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错综复杂的少男心事，凌芽一概不知。
她每天都好忙，虽然不一定在忙正经事。
周六是这个月第一次出摊日。
怀修远家里没有固定收入。
许多年前，一场车祸带走这个家庭的几乎所有人，留下碰巧没去探亲的祖孙俩，靠存款在市区的老房子里度日。怀修远还没有成年，王奶奶会进货在菜场围栏外摆摊，或干脆卖草头饼和桂花糕。
周末没事，怀修远偶尔会替她出摊。
凌芽就喜欢鼓捣写写画画，她知道后提出要去帮王奶奶卖点小手工，应该会受年轻学生的欢迎。
怀修远原本坚决拒绝，但凌芽表示只是想证明下自己的商业价值，顺便吃一碗王奶奶做的清凉补。
卫嘉宁：“那我也要去吃！”
“……”
怀修远：你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快到约定时间。
凌芽换上衣服，把最近囤积的插画、书签、如意结塑封包好，放进帆布袋里，到鞋柜前准备换鞋。
大门从外被推开了，是任禹风晨跑完回家。
纯黑色的体恤衬得任禹风的五官更英挺了，还是少年人的骨架，其上附着的薄肌肉已经很有型，像漫画里的运动少年。
他俯视在系鞋带的凌芽，似乎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打招呼。
凌芽可不纠结，她抬起脸，左脸的小酒窝自动营业:“嗨！好巧。”
“嗯，早。”很淡的口气。
任禹风觉得她公式化的笑容有点碍眼，连带着头上的丸子啾啾也有点不顺眼。
“我组装了蟹肉三明治，没吃完。”凌芽站起来，第一次离任禹风这么近，她有点惊讶自己才到他的下巴，顿觉门廊逼仄，不由退后一步，“我吃之前就切了一半放在桌上了，没吃早餐可以自取。”
闻言，他从门廊望进去，前厅餐桌上摆着切开的三明治。黄油面包片烤得酥酥的，边缘镶一圈焦边，融化的芝士云朵包裹着金黄的炒鸡蛋、滑嫩的蟹柳条，看上去美味极了。
“好，谢谢。”闻到这种食物的复合香气，他突然有点饿了。
“那我就先出门啦，回见。”
凌芽侧身绕过了他，又转头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溜了。
过了一会儿，任禹风转头。随着那个灵动的小绿点越飞越远，方才他心里一丝隐秘的雀跃又消散了。
摆摊过程非常顺利。
具体么，一小部分归因于桂花蒸糕的飘香四溢，一小部分归因于手工品的五光十色，一小部分归因于卫嘉宁吆喝声的卖力十足，而大部分归因于摊主本人的天赋异禀。
怀修远穿着有点褪色的牛仔裤，只让人觉得发白的是青春的文艺滤镜。清贫却不窘迫，反而让他有别于这个年龄段其他男生的幼稚，让人不禁想要探究——
他本人会和他的黑眼睛一样沉静温柔吗？
例如现在，一个穿短夹克的时髦姐姐选完东西，轻撩开长卷发，自然地和怀修远搭话：“小老板，你明天还出摊吗？”
怀修远捏住袋子的一端，避开女生的手，递给她：“明天我有事不来。”
“这样子，那加个微信方便以后我再来啊。”
怀修远没说话，垂着眼睫似乎在思考如何拒绝。
凌芽瞥了眼蹲着理货的卫嘉宁，她刚还叽叽喳喳，现在变成一座雕塑。
时髦大姐姐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也不气恼：“哦？不方便么。”
她的目光定位到旁边站着的小美女脸上。女生一看就也还是学生，一 张素白的小脸笑盈盈的，额角的新生绒毛柔柔的，在阳光下是朝气的淡金色，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凌芽看见时髦姐姐的目光在她和怀修远两人间左右移动，最后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凌芽：？
时髦姐姐拿出手机爽快地付了款，幽幽感叹道：“青春啊，怀念呦。”
没等解释，姐姐已经笑眯眯摆了摆手，沿东平街走远了，只留下淡淡的女香味。
一直沉默的卫嘉宁站了起来，决定忽视怀修远红色的耳尖，准备找个话题打破尴尬。
还没等开口，卫嘉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我刚好像帮她装错东西了。”
她一瞬间弹射出去，只剩下一个马尾辫在身后疯狂追赶。
凌芽、怀修远：……
梧桐叶落了下来，莘城就变得金灿灿的。
深秋是莘城最有味道的季节。飒爽的秋意淡化了喧嚣，车水马龙的熙攘变得有点遥远，沿街老房子的墙壁上好像突然就浮现出了历史的印迹。
凌芽和卫嘉宁手牵手走在新落的金叶上，每人塞一只耳机，听陶喆的歌。
卫嘉宁笑嘻嘻地荡着两人的手，随着音乐摇头晃脑的。
凌芽呼吸着有点冷冷的空气，也被这种快乐感染了。
