浓妆艳抹、挎着某牌黑色菱格包的中年女人，走到桌子前。
女人看完白板又看桌上的包，“百分百正品？啧啧，现在的高仿做的这么真。”
孟秦书保持站立不动的姿势，也不准备搭她的腔。
中年女人拿起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包，打开又关上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你的是假的吧？这个LOGO怎么还有瑕疵，还有这金属都暗了。”
孟秦书心里想自己两万多块专柜买的包怎么到她嘴里就变成假的了，但她不想和井底的蛙谈海，选择无视。
中年女人看她不声不响，斜睨了她一眼，拿起另一只包，眼眸一亮，“定制款？还是今年春季最新款。”她仍是带三分质疑地问，“这包多少钱？”
“八千。”
三万的包才卖八千，一定是高仿，如果高仿也太贵了吧，一千还差不多，中年女人扔下包，“这包最多值一千，美女卖不卖？”
孟秦书太阳镜下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她。
中年女人哼了一声，摇着屁股就走了。
那女人前脚走，就有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地从孟秦书后面那扇门出来。
那三个女孩，路过她摊子又停下来，其中一个黄衣服女孩转身拿起刚才那女人拿的菱形包，礼貌的问价：“姐姐，这包多少钱呀？”
孟秦书，“5500。”
黄衣女孩嘴巴张得圆圆的，不确信地道“真的吗？”
另外两个女孩一听，赶紧上来看包。
尤姐不曾骗她们，这....也太便宜了，简直就是白送。
黄衣女孩赶忙说：“我要，我要。”
三女孩拿了包，高高兴兴地往远处走了。
孟秦书看着桌上少的五个包，又拿起手机看了眼到账的三万多块钱，没想到才十多分钟轻轻松松地卖掉了五个。
下班时间了，主干路上车流量很大，人行道上行人也很多，孟秦书的摊在人行道往里面去一点，并不影响行人通行，尤娜回来后孟秦书又去车里拎了一篮子包来，等她回来桌上又少了两只。
“小书啊，你给我留两只，你的包都是高级货，我也喜欢。”尤娜一边帮她摆包一边说，“不过说好啊，我给你钱。”
眼眸不经意地一抬，视线穿透镜片，孟秦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这条双向通行的马路对面站着。
商区的内部路虽是双向行驶，但路不宽也就只够两台车会车通行，所以那个人她看得真真切切。
是靳子煜。
靳子煜穿深色西装，留一头干练精英的职场常规短发，身形清瘦修长，与三个月前在校庆会见到时一样，他眉眼冷峭，轮廓分明清俊，抿唇不言时清冷漠然的样子，还挺能唬人，只不过那时他们没碰面，她只在台下最末排听了他几分钟的演讲就提前走了。
她也说不上当时自己怕个什么劲，快到门口时还差点与正要跨进门的一名学生对撞，在这之后，她总是梦到靳子煜，他的突出眉骨、深邃温情的双眼；他脱衣有肉的身材以及……他的右腿。
微风卷来了灰尘粉末，近半个月一场雨都没下，天干物燥，粉末见缝插针，孟秦书墨镜下的双眼眨了几下，回过神便见靳子煜大有要转身面向她的趋势，孟秦书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背过身去，又像上次那样慌忙躲开。
“我的车钥匙忘在抽屉里了，小书我回去拿一下。”尤娜轻叫了一声，也不等她回应，心急火燎地跑进了身后的大厦。
几分钟后。
“美女，你的包包真好看，多少钱？”一道女声。
孟秦书转过身来，偷瞄了眼对面，确认是虚惊一场，呼出一口热气，幸亏靳子煜走了。
“嗯，2500。”孟秦书答完。右侧余光里再度出现了靳子煜的身影。
“能不能再少一丢丢。”女人很小声地问。
靳子煜什么时候从对面走到这头的人行道的，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正拄着那根手杖向她这儿过来。
这是孟秦书许多年后第一次看到靳子煜装上假肢后的走路姿势，他站着时候是很挺拔，走动时，手杖先出去，带动戴有假肢的右腿，最后再抬出左腿腿，每走一步，右肩膀都会略微往下压，而且虽然藏在西裤下，右腿的僵硬感依然明显，但是比当年已经好太多太多。
孟秦书摸了摸鼻子上的太阳镜的鼻梁架，又按了按脸上的防晒面罩，心里稍微踏实些，按理快六年不见了，他一定认不出她。
那个女人等她半天没回话，以为她不诚心做她生意，气鼓鼓地走了。
靳子煜走到了她摊前，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在孟秦书以为他要走时，他却突然转过身面朝她。
深邃炯亮的目光，笔直的落在她脸上，她逃避不开，亦是与他对视着。
真正到了面对面这天，孟秦书反而淡定了，她想他亦是如此，他的眼波平静的仿佛暗夜里沉寂的湖面。
孟秦书确定靳子煜已经认出了她。
靳子煜毫不意外，不足为奇，他们虽分开五年多，但她活跃在电视剧、大荧幕上，想来他看都看得厌了。
