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比赛完出成绩的队伍先领奖,靳子煜被叫过去,顾远的长跑项目还没轮到,他继续在休息区等待,翘起二郎腿,接着欣赏那支活泼快乐的舞蹈。

    只是没多久舞蹈就结束了,熊群向一个方向离开,却有一只落了单,像童话故事里被孤立的丑小鸭,出现这个想法顾远被惊到,他就这么亲眼见证它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这只熊身高超过了一米七,身形扁扁瘦瘦,熊群里的两个男生,宋恩泽一米八,另外一位近一米八,所以顾远断定这是个女生。

    个子这么高的女生不要说是信科院,整个T大都屈指可数,按理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可顾远翻遍脑子里记录的信科院女生名单,硬是一个都没核对上。

    除非……

    纵观全校,身材一个比一个好,脸盘子一个比一个靓的,九成都在艺术学院,顾远只短暂一恍惚,再去找那只熊,一眼捕捉到它出现在正在给跳高获奖学生颁发奖牌的副校长身后。

    她是孟秦书!

    顾远“腾”地站起来,子煜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找她,原来她竟混迹在熊群中,举牌员带来的震撼观众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又装扮成布偶熊,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会呢,她是要做什么,是要给子煜惊喜吗。

    副校长刚给第二名名戴上奖牌,最后轮到靳子煜,靳子煜一米九的身高,又是站在颁奖台上,在身高只有一米六多的副校长面前只能尽力弯腰,但他因有拐杖他下不去很多,副校长踮起双脚,全身乃至牙都在使力,终于将奖牌从靳子煜头上套过去挂在了脖子上。

    每处颁奖台都有机位,颁奖画面会通过摄像机,传送到体育场上方两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如果同时几个地方颁奖,后台通过电子技术,大屏幕会自动分屏,这个时间点只有跳高组在进行颁奖,两张屏幕都是副校长踮脚给靳子煜带奖牌的画面。

    招的在场几千人哄堂大笑。

    副校长走开去往下个点,他身后的棕色的大熊举步上前,大熊举起毛茸茸的双手,捧住大脑袋两边。

    于是乎,大屏幕上出现,大熊摘掉自己圆乎乎的头,卡在左胳膊下,露出一颗长发飘飘的脑袋。

    大屏幕上只看得见大熊的背面,摄像头很懂大家想看什么,镜头推进,屏幕上出现靳子煜睁大双眼怔怔的样子,骨相极佳的人是经得起怼脸拍得,靳子煜的高颜值抗住了特写镜头。

    颜值爱好者,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大事小事,先欣赏一波神颜再说其他,回味过来,只窥见背面的那些人纷纷猜测,这个女人会是谁。

    距离最近的侧面看台有人认出了孟秦书,大喊一声“孟秦书,”一声传一声,一声跟一声,仅仅十多秒传遍了角角落落。

    真的是孟秦书吗?

    今天的她完完全全颠覆了大家以往对这位高冷女神形象的认知。

    原来孟秦书哄男朋友这么会呀。

    “靳子煜。”

    孟秦书没被周遭乱哄哄的环境干扰,她往前走一步,鞋尖踢到颁奖台,放下熊头,孟秦书张开双臂用她大大的熊掌,给了靳子煜一个熊抱。

    因高度差,孟秦书抱的的靳子煜的腰身,随即退后一步,孟秦书仰望他,唇角渐渐小幅度的弯了起来,“靳子煜,祝贺你获奖。”

    今天的孟秦书给了靳子煜太多意料不到,靳子煜头脑嗡嗡响,心里七上八下,全身更是发麻发软,一个没稳住摇晃了一下,孟秦书凝住眼神,紧张他,再次上前抱住他。

    大屏幕上出现了其他颁奖现场,但所有人的目光仍然锁定在左上角孟秦书和靳子煜的互动中,虽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但两人抱在一起,真的好甜呀。

    “哇!!!”

    看台羡慕惊呼。

    领奖台上另两人,被强行喂了狗粮,张开的嘴巴快塞下一个鸡蛋,两人走下领奖台,说好了一样一起崴了下脚,一瘸一拐地回自己队伍。

    看台的尤娜紧靠护栏,探出大半身子,大喊前面这位双手叉腰的大高个,“喂!同学!”

    顾远听见有人喊她回头,尤娜举起手里的鲜花递向靳子煜的这位朋友,“帮忙把这束花给孟秦书!”