她含笑偏头看着陶醉的卫嘉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呀！”卫嘉宁很得意，“虽然刚刚是有一点点难过，不过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他喜不喜欢我。”
“可能，我就是喜欢那种真心牵挂着人的过程和感觉吧！”她得出了结论，皱了皱秀挺的鼻子。
凌芽不置可否。她想，之所以能和卫嘉宁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嘉宁永远最在乎自己的感受，会为路边篱笆里的蔷薇停留，但也记得日落了得早点往回走。
“牙牙，你没发现怀修远好像……”
“嗯？”
卫嘉宁欲言又止，盯住凌芽白皙的侧脸，看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决定换个话题：“你没发现……怀修远要过生日了吗！”
“我没忘啊，我打算给他买耳机。”
“哇，说到这个，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呀，你说。”凌芽被地上一片漂亮的梧桐树叶吸引了目光，她觉得它很适合晒干后在书里作书签。
“我想给怀修远买一双跑鞋当礼物，之前看他打球，他的鞋好旧了。”
“别买太贵的。”凌芽一边捡起叶子，一边回应：“然后呢？”
“但是，我不敢买鞋寄到我家，我妈看见男生的鞋准把我拷问三百遍。”
“这好说，你寄到叶珊花园存着啊。”
“牙牙，你太好了！那我直接地址填你家。”卫嘉宁给了凌芽一个熊扑，娃娃脸上显出羡慕，“不和家长住真自由。”
“还行吧就。”
“话说……”卫嘉宁神秘兮兮地靠近，“和风云人物合租，是不是能窥视到高冷大帅哥背后的秘密呢？”
凌芽认真回忆了几秒：“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帅哥表里非常如一，除了上课补习就是打球，我和他说话一天不超过三句。”
“好吧，我还想听八卦呢。”
半路挥别了卫嘉宁，凌芽继续在夕阳里走。
到了花园外，好巧不巧，她看见三四个男生在门口有说有笑，为首高高的正在开门的那位正是任禹风。
她一下子有些踟蹰，合租的事虽然常见，但高中男生爱传闲话的本领不可小觑。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凌芽杵在花园的台阶上不上不下。
谁知任禹风背后好像长了眼，等其他人进门后，他站在门阶回过头清晰地喊话：“愣着干吗，不进来吗？”
“好，来啦！”
门廊里几个男生闻声回头。
凌芽在他们的注视里快步走上台阶，她喊不出这些男生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任禹风高一时的同学。
其中有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男生，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直勾勾瞧着她，让凌芽想起小时候院子里那条爱吐舌的黑大狗，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状，赵杰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嗨！”
凌芽一一打过招呼，随他们走入了会客厅。
任禹风切完西瓜，捧着果切和饮料来到客厅。
补完课闹着要来他家里打游戏的三人，却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副憋不住想开口，又碍于当事人在场不敢开口的表情。
任禹风看出了凌芽的不自在，率先对着他们开口：“别多想，凌芽租在两楼。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对外找了租客。”
其他三人作恍然大悟状。
赵杰铭在凌芽背后，对着任禹风挤眉弄眼，表达羡艳，被任禹风横了个眼刀。
任禹风把一手搂着的可乐罐子搁在茶几上，侧过身把装橙汁的玻璃杯递给凌芽：“我看你从不喝碳酸饮料，就没拿。”
“谢谢！”
不管是具体谢什么，小酒窝这下是真心实意地出现了。
他弯下腰在抽屉里扒拉出游戏手柄，扔给赵杰铭，转头对凌芽说：“没事，你上去忙自己的事吧，让他们玩去。”
“对对对！就当我们不在场。”赵杰铭附和。
凌芽点了点头，去下冰箱拿了冰杯，端着饮料去了楼上。
任禹风坐到沙发上，身旁赵杰铭的眼睛还在恋恋不舍紧随着楼梯上那片绿色裙角移动。
任禹风气乐了，直接给他一脚。
“啥呀？”赵杰铭转过头，眼神很迷茫。