他垂眼看桌上的包，问:“所有包多少钱？”
嗓音清清润润的，正如那次他在台上演讲。
然而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到能暖进人心里的声音。
不，他始终暖不进她的心。
她的心是寒冰做的。
孟秦书眸光急转直下得变冷，连声音也渗出冷意，“收摊了。”
一个染着紫色中长发的女孩，走上来，拿起桌上的一只包，仔细看了一遍，“这一看就是真货，美女，多少钱？”
孟秦书只是不想做靳子煜的生意而不是说不做生意，她看着紫发女孩，太阳镜下的眼睛弯起一丝弧度，连声音都有了温度，“五千。”
紫发美女爽快地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握手杖杖头的手陡然收紧，净白通透的皮肤下青筋微微凸起，靳子煜再次看她，带点故意、口气不善地道:“老板娘你做生意毫无诚信明明已经都卖给我了，怎么能卖给别人。”
紫发美女缩回手，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犹豫了一下子，还是选择离开。
靳子煜多年不见，学坏了，见不得人好了，是吧。
孟秦书隐在防晒面罩下的嘴唇，先冷笑后气愤咬牙，“靳子煜，你知不知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生意越做越大，格局是越来越小了！”
眸光微沉，眼尾跟着有渐红迹象，靳子煜情绪一激动就会这样，秦书心猜他是亲眼见证她今日的落魄，觉得大仇得报、心里分外痛快。
果不其然。
“见不得你过得好。”他咬牙切齿释放多年来的愤恨。
*
深更半夜，孟秦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头柜上的小灯常年四季亮着，孟秦书拿了桌面上的女士香烟，趿拉着拖鞋走去阳台，头顶是浓稠的黑夜，没有一颗星子作为点缀。
借对面两栋高楼外墙的彩灯灯光，孟秦书拉开铁质靠背椅，身子斜坐，交叠双腿，睡袍因她这个姿势而滑落到大腿根，她不予理会，而是取出一根烟，另只手起桌上的金属打火机，噗嗤火苗蹿亮，点着烟头，白色烟丝缭绕的往上走。
孟秦书浅咬烟蒂，扣上打火机，啪嗒一声清脆、响亮，震醒糊里糊涂的脑神经。
白天靳子煜说得那句话，她竟然觉得他说得很对，当年她伤他这么深，他恨她，见不得她过得好是正常人类想法。
没有一句反驳，她静等他羞辱她，他却再没开口，反而等来了尤娜，她把手里的烂摊子丢给了尤娜，板着脸直接走了。
她已经给靳子煜骂她的机会了，是他自己没珍惜怪不得她。
指腹有热感，孟秦书垂下眼帘，香烟在她手中大半截烧成了烟灰，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她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烟云弥散，淡薄的笼上她的脸。
屋里的手机来电铃响了，大半夜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只有那人了。
孟秦书去房间拿了手机回来，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
“小书。”霍清辞的嗓音平缓中掺了些沙哑，“打扰你睡觉了。”
霍清辞在国外，按照时差他那边应该是下午二三点，他这会儿理应是在陪他妻子到处游玩，怎么想起给她打国际长途？
“怎么去摆摊了？”
果不其然，千不该万不该被尤娜忽悠去摆摊，现在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退圈后孟秦书便删除了微博，不用说了现在关于她‘穷困潦倒’的博文一定已经冲上热搜首页，想必一定接连好多条。
“闲来无事。”孟秦书揉揉额角，“微博上瞎写的。”
“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霍清辞声音低下来，“小书我一直很自责当年在你最需要我时，我没能帮到你。”
孟秦书自问没有请求过霍清辞办什么事，五年前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他打去求助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又给他发了三条微信，照样是石沉大海，那时她是恨他的，恨他见死不救，恨他一次次背信弃义，可后来孟秦书回过头来想想，她的恨很没道理，霍清辞并没有义务帮助她。
孟秦书挺起身，换了条腿交叠，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你和嫂子好好游玩，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一下没一下的翻转打火机，机身敲击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就好像计时器在倒数。
