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对于顾倾城的亲吻,原本是抱着一点儿畏惧的。

    自从最开始她吻了他——如果那糊弄小朋友似的吻,也算是个吻的话,他的心态就开始有点儿变化了。

    “我真羡慕你”,他被她这唇舌的逗弄,惹的心慌意乱,“爱或者不爱都那么轻而易举。”

    “你怎么晓得我是轻而易举”,她盯着他的眼睛细细打量,狭小逼仄的休息室里,这人的眼珠乌黑发亮,对了,像小时候外婆家的那条小黄狗。

    总是怯生生地看着你,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敢靠近,又不肯离去。

    “世间的男人都一样,卑鄙、粗俗”,她轻声同他解释,“只要你稍微给他一些甜头,他就会上钩。”

    江潮心里一震,自己不就被她身体的温热一靠近,马上六神无主了吗?他伸手想要将彼此分开,却被顾倾城又紧紧环住后腰,“我还没说完。”

    他苦笑,躲避她的目光,“我想我也是个卑鄙的男人,你给我一点儿甜头,我就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不不不”,她否认,只是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把头埋在他怀里,“一个没有来处和去处的人是可悲的。不过看到你,我晓得自己从何而来。”

    “只是因为这样?”

    他以为还会从她的嘴里听到什么更动听的话,在他们之间横亘的银河之间,冉冉流淌着经久不息的水声。而现在,那水声静止了。

    他觉得她终于是站在自己的眼前,“只是因为这样。”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因为她同别的男人亲密而丧气,“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会分得清的”,她声音笃定而坦然,“会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自己的心。”

    “我真怕我太着急,等不了那么久。”他最近因为各种事情而焦虑、失眠,对于顾倾城,是否他一开始就错了,“我不应该参与到你的生活里来。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你不能走”,倾城抓紧他的手臂,“我不准你走”。但是她知道没有什么必然的道理,一个人同另一个人之间,分别是最平常的事。

    江潮垂着头,烟味萦绕,久久没有消散。

    他犹豫了。

    “倾城姐,你在吗?”琳达在门外敲门,“马上来”。她眷恋而头一次感到无可奈何地,同他说道,“我该走了,别让人家看到你这幅样子。”

    她昂着头,脚踩高跟鞋哒哒哒从房间里走出去了。江潮的脑子里嗡嗡响着,滴答,滴答,是墙上的钟表在响,还是他心里的杂念?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他瘦了,也多了一份忧愁。

    “你在这里?”聂欢神秘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注意到她戴着墨镜,“我打你的电话没人接。”

    江潮知道不是顾倾城的事情,她方才还在同自己说话。“你现在有空吗?”她摘下墨镜,眼角一片淤青,“恐怕要麻烦你陪我去趟医院,我现在没法开车。”

    匆促之间,江潮没来得及同任何人说一声,就带着聂欢从大楼后面的消防通道离开了,“车钥匙给我。”

    他发现,只要不是对着顾倾城,他就能很快保持冷静你个,“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冯玉卿打的”。

    “他为什么打你?”他不明白,“我认为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经纪人。”

    “他只是喝醉了”。

    江潮感到奇怪,“只是喝醉了?”

    “顾老师什么都没同你说起吗?”她有所保留,想要试探他究竟知道多少,“那天从车库离开,他们俩同坐一辆车……”

    “是”,他回想起来,“原本我们跟在后面,后来跟丢了”,他忽然反应过来,“怎么,出什么事了?”

    聂欢似乎不想提起,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和憔悴再也遮掩不住,“我想他是恼羞成怒了。”

    “因为求欢不成?”江潮努力想要回想那天顾倾城回到房间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做什么了?”

    “我也不清楚,但我只是提到顾老师的名字,就仿佛触到了他的痛处。”

    “所以他就打了你?”

    聂欢点点头。

    “我想我也许手臂骨折了”,江潮这才发现她的一只手一直揣在怀里,“真抱歉。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认为他们还没有到非常熟稔呃地步,“为什么?我甚至还是她的经纪人。你不怕我落井下石?”

    “我晓得你不会”,她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可能是直觉吧。我觉得你是个很正直的人。”

    江潮叫她说得惭愧,“其实近来我总是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究竟对不对,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

    医院里永远是不分白天昼夜的热闹。江潮一路陪着聂欢挂号、做检查,等用石膏将手臂固定好后,已经快半夜了。聂欢的脸黄黄的,毫无生气,“其实人是很愚蠢的动物。我们总会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也会被可笑的价值观所束缚。”

    “冯玉卿对你来说,也许不算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江潮只是猜测,那传闻的可信度,聂欢惨淡地笑了,“也许吧。”她也自陷而无法自拔,“当局者迷。”

    “今天谢谢你。”

    回来剧组时,莎莎隔着老远就冲他挥手,“你怎么才来?顾老师找你半天了。”

    他这才发现手机上十几个未接电话。

    “她在哪里?”

    莎莎努努嘴,“在那里和冯老师一起接受采访呢。”

    他慢吞吞挪动着步子,冯玉卿这一身藏青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搭配一副小圆眼镜,宽边草帽,正是那年代绅士的代表。他笑吟吟地望着倾城,“感谢大家对我们电影和我本人恋情的关心。我想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感谢大家的祝福。”

    倾城笑而不答。

    影片中的桂珍并没有因为挤走了欧阳楚楚从此同老爷过上相敬如宾的日子。实际上,战争爆发,他们再度分隔两地。

    城市的倾覆是不讲道理的,他们不是《倾城之恋》里面宿命的夫妻,今生只能情深缘浅。

    “你去哪里了?”她走下那舞台的中央,进入到昏暗的后台,这是江潮的舒适区,“我以为你真走了。”

    江潮拉着她的手,藏在身背后,不让人看到,他是忽然下了决心的,“就算是有点儿厚脸皮吧,我也还想在你的身边。”

    “怎么忽然想通了?”

    “发生了一些事情”,他眼望远处,“如果还没开始就逃避,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将她的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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