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就这么人间蒸发似的从娱乐圈消失了,这令江潮回想起来,细思极恐。

    按他当日所说,手里是掌握了顾倾城可供爆料的私密照片,如果这些照片的内容被揭露出来,易地而处,倾城又是否能全身而退?

    江潮始终没有问出口。

    其实,就连顾倾城赶尽杀绝的这些手段,他也还不能完全认同。无论是因为被动雪藏还是主动退圈,苏然如今都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丑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天盖地而来,很快席卷全网。

    显然,他要是不想锒铛入狱,就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娱乐圈的淘汰是比其他任何行业更残酷的”,琳达仍然负责买咖啡、拿外套这些琐事,但接洽、沟通的工作都交给了江潮,这是顾倾城的意思。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总是一大群,众星捧月般将她围绕在C位。

    “人气长红可不能只靠长相,一朝踏错,可就是万劫不复”,她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来公司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她个子不高,圆脸,加上一双肿眼泡,扔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但我现在见到顾老师还怕得要死。”

    “怎么,她骂你太难听?”

    两人并排坐在员工等候室里,凌晨一点,一人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等顾倾城结束录制。等候室墙上,一块不大的屏幕正实时转播现场的画面。江潮望着那里一头卷发配红色吊带长裙的顾倾城,正凝神听主持人说话。她总是冷淡的表情居多,偶尔报以职业性的假笑,点评嘉宾,无论咖位大小,都是隔靴搔痒,点到为止。

    江潮记得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恋情曝光和香港狗仔吵架,摔了人家的相机,抓花了对方的脸。

    “那还是其次,她一瞪我我就发毛。”琳达忽然想起什么,“你们不是同学吗?她以前就这样是个冷美人?”

    “她以前……”江潮笑笑,“反正不好惹”。

    在顾倾城许多的追求者当中,一班的赵磊是头一个将她惹毛的。

    在他们那个以“苦读”著称的重点高中,多数人都自觉套上枷锁做学习的奴隶。江潮本来成绩一般,也缺乏钻研的耐性,除了课余打篮球,他还在课上画漫画打发时间。他的话一直很少,更羞于表达,要是实在无聊就干脆睡觉。

    倾城和他相反,她虽则总是梗着脖子、后背绷得直直的,似乎眼里没有任何人,但她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聪慧使她擅长各种科目的学习。不到半个学期,她的成绩就已在班里名列前茅了——这就使原本嫉妒她样貌的人,更因她学习的优异而妒火中烧。

    江潮同宿舍的同学,总向他打听顾倾城的逸问,仿佛他离得近,就可以获得更隐秘的信息,“她真同人发生关系吗?”那时候他们十五六岁,荷尔蒙在身体里乱窜,差不多每个人都对此好奇,江潮感到无语,“我怎么会晓得。”

    “他们说她叫你替她望风,在后面艺体楼的五楼空教室。”

    “神经”,江潮躺在床上,宿舍的风扇在他头顶,哗哗地发出巨大声响,“我有那么闲?”

    “兴许她给你什么甜头。”有人语焉不详地暗示,也有人在起哄。

    “没有的事”,他尽管生气,也觉得那并非自己的事情,不必当真为了维护顾倾城而同别人交恶。尽管他不止一次否认,但类似的传闻始终没有停止在他耳边晃悠。

    “说是被教导处梁主任当场抓到过,衣服都没穿……真不要脸”,女生中涉及顾倾城的八卦也总经久不衰,“8班那个,退学的男生,为了她自杀未遂。”

    “其实她有个校外的男朋友,是街上的混混,开明黄色的敞篷跑车”,越说越离奇,“她爸爸是□□!”

    顾倾城对此从没有回应,照旧和男生谈笑,又忽然翻脸,把桌上的书一股脑推在地上。就像她后来当了明星,真真假假的绯闻,她都说,“不清楚。”有些后来不了了之,有些却被证实确有其事,采访时问她,她冷着脸反问,“是吗?不知道。”

    江潮认为她这人整个是谜团,童话故事里没心没肺的小女孩,没有人能看的明白。

    学校周末只放半天假,江潮家离学校很近,出了校门走大路,十来分钟后拐入一个小巷子,里头别有洞天,是个热闹逼仄的城中村。他父母在此处经营一个小的中式点心店。

    顾倾城要江潮带路,去他家一看究竟,“你家都卖些什么点心?”她的好奇心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

    “面条,馄饨,包子……”江潮吞吞吐吐地交代,他脸上发窘,实在觉得为难,“没什么好吃的。”

    “我喜欢吃面条,红汤面”,她语气忽然柔软起来,哄得人一颗心迷迷糊糊。

    她的那一身白色带荷叶边的连衣裙、黑色小皮鞋,漂亮高贵,实在是太过适合十六岁粉雕玉琢的顾倾城了。

    “你今天为什么不回家?”

    “我妈出去度蜜月了。”显然不是和她的父亲。江潮不想同她有什么牵扯,又不好意思拒绝。最后一节数学课,他低头给樱木花道画球衣,倾城用笔戳他的臂弯,催促他,“行不行?”

    “别动”,他皱眉,“我都画歪了。”

    “行不行嘛?”她几乎一凑近他,那一阵莫名的香气就像长了手,上下攀缘、缠绕着他,江潮忙要挣脱,但又无处可退,“好吧”。他只能妥协。从前他就不是顾倾城的对手。

    “我从没在这样的小店吃东西,因为我妈总说不卫生”,她并非是抱怨的口吻,而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兴味盎然。令江潮意外的是,顾倾城在他父母面前显得那么乖巧有礼,一叠连声喊着“叔叔”,“阿姨”,又称赞那面汤鲜甜、面条柔韧,“好吃极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笑容里所饱含的真挚。

    江潮还有个妹妹,小他8岁。这天正从外婆家里回来,见到顾倾城,眨巴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他母亲说,“叫姐姐。”

    江美手里拿着藤扇,遮着一半脸有点怕羞,但仍顺从地喊,“姐姐。”江潮平时也带同学回来玩儿,但女同学还是第一次。

    “你从来没说过你有个妹妹”,顾倾城蹲下身去,同她说话,又转过头笑,“他怎么和你长得不像。她真可爱。”

    江潮这脸一阵红,又一阵白,“不像……也很正常。”他真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下午晚些时候,倾城带着小美在店里玩,给她编头发,读故事给她听。奇怪的是,这样的时刻她并不像个高中女学生,她那一种沉稳练达,以及对孩子的耐心,甚至超越一般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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