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中秋都是和方女士一起过的,今年赶不上团圆,林鹤静心底浮起失落。

    手机被她丢在床边,王惜的语音电话还通着。

    林鹤静回来的消息顺着八卦索道重新传回潭城,隔了一天,王惜给她打来电话。

    “你可真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和我说!”对面絮絮叨叨。

    林鹤静叹口气,“说了有用?你还不是要在潭城待着!”

    王惜啧啧两声,“这是心意你懂吗!”

    “嗯嗯,我回镇上了。”林鹤静敷衍两句。

    谢越那天一声“林鹤静”,唤起邻里的小镇记忆,没多久小镇就传遍——林生齐女儿回来了。

    林鹤静的大众印象就是乖巧懂事,所以提及回来考研,没人会联想到她就业失败,反而更多人感叹,原来是要继承父亲衣钵。

    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背负巨大压力。

    大家都不考虑她考不上的情况。

    仿佛只要她提出考研,所有学校都会上赶着让她挑选一样。

    这些人甚至安排好了她考研后的事情。

    “是不是准备当老师?”

    -考研成功也没有教师资格证。

    “是不是考完就是博士了?”

    -考研成功只是硕士。

    “听说公务员福利很好!”

    -是考研,不是考公啊!

    ……

    七嘴八舌中,林鹤静捕捉到一个新的信息。

    【谢越不是之前考成功了嘛!你可以找他取取经!】

    谢越也考研了?林鹤静意外。

    那干嘛开馄饨店?

    王惜的声音还在继续,林鹤静却没心思听了。

    她起身拿起床边的手机,“不聊了,我出去吃个饭。”她今天一天没吃饭了。

    电话默契地被挂断。

    林鹤静从卧室出来,牛仔裤搭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开衫,准备出门。

    拿上玄关钥匙时,无意瞥了一眼鞋柜旁的木牌。

    浅木色,倒是和屋里浅黄色的家具很搭。

    但也防不住她冷嗤一声。

    门有些老旧,开门的时候要抬一下才行。

    林鹤静低头研究,琢磨着是哪里的螺丝松动了,门才下落。

    脚踏出的瞬间,抬头。

    一眼便看见靠在楼梯扶手上的谢越。

    他嘴角和眉骨都挂着伤口,昏暗夜色下,流露出脆弱。

    林鹤静握着门把的右手隐隐作痛。

    前天那下,确实挺重的。重得她生出难得的愧疚。

    谢越见她开门,显然意外,眉眼抬了下,颇有几分性感。

    惹得她心都漏跳了几拍。

    诚然林鹤静算不上满分的乖乖女,但仍然抗拒不了这种“不良”的魅力。

    而这种不良,往上追溯,林鹤静好久没从谢越身上见过了。

    *

    大抵是那天救狗给林鹤静留下了刻板印象,在她心里,谢越一直是一个不良少年的形象。

    但其实他成绩很好。

    是所有人口中的乖学生。

    林鹤静和王惜站在学校的光荣榜跟前,于粘贴角落的粉红信纸上,一格一格地找自己的名字。

    这学期最后一次月考,学校特意整合,将高一高二的成绩表,张贴在高三这巨幅的光荣榜角落,美其名曰激励大家期末考好回家过年。

    林鹤静和王惜马虎劲犯了,在高二的成绩表翻找了半天。

    就在两人崩溃边缘,以为成绩差到没边时,王惜率先发现问题,指着高二字样大叫,说两人找错了。

    王惜圆滚滚的手指下,林鹤静看见了谢越的名字。

    那天在林生齐办公室,她就听见他名字来着。

    原来是这么写的。

    再一看成绩。

    第三名。

    ……

    这人还真是,彻彻底底的三好学生啊……

    不过抛却那份对不良少年的期许,林鹤静发现她还是很期待和谢越的下一次见面的。

    毕竟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帅哥,多见几次,甚至能缓解学业焦虑。

    可惜事与愿违,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她也没再见到对方。

    救狗的那夜像是黄粱一梦。

    *

    楼道里的穿堂风嗖嗖,将林鹤静从“三好学生”的回忆里吹醒。

    因为心有愧疚,她先开口:“你的伤……没事吧?”

    谢越摇头,没事。

    “找我有事?”林鹤静问。

    谢越没立即回答,定定地看着她。

    林鹤静没功夫和他拉扯,将门阖上,手揣进兜里,从他身侧经过,“算了,边下楼边说吧。”

    因为临近饭点,楼道里窜出几家的饭菜香味,勾得她口水分泌不断。

    人真是贱。之前在潭城,方女士一日三餐准备妥帖,她嫌弃味道寡淡,想吃速食外卖。

    这段时间吃多了速食这类,反倒怀念起方女士的手艺了。

    到了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鹤静往水街走,先前水街有一家美味坊,以前方女士不想做饭一家人就会往那里走。

    水街很短,走个几分钟就能走到头。

    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也没找到那家美味坊。

    即将走第三遍时,谢越问,在找什么。

    林鹤静指着不远处的日用店,“我记得这里以前不是饭店的吗?”