“玩你的游戏。”酷哥惜字如金。
她每天都好忙，虽然不一定在忙正经事。
周六是这个月第一次出摊日。
怀修远家里没有固定收入。
许多年前，一场车祸带走这个家庭的几乎所有人，留下碰巧没去探亲的祖孙俩，靠存款在市区的老房子里度日。怀修远还没有成年，王奶奶会进货在菜场围栏外摆摊，或干脆卖草头饼和桂花糕。
周末没事，怀修远偶尔会替她出摊。
凌芽就喜欢鼓捣写写画画，她知道后提出要去帮王奶奶卖点小手工，应该会受年轻学生的欢迎。
怀修远原本坚决拒绝，但凌芽表示只是想证明下自己的商业价值，顺便吃一碗王奶奶做的清凉补。
卫嘉宁：“那我也要去吃！”
“……”
怀修远：你们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快到约定时间。
凌芽换上衣服，把最近囤积的插画、书签、如意结塑封包好，放进帆布袋里，到鞋柜前准备换鞋。
大门从外被推开了，是任禹风晨跑完回家。
纯黑色的体恤衬得任禹风的五官更英挺了，还是少年人的骨架，其上附着的薄肌肉已经很有型，像漫画里的运动少年。
他俯视在系鞋带的凌芽，似乎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打招呼。
凌芽可不纠结，她抬起脸，左脸的小酒窝自动营业:“嗨！好巧。”
“嗯，早。”很淡的口气。
任禹风觉得她公式化的笑容有点碍眼，连带着头上的丸子啾啾也有点不顺眼。
“我组装了蟹肉三明治，没吃完。”凌芽站起来，第一次离任禹风这么近，她有点惊讶自己才到他的下巴，顿觉门廊逼仄，不由退后一步，“我吃之前就切了一半放在桌上了，没吃早餐可以自取。”
闻言，他从门廊望进去，前厅餐桌上摆着切开的三明治。黄油面包片烤得酥酥的，边缘镶一圈焦边，融化的芝士云朵包裹着金黄的炒鸡蛋、滑嫩的蟹柳条，看上去美味极了。
“好，谢谢。”闻到这种食物的复合香气，他突然有点饿了。
“那我就先出门啦，回见。”
凌芽侧身绕过了他，又转头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溜了。
过了一会儿，任禹风转头。随着那个灵动的小绿点越飞越远，方才他心里一丝隐秘的雀跃又消散了。
摆摊过程非常顺利。
具体么，一小部分归因于桂花蒸糕的飘香四溢，一小部分归因于手工品的五光十色，一小部分归因于卫嘉宁吆喝声的卖力十足，而大部分归因于摊主本人的天赋异禀。
怀修远穿着有点褪色的牛仔裤，只让人觉得发白的是青春的文艺滤镜。清贫却不窘迫，反而让他有别于这个年龄段其他男生的幼稚，让人不禁想要探究——
他本人会和他的黑眼睛一样沉静温柔吗？
例如现在，一个穿短夹克的时髦姐姐选完东西，轻撩开长卷发，自然地和怀修远搭话：“小老板，你明天还出摊吗？”
怀修远捏住袋子的一端，避开女生的手，递给她：“明天我有事不来。”
“这样子，那加个微信方便以后我再来啊。”
怀修远没说话，垂着眼睫似乎在思考如何拒绝。
凌芽瞥了眼蹲着理货的卫嘉宁，她刚还叽叽喳喳，现在变成一座雕塑。
时髦大姐姐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也不气恼：“哦？不方便么。”
她的目光定位到旁边站着的小美女脸上。女生一看就也还是学生，一 张素白的小脸笑盈盈的，额角的新生绒毛柔柔的，在阳光下是朝气的淡金色，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凌芽看见时髦姐姐的目光在她和怀修远两人间左右移动，最后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凌芽：？
时髦姐姐拿出手机爽快地付了款，幽幽感叹道：“青春啊，怀念呦。”
没等解释，姐姐已经笑眯眯摆了摆手，沿东平街走远了，只留下淡淡的女香味。
一直沉默的卫嘉宁站了起来，决定忽视怀修远红色的耳尖，准备找个话题打破尴尬。
还没等开口，卫嘉宁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我刚好像帮她装错东西了。”
她一瞬间弹射出去，只剩下一个马尾辫在身后疯狂追赶。
凌芽、怀修远：……
梧桐叶落了下来，莘城就变得金灿灿的。
深秋是莘城最有味道的季节。飒爽的秋意淡化了喧嚣，车水马龙的熙攘变得有点遥远，沿街老房子的墙壁上好像突然就浮现出了历史的印迹。
凌芽和卫嘉宁手牵手走在新落的金叶上，每人塞一只耳机，听陶喆的歌。
卫嘉宁笑嘻嘻地荡着两人的手，随着音乐摇头晃脑的。
凌芽呼吸着有点冷冷的空气，也被这种快乐感染了。