“霍清辞我要走了，以后我们少见面，等我客栈开业，我再邀请你和嫂子一块来玩。”孟秦书起身已经不想在聊下去。
还没来得及掐断与霍清辞的通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两个号码手机自动分屏，新进来的号码是一串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孟秦书瞳孔放大，时隔这么多年，这个号码从未出现过一次，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霍清辞大概是听到其他电话进来嘟嘟声，没等她说话他自己先挂了，手机还在响，孟秦书把手机放在桌上，暗夜里她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如同一只隐匿在角落里的猫，谨慎的视察，伺机而动。
大约有十秒。
手机仍在响，但气息奄奄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会断气。
靳子煜。
子煜。
孟秦书莹白的指尖一点点靠近手机，再快碰到机身时，四周骤然陷入死寂。
曾经她若是没接到他电话，靳子煜一定会来找她，他常常会在女生宿舍楼外的香樟树下等她；还会驱车四小时到海城到她住的地方停在路边等她来；有次她去国外比赛，在异国他乡他们的车出了交通事故，等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依然是他。
窗外明明没有下雨，她却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眼前出现一幅色彩极其鲜艳的画面，那是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酷暑、高温，一场及时雨，他们的故事就从那天展开。
……
孟秦书从篮子里拿出一块A4大小的白板，上面写了七个娟秀的蓝色大字。
上三字。
下四字。
100%正品 如假包退。
执行力还挺强，尤娜没忍住噗嗤笑了，看到孟秦书墨沉沉的眸色，她赶紧抿紧双唇，憋回去。
尤娜正了正脸色，转为一本正经地道：“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下班，到时候这儿经过的人一定很多，我跟你打包票保证卖的出去。”她又清了清喉咙，“我先上楼喝口水，等会儿陪你一块摆。”
尤娜得上去拉几个人头来买包，办公室那帮小丫头，天天讨论这个包，那个包的，应该能卖掉几个。如果还有剩下几个，那就自己偷偷买掉。孟大小姐的东西可都是好货呀，怕就怕外面的人不识货，绝对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必须让她有成就感，只有这样明天、后天她才愿意再来。
尤娜才上去没多久，一个穿着打扮精致、浓妆艳抹、挎着某牌黑色菱格包的中年女人，走到桌子前。
女人看完白板又看桌上的包，“百分百正品？啧啧，现在的高仿做的这么真。”
孟秦书保持站立不动的姿势，也不准备搭她的腔。
中年女人拿起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包，打开又关上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你的是假的吧？这个LOGO怎么还有瑕疵，还有这金属都暗了。”
孟秦书心里想自己两万多块专柜买的包怎么到她嘴里就变成假的了，但她不想和井底的蛙谈海，选择无视。
中年女人看她不声不响，斜睨了她一眼，拿起另一只包，眼眸一亮，“定制款？还是今年春季最新款。”她仍是带三分质疑地问，“这包多少钱？”
“八千。”
三万的包才卖八千，一定是高仿，如果高仿也太贵了吧，一千还差不多，中年女人扔下包，“这包最多值一千，美女卖不卖？”
孟秦书太阳镜下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她。
中年女人哼了一声，摇着屁股就走了。
那女人前脚走，就有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地从孟秦书后面那扇门出来。
那三个女孩，路过她摊子又停下来，其中一个黄衣服女孩转身拿起刚才那女人拿的菱形包，礼貌的问价：“姐姐，这包多少钱呀？”
孟秦书，“5500。”
黄衣女孩嘴巴张得圆圆的，不确信地道“真的吗？”
另外两个女孩一听，赶紧上来看包。
尤姐不曾骗她们，这....也太便宜了，简直就是白送。
黄衣女孩赶忙说：“我要，我要。”
三女孩拿了包，高高兴兴地往远处走了。
孟秦书看着桌上少的五个包，又拿起手机看了眼到账的三万多块钱，没想到才十多分钟轻轻松松地卖掉了五个。