    “你还没吃饭?”

    “嗯,忘了。”

    谢越点头,没说话,转头拉着她的手往另一方向走,“饭店换地方了。”

    “怎么换地了?赚钱了挑了个更好的地方。”

    “不是——”谢越话说到一半,又琢磨起上一句,“你总是忘吃饭?”毕竟上次低血糖晕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林鹤静努嘴,似在回忆,“这段时间吧……学着学着就忘了,然后就记不清自己吃没吃饭了。”她这段时间记忆总有点片段式的。

    谢越停下脚步,她没做好准备,撞了上去,“干嘛?”她揉揉鼻子。

    他问用不用去医院查查。语调卷起难得的温柔。

    只是这句话在林鹤静听来,和他上次呛她是不是有病没有区别,无非是拐了一个弯。

    下意识白眼翻出,“你才有病。”

    谢越不怒反笑,“我说真的。”

    林鹤静甩开他的手,“我也说真的,我没事,就是低血糖,一直都这样啊!”

    她低血糖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装什么好人。

    “总是低血糖也是有原因的吧?”

    “嗯,我没吃饭。”

    林鹤静脚步无目的,路径方向主要还是谢越主导。

    走到一个巷道拐弯,林鹤静疑惑,“这里不是住宅区吗?”哪来的饭店。

    谢越却不回搭,拉住她的手腕,强迫她退缩的脚步坚定向前。

    两人走到一处住宅停下。

    林鹤静蹙起秀眉,一双杏核眼瞪得浑圆,“你不会是拉我来蹭饭的吧?”

    主要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饭店啊!

    谢越松开她的手,“你找美味坊是为什么?”

    “吃饭。”这还用问?

    “为什么偏偏是美味坊?”

    林鹤静眼珠转了一圈,大抵是这段时间楼道飘香的饭菜味,让她想吃点儿家常菜吧。

    “那不就得了,进来。”

    他又捞起她的手,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十指相扣。

    温柔的触感让林鹤静产生错觉。

    她眼里闪出困惑,这丫不会还喜欢自己吧?

    虽然他们上次接吻了,且是在无酒精的情况下,但林鹤静一直归于烟草的刺激和许久没谈恋爱的荷尔蒙缺失。

    不然平白无故和前任接吻,很是说不过去。

    可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天可是谢越主动的!

    温热沿着掌心传递,林鹤静因为没吃饭而冰冷的手慢慢回温。

    没等她的质问出声,两人已经走到客厅。

    谢越喊了一声:“周姨!”

    从里屋出来一人,哑着嗓子笑道:“你们终于来了!”

    你们?

    林鹤静又不懂了。

    即使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林鹤静也不是百分百了解谢越。

    那时她归结于,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不了解恋爱对方心思实属正常,但是她现在已然不再是高中生了,却是摸不着对方心思。

    周姨见到林鹤静满眼的欢喜,“来来来,吃饭!就差你俩了!”

    林鹤静内心一凛,还有别人?

    可直到走到餐桌跟前,也没看见别人。

    林鹤静往谢越那里瞥了一眼,可那人也只是淡淡噙着笑意。

    忽然,她也不纠结了。

    美味佳肴面前,想这些惆怅心思干嘛!

    尝了一口菜,果然是她这几天想念的家常菜的味道。细细一品,还有些熟悉。

    谢越扫见她眼中惊喜,“我可没骗你,是不是美味坊的味道?”

    欸,还真是!林鹤静好奇,“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美味坊原来是周姨开的。”

    哦。林鹤静还想再问,周姨端着碗汤进来,一下噤声。

    周姨热情,“你们吃呀!”又说谢越提前付了一周的饭菜钱,让林鹤静待会儿加她微信,提前一天告诉她想吃什么。

    林鹤静被这囫囵的转势吓到,连看了谢越好几眼,眼神询问对方什么意思。

    可谢越只是笑着。

    咦惹,怪瘆人的。

    微信一扫,好友是加上了。

    谢越从周姨手里接过林鹤静的手机,却没立即还给她,转头拿出自己的手机,问也不问,一气呵成地也加上好友了。

    碍着周姨的面子,林鹤静没发作,心里大骂谢越一百遍。

    说光了她这辈子学到的脏话。

    吃完饭,周姨要送他们,谢越将林鹤静往怀里一揽,笑着说不用。

    两人走到先前的巷子里,林鹤静才蓄力,胳膊肘捅他一下,结果被躲掉了。

    她气急,谢越忽然板脸,一脸严肃正经,“别闹,我有正事要说。”

    林鹤静这才冷静,“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带孩子?”

    心尖一道雷直劈天灵盖。

    什么?

    谢越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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