    为了这束花尤娜差点跑断气,提前准备的花忘记在了站台长椅上,所幸,跑回去花束依旧躺在那儿。

    顾远跑到孟秦书面前时,如胶似漆的两人已经分开,孟秦书双手接住顾远送来的花,道了声谢谢,而后抬高声音,确保靳子煜听得到她的话,“靳子煜,首先祝贺你,其次……如果你没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吧,这次我说真的。”

    真的,她说真的。

    孟秦书一字一句劈开混乱吵嚷的现场,直击靳子煜耳膜最深处,是不是太多人,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心跳剧烈搏动,如邮轮驶过后波涛汹涌的海面。

    眼看孟秦书要向他送出手里的花,靳子煜吞了吞口水,叫停她,“小书,等等!”

    等等。

    孟秦书脸色微变,笑容凝固,嘴角原本微乎其微的笑意逐渐放平,她以为靳子煜不愿意,一丝难堪攀上孟秦书脸颊。

    顾远听不懂孟秦书这句话,但看出她是在向靳子煜表达爱意,一个女孩子这样做,一定是拼劲勇气,子煜怎么能?

    这么多人看着呢。

    拐杖触地,靳子煜从另一侧跳下台,走到孟秦书左边,他屏息大胆地抬起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带点力要掰她过来面对他,明白他的用意孟秦书顺从的转过来。

    “小书,不能总是你。”靳子煜柔润的脸庞上绽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问她,“待会儿你的花可以借我吗?”

    他想做什么?

    孟秦书迷惑中,却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靳子煜把腋拐从腋下移出来,他右手抓握住拐杖杖身,手掌一点点往下移,左腿跟着一点点弯曲,他高大的身形在她眼前慢慢跪下去,直至左小腿完全先着地。

    然后靳子煜把拐杖递向顾远,不用一句话,顾远会意接走了他的拐杖。

    他仰起下巴,“小书,麻烦花给我。”

    正头顶一朵云被微风吹跑,灿阳倾泻而下,他一身白色运动短装,阳光下的他闪闪发光,连乌黑微乱的发丝,都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孟秦书知道靳子煜要做什么了,如同平静地湖面突然被扔进去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心口不住地起伏一下。

    她垂下眼帘,递给靳子煜花,他双手接住。

    最终呈现大屏幕上的画面是靳子煜左腿膝盖跪在地上,手捧鲜花,是最常见的‘求爱’方式。

    “嫁给他!”

    “嫁给他!”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鼓劲声浪。

    “孟秦书。”

    靳子煜举高手里的花,诚挚地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喜欢一年零一个月,从今天起我还会喜欢你七十九年零十个月。”

    到时光尽头。

    “小书,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可能是激动,也可能是只靠左腿下跪,全身重量都在上面,靳子煜的腿在微微发抖,孟秦书看在眼里,他的话她虽还没完全懂其中深意,但她立刻弯下腰,拿走了他手里的花,抱在怀里,不假思索道,“好。”

    靳子煜眼里泪光隐闪的同时迸出欣喜若狂,左腿受心情影响从而抖得愈发厉害,顾远及时弯身搀住靳子煜的右臂,内心吐槽,真是一对显眼包,吐槽归吐槽,他还是为靳子煜高兴的。

    背景音乐是《起风了》他们刚刚忽略了,这会儿听见了。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  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

    在孟秦书的注视下,靳子煜借着顾远的力道站起来,重新架住拐,他往前走一步,只一步两人几乎贴到一块,靳子煜低头看她头顶的发旋,而她抬起头,两人一样炙热的目光在近在咫尺中相汇。

    看台最上排的霍清辞和其他人一样盯着屏幕左上角的分屏,一样从头至尾看完了孟秦书和靳子煜的互动。

    霍清辞恍惚看到了九岁那年的孟秦书,那日她在学校里学来一个游戏,她拿书遮住自己的脸让他猜她书后的表情,是哭脸还是笑脸,书本一抬一放间,她时哭时笑,霍清辞被她逗乐,他常常鼓励孟秦书让她多和同学玩,而她却只愿意在他面前这样,事实上霍清辞还蛮享受在孟秦书眼中他和别人的与众不同。

    而今这份‘与众不同’给了靳子煜。

    挺好。

    “哥哥。”

    坐霍清辞旁边座位的霍明晨第二次叫霍清辞。

    为了让哥哥回应自己,霍明晨拽拽霍清辞衣摆,“哥哥,这个姐姐好像照片里的姐姐。”

    霍清辞这次听进去了,他薄唇轻勾,揉揉霍明晨松软的头发,“看错了。”

    霍明晨说得照片是霍清辞书房抽屉里的相册,那本相册里面只有两张照片,有次他出门忘记锁了,被霍明晨拿出来,还差点弄丢一张照片,霍清辞对这个弟弟超级宠,仅那天,他对这个才五岁的弟弟发了火。