下班时间了，主干路上车流量很大，人行道上行人也很多，孟秦书的摊在人行道往里面去一点，并不影响行人通行，尤娜回来后孟秦书又去车里拎了一篮子包来，等她回来桌上又少了两只。
“小书啊，你给我留两只，你的包都是高级货，我也喜欢。”尤娜一边帮她摆包一边说，“不过说好啊，我给你钱。”
眼眸不经意地一抬，视线穿透镜片，孟秦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这条双向通行的马路对面站着。
商区的内部路虽是双向行驶，但路不宽也就只够两台车会车通行，所以那个人她看得真真切切。
是靳子煜。
靳子煜穿深色西装，留一头干练精英的职场常规短发，身形清瘦修长，与三个月前在校庆会见到时一样，他眉眼冷峭，轮廓分明清俊，抿唇不言时清冷漠然的样子，还挺能唬人，只不过那时他们没碰面，她只在台下最末排听了他几分钟的演讲就提前走了。
她也说不上当时自己怕个什么劲，快到门口时还差点与正要跨进门的一名学生对撞，在这之后，她总是梦到靳子煜，他的突出眉骨、深邃温情的双眼；他脱衣有肉的身材以及……他的右腿。
微风卷来了灰尘粉末，近半个月一场雨都没下，天干物燥，粉末见缝插针，孟秦书墨镜下的双眼眨了几下，回过神便见靳子煜大有要转身面向她的趋势，孟秦书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背过身去，又像上次那样慌忙躲开。
“我的车钥匙忘在抽屉里了，小书我回去拿一下。”尤娜轻叫了一声，也不等她回应，心急火燎地跑进了身后的大厦。
几分钟后。
“美女，你的包包真好看，多少钱？”一道女声。
孟秦书转过身来，偷瞄了眼对面，确认是虚惊一场，呼出一口热气，幸亏靳子煜走了。
“嗯，2500。”孟秦书答完。右侧余光里再度出现了靳子煜的身影。
“能不能再少一丢丢。”女人很小声地问。
靳子煜什么时候从对面走到这头的人行道的，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正拄着那根手杖向她这儿过来。
这是孟秦书许多年后第一次看到靳子煜装上假肢后的走路姿势，他站着时候是很挺拔，走动时，手杖先出去，带动戴有假肢的右腿，最后再抬出左腿腿，每走一步，右肩膀都会略微往下压，而且虽然藏在西裤下，右腿的僵硬感依然明显，但是比当年已经好太多太多。
孟秦书摸了摸鼻子上的太阳镜的鼻梁架，又按了按脸上的防晒面罩，心里稍微踏实些，按理快六年不见了，他一定认不出她。
那个女人等她半天没回话，以为她不诚心做她生意，气鼓鼓地走了。
靳子煜走到了她摊前，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在孟秦书以为他要走时，他却突然转过身面朝她。
深邃炯亮的目光，笔直的落在她脸上，她逃避不开，亦是与他对视着。
真正到了面对面这天，孟秦书反而淡定了，她想他亦是如此，他的眼波平静的仿佛暗夜里沉寂的湖面。
孟秦书确定靳子煜已经认出了她。
靳子煜毫不意外，不足为奇，他们虽分开五年多，但她活跃在电视剧、大荧幕上，想来他看都看得厌了。
他垂眼看桌上的包，问:“所有包多少钱？”
嗓音清清润润的，正如那次他在台上演讲。
然而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到能暖进人心里的声音。
不，他始终暖不进她的心。
她的心是寒冰做的。
孟秦书眸光急转直下得变冷，连声音也渗出冷意，“收摊了。”
一个染着紫色中长发的女孩，走上来，拿起桌上的一只包，仔细看了一遍，“这一看就是真货，美女，多少钱？”
孟秦书只是不想做靳子煜的生意而不是说不做生意，她看着紫发女孩，太阳镜下的眼睛弯起一丝弧度，连声音都有了温度，“五千。”
紫发美女爽快地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
握手杖杖头的手陡然收紧，净白通透的皮肤下青筋微微凸起，靳子煜再次看她，带点故意、口气不善地道:“老板娘你做生意毫无诚信明明已经都卖给我了，怎么能卖给别人。”
紫发美女缩回手，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犹豫了一下子，还是选择离开。
靳子煜多年不见，学坏了，见不得人好了，是吧。
孟秦书隐在防晒面罩下的嘴唇，先冷笑后气愤咬牙，“靳子煜，你知不知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生意越做越大，格局是越来越小了！”
眸光微沉，眼尾跟着有渐红迹象，靳子煜情绪一激动就会这样，秦书心猜他是亲眼见证她今日的落魄，觉得大仇得报、心里分外痛快。
果不其然。
“见不得你过得好。”他咬牙切齿释放多年来的愤恨。
*
深更半夜，孟秦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头柜上的小灯常年四季亮着，孟秦书拿了桌面上的女士香烟，趿拉着拖鞋走去阳台，头顶是浓稠的黑夜，没有一颗星子作为点缀。