她含笑偏头看着陶醉的卫嘉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呀！”卫嘉宁很得意，“虽然刚刚是有一点点难过，不过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他喜不喜欢我。”
“可能，我就是喜欢那种真心牵挂着人的过程和感觉吧！”她得出了结论，皱了皱秀挺的鼻子。
凌芽不置可否。她想，之所以能和卫嘉宁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嘉宁永远最在乎自己的感受，会为路边篱笆里的蔷薇停留，但也记得日落了得早点往回走。
“牙牙，你没发现怀修远好像……”
“嗯？”
卫嘉宁欲言又止，盯住凌芽白皙的侧脸，看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决定换个话题：“你没发现……怀修远要过生日了吗！”
“我没忘啊，我打算给他买耳机。”
“哇，说到这个，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呀，你说。”凌芽被地上一片漂亮的梧桐树叶吸引了目光，她觉得它很适合晒干后在书里作书签。
“我想给怀修远买一双跑鞋当礼物，之前看他打球，他的鞋好旧了。”
“别买太贵的。”凌芽一边捡起叶子，一边回应：“然后呢？”
“但是，我不敢买鞋寄到我家，我妈看见男生的鞋准把我拷问三百遍。”
“这好说，你寄到叶珊花园存着啊。”
“牙牙，你太好了！那我直接地址填你家。”卫嘉宁给了凌芽一个熊扑，娃娃脸上显出羡慕，“不和家长住真自由。”
“还行吧就。”
“话说……”卫嘉宁神秘兮兮地靠近，“和风云人物合租，是不是能窥视到高冷大帅哥背后的秘密呢？”
凌芽认真回忆了几秒：“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大帅哥表里非常如一，除了上课补习就是打球，我和他说话一天不超过三句。”
“好吧，我还想听八卦呢。”
半路挥别了卫嘉宁，凌芽继续在夕阳里走。
到了花园外，好巧不巧，她看见三四个男生在门口有说有笑，为首高高的正在开门的那位正是任禹风。
她一下子有些踟蹰，合租的事虽然常见，但高中男生爱传闲话的本领不可小觑。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凌芽杵在花园的台阶上不上不下。
谁知任禹风背后好像长了眼，等其他人进门后，他站在门阶回过头清晰地喊话：“愣着干吗，不进来吗？”
“好，来啦！”
门廊里几个男生闻声回头。
凌芽在他们的注视里快步走上台阶，她喊不出这些男生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任禹风高一时的同学。
其中有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男生，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直勾勾瞧着她，让凌芽想起小时候院子里那条爱吐舌的黑大狗，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状，赵杰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嗨！”
凌芽一一打过招呼，随他们走入了会客厅。
任禹风切完西瓜，捧着果切和饮料来到客厅。
补完课闹着要来他家里打游戏的三人，却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副憋不住想开口，又碍于当事人在场不敢开口的表情。
任禹风看出了凌芽的不自在，率先对着他们开口：“别多想，凌芽租在两楼。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对外找了租客。”
其他三人作恍然大悟状。
赵杰铭在凌芽背后，对着任禹风挤眉弄眼，表达羡艳，被任禹风横了个眼刀。
任禹风把一手搂着的可乐罐子搁在茶几上，侧过身把装橙汁的玻璃杯递给凌芽：“我看你从不喝碳酸饮料，就没拿。”
“谢谢！”
不管是具体谢什么，小酒窝这下是真心实意地出现了。
他弯下腰在抽屉里扒拉出游戏手柄，扔给赵杰铭，转头对凌芽说：“没事，你上去忙自己的事吧，让他们玩去。”
“对对对！就当我们不在场。”赵杰铭附和。
凌芽点了点头，去下冰箱拿了冰杯，端着饮料去了楼上。
任禹风坐到沙发上，身旁赵杰铭的眼睛还在恋恋不舍紧随着楼梯上那片绿色裙角移动。
任禹风气乐了，直接给他一脚。
“啥呀？”赵杰铭转过头，眼神很迷茫。
“玩你的游戏。”酷哥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