    “回去了。”霍清辞对霍明晨说。

    坐了四五个小时,霍明晨确实累了,这会儿他还点瞌睡,霍清辞瞅见霍明晨在听到‘回去’两字时,眼眸像小灯泡被点亮,霍清辞不由地笑笑,长长的睫毛掩不住他眸底的温柔宠溺。

    起身那刹,和来时一样,这片区域一大半的目光转投到霍清辞身上,他单手抱起小男孩,让他的下巴枕在自己的肩头,来时大家都在猜测这个模样超漂亮的小男孩是霍清辞的谁,过了几个小时,私底下沟通交流一番,都知道了小男孩是霍清辞得弟弟。

    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

    抚平回忆留下的疤

    你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暮色遮住你蹒跚的步伐

    走进床头藏起的画

    画中的你低着头说话

    目送霍清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人们收回视线,运动场上空,美妙动听的音乐仍在继续。

    ……

    霍清辞的车横停在花坛边,他刚把睡着了的霍明晨平放进车后座,一道脆生明媚的女声自他斜后方传来。

    “霍清辞!”

    霍清辞转身,便见唐蔓站在斜前方,体育场的东门口,也就是说她刚才也在场内。

    夕阳把她的影子斜向拉长。

    唐蔓踩着高跟鞋,“哒哒哒”接近他,霍清辞反手推车门,轻轻关上车门。

    到霍清辞跟前,唐蔓十分关心地问了句,“霍清辞感冒好了吗?”

    跳海那晚,霍清辞夜里发起了烧,船医说是受凉所致,这事是唐蔓从姚宇那边知道的,因为第二天霍清辞就回家了,连面都没见到。

    霍清辞躲着她呢,唐蔓怎么会不知道。

    忍了好些天,终是没忍住,唐蔓开了四百公里路来学校找他,她是中午到的T大,在大学里抓了几个人打听才知道他在另个校区看运动会,她又开车赶过来。

    唐蔓在场内一通好找,好不容易找到霍清辞,让她小小一惊得是霍清辞身边有个和他七八分相像五六岁的小男孩,她当时甚至脑补出一部狗血连续剧,为了验证,她偷拍了两人的视频发给姚宇,姚宇回了两个字‘弟弟’,她顿时为自己离谱的想象力失笑。

    没有去打扰霍清辞,唐蔓找了个空位坐下观看比赛,两人在同一排只不过他们一个头一个尾。

    “第二天就好了。”霍清辞一出声,带回唐蔓飘走的思绪。

    唐蔓长舒一口气,决定和霍清辞坦白那天的事,“霍清辞那天是我太任性了,我不该去跳海,其实我会—”

    霍清辞声音往下沉,带着警告意味, “唐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玩这种游戏,没有下次。”

    *

    一脚油门,霍清辞把车开到校门口。

    黑色保姆车停在不远处划线停车位上,六个车位一排车,就属这辆千万级别的车最气派。

    副驾驶的管家看到霍清辞的车,急忙叫了后座的保姆,两人一起推门下车去迎接小少爷。

    唐蔓和霍清辞前后下车,霍清辞顺道拉开后座的车门,小跑上来的保姆叫了声,“大少爷”猫腰进车内,双手抱起霍明晨,小心翼翼地抱出来。

    管家视线越过车顶至对面,便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站在副驾驶门外,这个女人相貌姣好,气质高贵,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大小姐。

    管家先是和这个女人露一个带表尊重的微笑,再走到霍清辞面前,操着几乎一样的笑容,只不过多了两分亲切。

    “大少爷。”

    大片乌云自南向北盖过来,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但风起时,会吹下来几滴雨,打在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脖子上,冰冰凉凉的。

    保姆担心小少爷着凉,紧着步子往回走。

    “钱叔,你也快回去吧。”霍清辞对管家说。

    钱叔恭恭敬敬颔首,“那大少爷我先走了。”

    保姆车关上车门,霍清辞回头是要进车里,却看到副驾驶的车门还没关,一眼望见唐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直起腰,从车顶看过去,看到她的脸。

    在校内,霍清辞见唐蔓穿着高跟鞋,想到外来车进不来学校,体育场距离校门又有很长一段路,他做了个好人好事,提出把她带出来。

    看来……

    他又多管闲事了。

    霍清辞蹙起眉头,两人目光无声对接,唐蔓扯了扯红唇,语气寻常而郑重,“霍清辞那天我挺对不起你的,我欠你两个人情,以后只要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此外,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唐蔓轻轻一推,关上车门,再用这只手,冲眉头逐步舒展开的霍清辞摇摇手。

    “霍清辞,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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