借对面两栋高楼外墙的彩灯灯光，孟秦书拉开铁质靠背椅，身子斜坐，交叠双腿，睡袍因她这个姿势而滑落到大腿根，她不予理会，而是取出一根烟，另只手起桌上的金属打火机，噗嗤火苗蹿亮，点着烟头，白色烟丝缭绕的往上走。
孟秦书浅咬烟蒂，扣上打火机，啪嗒一声清脆、响亮，震醒糊里糊涂的脑神经。
白天靳子煜说得那句话，她竟然觉得他说得很对，当年她伤他这么深，他恨她，见不得她过得好是正常人类想法。
没有一句反驳，她静等他羞辱她，他却再没开口，反而等来了尤娜，她把手里的烂摊子丢给了尤娜，板着脸直接走了。
她已经给靳子煜骂她的机会了，是他自己没珍惜怪不得她。
指腹有热感，孟秦书垂下眼帘，香烟在她手中大半截烧成了烟灰，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她吸了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烟云弥散，淡薄的笼上她的脸。
屋里的手机来电铃响了，大半夜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只有那人了。
孟秦书去房间拿了手机回来，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
“小书。”霍清辞的嗓音平缓中掺了些沙哑，“打扰你睡觉了。”
霍清辞在国外，按照时差他那边应该是下午二三点，他这会儿理应是在陪他妻子到处游玩，怎么想起给她打国际长途？
“怎么去摆摊了？”
果不其然，千不该万不该被尤娜忽悠去摆摊，现在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退圈后孟秦书便删除了微博，不用说了现在关于她‘穷困潦倒’的博文一定已经冲上热搜首页，想必一定接连好多条。
“闲来无事。”孟秦书揉揉额角，“微博上瞎写的。”
“有什么困难你和我说。”霍清辞声音低下来，“小书我一直很自责当年在你最需要我时，我没能帮到你。”
孟秦书自问没有请求过霍清辞办什么事，五年前她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给他打去求助电话，然而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又给他发了三条微信，照样是石沉大海，那时她是恨他的，恨他见死不救，恨他一次次背信弃义，可后来孟秦书回过头来想想，她的恨很没道理，霍清辞并没有义务帮助她。
孟秦书挺起身，换了条腿交叠，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你和嫂子好好游玩，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一下没一下的翻转打火机，机身敲击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就好像计时器在倒数。
“霍清辞我要走了，以后我们少见面，等我客栈开业，我再邀请你和嫂子一块来玩。”孟秦书起身已经不想在聊下去。
还没来得及掐断与霍清辞的通话，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两个号码手机自动分屏，新进来的号码是一串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孟秦书瞳孔放大，时隔这么多年，这个号码从未出现过一次，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霍清辞大概是听到其他电话进来嘟嘟声，没等她说话他自己先挂了，手机还在响，孟秦书把手机放在桌上，暗夜里她的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屏幕，如同一只隐匿在角落里的猫，谨慎的视察，伺机而动。
大约有十秒。
手机仍在响，但气息奄奄的样子，仿佛随时随地会断气。
靳子煜。
子煜。
孟秦书莹白的指尖一点点靠近手机，再快碰到机身时，四周骤然陷入死寂。
曾经她若是没接到他电话，靳子煜一定会来找她，他常常会在女生宿舍楼外的香樟树下等她；还会驱车四小时到海城到她住的地方停在路边等她来；有次她去国外比赛，在异国他乡他们的车出了交通事故，等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依然是他。
窗外明明没有下雨，她却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眼前出现一幅色彩极其鲜艳的画面，那是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酷暑、高温，一场及时雨，他们的故事就从那天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